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心女官
彦卿苦笑:“我还能去哪?”
他原本还想说句不正经的,碍于周围有人,咽了回去。
*
林安国听说彦卿要来,以为是有什么公干,问了林尧才知道是私下约的。
“你跟这位靖王也没什么交往,他寻你为何啊?”林安国心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不好意思当着林尧的面说出来。
林尧冷淡又直接:“为了女人。”
林安国皱皱眉头,“我听过些关于这位靖王行事的传闻,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别操心了。”
林尧扔下一句,把林安国后头絮絮的的堵了回去。
彦卿到的时候,林尧亲自在府门迎候,颔首示意之后也没多说话带着他直接往里头去。
林府中遍植青竹,挺符合林尧的气质的。
两人在东北角一处偏僻的凉亭内坐定,下人上了茶和点心,林尧冷声开口:“王爷喝酒吗?”
“不喝了。”彦卿摆手拒绝,想起从前的事,淡笑:“忆瑾的酒量好,把我灌醉过一次。”
林尧闷着头嗯了一声。
彦卿看他一眼:“魏文丞与山戎的勾结的消息,多谢林将军及时告知。”
“举手之劳。”
林尧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王爷找林某不是为了道谢吧。”
“也算是吧,”彦卿敛容正色道:“也是要谢你,护了忆瑾这么多年。”
林尧愣了一瞬,低声道:“职责所在。”
彦卿也不绕弯子了,实话实说:“我一直很想见见林将军,也很羡慕将军。”
“王爷羡慕我?”林尧冷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忆瑾身上处处都是将军的影子,有一回还用将军交给她的法子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羡慕将军。”
林尧默然地看着彦卿。
“我这趟来渝西,就是想看看她的过去,补上些遗憾,”彦卿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是非要叨扰将军,只不过将军是我绕不开的,忆瑾的过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问问将军,过去的梁忆瑾是什么样子?”
一直盯着彦卿的林尧,目光终于柔和下来,他端起茶杯在手中攥了攥,低声含笑:“鬼见愁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适合听《时光倒流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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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别离
梁忆瑾特别小的时候, 四五岁吧,总跟林尧一起玩。
林尧大她两岁,按理说那个时候也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偏偏得了个少年老成的脾气,总是一本正经地跟梁忆瑾说这不行,那不行。
梁忆瑾最初对林尧的印象就是他父皇的小小狗腿子,她那张天生乖巧又漂亮的小脸蛋,骗得过师傅,骗得过王后,却骗不过林尧。
林尧的唇角总是抿得笔直, 不说话,不退让, 却又一直陪着她。
有一回梁忆瑾偷懒耍滑被抓包, 王上罚她默写一百遍诗文,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 还有二十遍没有抄完,她揉着手腕,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尧, 林尧是王上派来监工的, 正义凛然地摇了摇头。
梁忆瑾气坏了, 一面无可奈何默写诗文,一面小声的骂着这个忠诚又正直的狗腿子,满肚子怨气全都撒在了林尧身上。
林尧还是一言不发,任她骂, 但也绝不会出手帮她。
最后梁忆瑾边打瞌睡边写,实在困了就睡一会儿,然后被林尧揪起来,揉揉眼睛嘟着嘴再写,一直写到天光大亮,胳膊酸得抬都抬不起来才终于交了差。
小姑娘简单的心思叫人哭笑不得,满腹的委屈都变成了对于林尧袖手旁观的埋怨。
可她忘了,是林尧陪她熬了一整夜晚,她还能间或地打个瞌睡,林尧却得掐着时间喊她起来,一刻都不敢睡的。
说完这一段,林尧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再想想,那个时候该对她好一些的。”
他看着彦卿,朦胧的语气中有些羡慕又有些轻蔑:“若是王爷遇上这样的事,一定会帮她写的对不对?”
彦卿垂头笑了笑,“说不好,我像那么大的时候也是个小混蛋,自己要挨的罚还顾不过来呢。自身难保可能也顾不上别人了。”
不管林尧愿不愿意承认,彦卿跟梁忆瑾都是同道中人。他们都是守规矩却又能无视规矩的人,是可以心甘情愿被束缚又总能来去如风的人。
林尧不行,林尧的一生都活在该有的规矩之内,而梁忆瑾,是规矩之外。
林尧啜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她喜欢玩水,七八岁的时候水性就很好了,宫里头玩不痛快,我就偷偷带她去渝江,”他抬手漫然敲打着眉心,有些无奈:“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晌都没动静,等你急得恨不得把江水抽干的时候,她就从水里蹦出来,溅起泼天的水花。”
“她捉弄我这一招,屡试不爽,但我每回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是林尧说出来的,是留在他脑海中最深刻的一幕,当然还有些别的事,他或许是真的忘了,又或许是从来不肯记得。
比如为了偷偷带梁忆瑾出宫戏水这件事,他受了多少回家法,他背上现在还有那个时候被荆条抽烂留下的伤疤。
但这些话,林尧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藏着藏着,自己也就忘了。
“咱们喝点酒吧,”彦卿淡声道,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发出几声闷响。
下人们很快送了酒水和几样精致的下酒菜来。
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彦卿喝的不快,不过他发现林尧也是小口小口的抿着,可见俩人半斤八两。
林尧垂下眼,失神地盯着杯中的酒,很淡地笑了一下:“燕国国主来求亲的时候,翁主就是用喝酒这一招,把人奚落得无地自容。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有谁能让她心甘情愿呢,好像没有人。”
他的声音更低:“对于男女之情,她一直是排斥的,所以王爷也不必误会我跟翁主之间有什么,如果有,也不过是我未说出口的一厢情愿罢了。”
“将军多心了,”彦卿端起酒杯跟林尧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声音清朗又平静:“我跟忆瑾之间的情谊是情谊,将军跟她的情谊也是情谊,没什么可误会的。”
林尧愣了愣,缓缓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闷着嗓音含糊地笑了一声:“我替翁主高兴,在王爷身边的翁主,很好。”
那是林尧从来没有见过的,梁忆瑾的另一面,非常柔软的一面。
说出这句话对林尧来说不是太容易,但他必须承认。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站在彦卿身边,就像一块融化了糖,甜甜的,黏黏的。
连周遭的空气中都因为她而变得甜腻起来。
从前的梁忆瑾是一把火,将自己和别人都烧得寸草不生,她原本可以很美的人生最终只剩下一片焦土。
有许多东西是她自己放弃的,她决绝地将它们付之一炬。
彦卿垂眸思量片刻,舔了舔嘴角挂着的一点酒渍,声音低沉:“有些话说来就长了,但忆瑾经历许多我们无法体会甚至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磨难,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竭尽全力地保护着每一个她在意的人。现在换我保护她了。”
彦卿站起来,垂下头,用力摁了摁林尧的肩膀,沉声道:“林将军,功不唐捐。”
现在的梁忆瑾将会永远永远带着林尧留给她的印记。
林尧也跟着站起来,面容冷峻,声音平静:“我会替翁主守好家国的。”
有些关系或许是从出生就注定了的,在长达十几年的相处之中,无论是梁忆瑾还是林尧,对彼此都不是一点心思没动过的,但那些心思被时间,还有距离冲淡再冲淡,即便是最后想要提起也都觉得有心无力了。
见过了彦卿,林尧心中那最后一点不甘也终于释怀了。
彦卿是比他更好、更合适的人,在更好更合适的时候出现,用更好更合适的方式呵护着梁忆瑾。
反正林尧从来都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护她安康,也算是心愿达成了。
*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梁忆瑾乏得厉害,沐浴之后早早地就歇下了。
时隔一年重新躺在这张床上,真是有无限的感慨,一时心潮彭拜,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好半天才终于睡着。
刚睡着没多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手轻轻地在她胸前摸索,解开了她的寝衣带子,带着淡淡酒气的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
彦卿轻手轻脚地将寝衣拨开,温暖的干燥的手掌心满意足地抚过她如丝绸般光洁的肌肤,很小声地抱怨一句:“真是个没良心的,还真就睡着了,也不知等等我。”
梁忆瑾忍着没说话。
黑暗中,彦卿握住了梁忆瑾搭在前夫的手,将自己手指一点点嵌入她的指缝中,环住她的胳膊用力收了收,这才踏实着闭上了眼睛。
彦卿也很累了,可大脑异常活跃,有什么东西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腔。
“忆瑾,”彦卿低哑的声音如夜风一样轻轻扫过,“你明天去送送林将军吧。 ”
他含糊的声音低下去,平缓而低沉的呼吸声起。
梁忆瑾慢慢地睁开眼睛,眼角凝了一颗小小的泪珠。
她的挣扎和歉疚,他都明白。
就像他知道她现在醒着,只是没说话而已。
*
天刚刚亮林尧就出发了,轻车简从,一人一马,两个随从。
平城城门口,梁忆瑾拉着麦芽站在他昨天接她进程的位置,等着他。
她挥了挥手中的鞭子,指着林尧:“说好了进宫带麦芽走,你怎么偷偷就跑啊,还得让我跑一趟给你把马送过来。”
看见梁忆瑾林尧也没有太多的惊讶,经过昨天一面他大概知道彦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梁忆瑾在他身边会过得很好。
放心了。
“换吧。”梁忆瑾指了指林尧的马。
林尧把缰绳递过来,低声道:“多谢翁主。”
“之前彦诩的事多亏你了,”梁忆瑾跟他解释:“但是胭脂店我还是叫他们散了,一来是怕当时被彦诩寻着,他们他有危险,二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毕,以后也就再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