作者:砚心女官
她捂着胸口作势干呕了一下,又担心彦卿责怪,底气非常不足地补了一句:“妾身跟她说是白玉蹄花吃多了,她不信。”
彦卿哼了一声,“你这欲盖弥彰的,她能信吗?”
“嗯,”梁忆瑾摸了摸鼻尖,认了,“殿下说得对。”
今儿还真是温顺乖巧得要人命。
彦卿叹口气,摁着梁忆瑾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连日的疲倦和难掩的悲伤一起涌上心头,他闭上眼睛,低声道:“还好你能护着自己,我就放心了。”
梁忆瑾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彦卿忽然又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五月二十,”梁忆瑾极尽讨好之能事,“殿下是二月初二,龙抬头。”
“了解得这么清楚?”彦卿睨她一眼,揶揄道:“你这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那殿下可就冤枉妾身了,”梁忆瑾笑笑,像个小姑娘,“妾身就是特别喜欢过生辰,也喜欢给别人过。小时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背不完的诗,天不亮就得上书房,从来都睡不够。生辰那一日可以休息,能美美地睡一觉。”
“怪不得你现在总是睡不醒,”彦卿勾唇淡笑,手背搭在眼睛上,声音很低:“等我生辰那日,我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
彦卿顿了顿,“我母妃。”
*
还没等安国侯夫人的桃符送来,殷曼易已经收拾东西逃命般跑回娘家了。
“你怎么回来了?”殷俭荣大怒,“好不容把你送进了靖王府,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跑回来了,成何体统!”
殷曼易已经是心力交瘁,被殷俭荣这么一训斥,也顾不上回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得直哭。
安国侯夫人了解前因后果,拦在中间打圆场,“回来了也好,我瞧着靖王那性子,必要给太后守孝,留在靖王府也是独守空房。”
“瞧你说的什么话,”殷俭荣气急:“嫁了人就得有嫁了人的样子,回去,马上回去!”
“回去什么呀回去,”殷曼易泣不成声,“那个梁忆瑾装神弄鬼地吓唬人,我在靖王府还怎么待得下去啊。七哥一听她病了,紧赶慢赶着回来给她撑腰,我不走,难道要等着七哥把我赶走吗?”
殷俭荣听不明白:“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都是什么啊?”
安国侯夫人知道瞒不住了,把殷俭荣拉开一边,小声同他说了梁忆瑾小产的之事。
殷俭荣吃了一惊,先问:“落下什么证据没有?”
“那自然是没有,”安国侯夫人一味说着宽心的话,“只是那个狐媚子见天儿地抹眼泪,靖王看了那难免心疼,叫曼易先躲躲也好,等过了这一阵子,靖王消气了,再回去也不迟。”
“你们娘俩,这样大的事也不同我商量!”殷俭荣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靖王妃有喜这事我怎么也没听人说起过啊。我先前已经跟太医院打了招呼,若是靖王传了太医确诊,我这里就会有消息的,没听说靖王府近日里传过太医啊。”
殷俭荣这么一说,安国侯夫人也有些拿不准了,转头问殷曼易:“王妃有喜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当着我的面吐了,那还能有假啊?她,她还爱吃酸枣,”殷曼易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吐成那个样子,还说是白玉蹄花吃多了,骗谁呢?”
“骗你呐!蠢啊,蠢死了,”殷俭荣简直连掐死殷曼易的心都有了,“你就因为当你的面吐了,就确信她有孩子了?”
“那怎么了,”殷曼易不服气,“就是没有,我哄着她吃了掺了夹竹桃和桂枝的点心,送给她用的胭脂里也加了当门子存香,她只消用一个月,往后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更何况她明明就是小产了,腹痛见红,整日里哭个不停,神神叨叨的,”殷曼易抹了一把眼睛,忿忿道:“今日进宫举丧她都没去。”
安国侯夫人耐着性子问:“她腹痛见红,可是你亲眼看见的?可曾请了大夫来诊脉。”
振振有词的殷曼易顿时语塞:“那倒是没有,伺候她的丫头哭着跑来叫我救他家的翁主,我想着要避一避,自然也就没多管。”
“你看看,你看看,”殷俭荣气得手都在抖,“这就是你教出来的闺女,简直愚蠢至极!”
殷俭荣拂袖而去,殷曼易愣了愣又哭出声来。
屋外墙角处,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嘴角弯起,悄然走开。
*
殷俭荣在石子库大街有一座外宅,殷晏静的生母何姨娘就住在这里。
何姨娘出身勾栏之地,生了孩子之后,殷俭荣有心叫她搬进安国侯府,她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这样的即便是搬了进去,也是整日里看别人的眉高眼低,倒不如住在外宅来得轻松自在。更何况,她自是知道男人的心性如此,天天在面前晃着,再美的人也都腻了,倒不如见不着还惦念着。
这不,殷俭荣但凡在府里过得不顺心了,必定会往石子库的外宅来。
他才推开院门就有嬉笑声传来,何姨娘的怀中抱着一捧刚折下来的腊梅,殷晏静手中拿着剪刀,踮着脚跃跃欲试想剪下来高处的那一枝。
听见响动,何姨娘转过头来,惊喜道:“侯爷?”
殷俭荣满面的愁容淡了些:“你们母女俩忙活什么呢?”
“父亲,您也来了。”
殷晏静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挽住殷俭荣的胳膊,亲昵地靠上去,“女儿来陪娘亲说说话,没想到父亲也来了,真好。”
殷晏静的眼中光芒璀璨,又重复了一遍,“可真好。”
一阵酸楚从殷俭荣心头涌过,这个小女儿懂事又乖巧,自己却亏欠她良多;偏偏那个放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的大女儿,帮不上忙就不说了,还一点不让他省心。
何姨娘将手中的腊梅交给殷晏静,轻声道:“你先去把这些花插起来。”
“嗯,女儿这就去,”殷晏静小心翼翼又满怀希望地看向殷俭荣,“父亲会留下用晚饭吗?”
殷俭荣点了点头。
殷晏静粲然笑开,“那女儿先去给父亲烹茶。”
何姨娘走上前,手指轻点殷俭荣的眉心,声调温柔如潺潺流水:“侯爷今日有烦心事。”
望着殷晏静的背影,殷俭荣叹口气,“来日要给晏静寻个好人家啊。 ”
“郡主才刚嫁,侯爷就想着晏静了。”何姨娘面上的功夫做得极好,对殷曼易她都不会直呼其名。
“别提她了。”
殷俭荣把刚才那遭烦心事一一说给何姨娘听,末了,哀叹连连,“你说曼易傻不傻,分明就是着了人家的道,还乐乐呵呵的以为自己赢了。她这一跑回来,还怎么回去呀。”
何姨娘给殷俭荣揉着肩背,轻声细语道:“这也不难,只当是不知道,带些上好的补品去看看王妃,也就算有了台阶下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靖王也不会真的撕破脸。”
“唉,”殷俭荣摇头,“送回去了也没指望了,她是要品行没品行,要样貌没样貌,还偏偏不安分守己。要是有五分晏静的样子,那也能成事了。”
何姨娘淡淡一笑,圈住殷俭荣的脖子,伏在他耳畔,甜甜道:“侯爷,您若是能看得上晏静,叫她去帮帮郡主,也是个法子不是?这孩子性子静些,也还算讨人喜欢。”
“啧,啧,”殷俭荣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也是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叫晏静跟着去做个媵妾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是我梁姐的double k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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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曼舞
殷俭荣不敢耽搁, 第二天就亲自往靖王府来,各色的补品小山一样堆在堂屋的圆桌上,看起来那么的有诚意又那么的敷衍。
彦卿沉着脸喝茶,自打殷俭荣进来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按辈分算,殷俭荣是太后的侄子,本就是彦卿的长辈,如今亲上加亲也算得上是他的岳丈了,此刻却手足无措连坐都不敢坐,战战兢兢道:“昨日曼易哭着跑回家,我才知王妃身体有恙, 不知王妃可好些了?”
彦卿挑起眼皮,冷声问:“你说呢?”
殷俭荣讪讪地垂下头, 又道:“曼易说跟王妃之间有些误会, 回去的时候后悔得直哭。本来说要同我一道来再跟王妃致歉,谁知这丫头心思小, 又惊又吓地竟然病了。”
“是不是误会,安国侯你不清楚吗?”彦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墩回檀木雕花放桌上,冷眼瞥过来, “既然病了就好好留在府里养病, 也不用着急回来。”
“王爷说的是, ”殷俭荣诺诺点头,臊眉耷眼道:“曼易是被我给惯坏了,这回我一定好好管教,再不会叫她给王爷您添乱了。只是还望王爷看在太后——”
“安国侯, ”彦卿语调低缓,却听得人不寒而栗,“皇祖母尸骨未寒,你闭嘴吧。”
“是,是,”殷俭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忙道:“这些补品是给王妃的,还请王爷代我向王妃致歉。我也不知王妃素日体质如何,总之是见了好的都拿来了,这些补品用得用不得还得再请太医帮忙斟酌裁定。”
话说完,殷俭荣意味深长地看了彦卿一眼。
来之前,他特意查看了太医院的存档,发现靖王府近日根本没有召过太医,更是笃定梁忆瑾小产一事有诈,如此一来心里倒坦然了些。
做小伏低地回了话,再抛出这么一句,也让彦卿知道殷家人可不都像殷曼易那么傻。
梁忆瑾就躲在屏风后头,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等殷俭荣走了,她闷闷不乐地缓步出来。
彦卿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受了挫败的聪明美人。
“原来安国侯知道是假的了……”梁忆瑾声音很低。
彦卿倒是不惊讶,淡声:“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你这点小把戏,骗骗殷曼易可以,想瞒过他还欠点火候。”
梁忆瑾鼓了一下腮帮子,有些沮丧:“那殿下一早就知道骗不过安国侯?”
彦卿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啊。”
“那殿下还愿意帮着我骗人?”
一向自信的梁忆瑾懊恼地遮住脸,觉得自己连累了别人。
“那你说说我还能怎么样?”
彦卿抬眼看她,随口玩笑:“我该跟他说这王妃满嘴没个实话,连我都经常骗,骗骗你们又能怎么着?”
梁忆瑾蔫蔫地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低声道:“这地上怎么也没个缝儿啊。”
彦卿低笑两声,伸手拉她,“得了吧。”
他一只胳膊把梁忆瑾圈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慢悠悠问:“这样算是你要的同仇敌忾了吗?”
梁忆瑾眼睛盯着窗外,眼睫抖动,像蜻蜓翅膀,她点了点头。
彦卿了然,声音淡淡:“知道了,还不够。”
“先不说这个了。”
比起最初那段日子,做梦都想让彦卿给自己个承诺,现在的梁忆瑾反而不愿再用这样的事去逼迫他了。
她转过头,眉眼认真:“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想要个什么贺礼?”
彦卿掰着手指算,“这就剩不到十天的时间了,你才开始琢磨这个事啊?”
“所以殿下不能要太麻烦的东西,来不及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