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后紫
司铖眨了下眼睛:“说什么?”
苏雪桐气恼,一转身又下了楼。
刘保国的精神鉴定很快就出来了,他还真是得了精神病,连自己家在哪儿他都说不清楚。
而且浑身上下,并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刘保国的所有资料,市公安局还是通过受害人了解到的。
半个月后,公安局通知司铖,刘家来人了,司铖却不想和他们见面。
这个事情就是个人所为,与刘家的其他人没有多少关系。
可市公安局的人说:“犯罪人的家属指名了要见苏雪桐。”
“见我妻子?”司铖皱了皱眉。
“是的。”公安局的同志严肃地说:“犯罪人的家属说可以协助市局找到刘保国背后的犯罪团伙,但前提是她要求和苏雪桐见面。”
“好的,我知道了。”
司铖和苏雪桐略提了一下,心想着她要是不想去的话,自己就代她去一趟。
苏雪桐想都没想,点头答应了。
离过年还有五天,冷空气北上,全国大范围变天,首都下起了鹅毛大雪。
出行很是困难,司铖却还是开着汽车将苏雪桐送到了市公安局。
公安局安排的会面地点是二楼的会议室。
苏雪桐和司铖在公安局同志的陪同下进门,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赵翠儿!”
赵翠儿的脸色僵硬了片刻,她费劲了力气装出来的优越感,在见到苏雪桐的那一刻,立马就垮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半辈子和眼前这个女人在争什么,又在比较些什么。
反正到头来,自己越过越惨,反倒是她,看起来还如十八那年离开家乡。
赵翠儿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艰难开口:“是你害了他!”
“是吗?”苏雪桐淡淡地道:“是我让他抢我女儿的吗?”
赵翠儿的怨毒到了她的跟前,就像跟羽毛,轻易就被撇开了。
她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众人只觉莫名其妙,可她笑到最后,嘴巴在笑,眼睛却在哭。
赵翠儿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脸庞,她拿了包面巾纸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苏雪桐就站在那里,没有打扰她。
等赵翠儿哭完,她擦干净了脸,和警察同志说:“半年前,刘保国在广东认识了一个叫彪哥的男人……”
彪哥做的是皮肉买卖,可他有一个相好,常年在边境行走,干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
男人女人孩子,她全部都卖。
据赵翠儿说,刘保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彻底改变的。
其实要真说起来,自打赵翠儿在广东重遇刘保国,他就不再是原来那个刘保国了。
他满嘴的谎言,满心的钻营。他什么都干,哪怕是缺德事,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干起来就从不会眨眼。
甚至到后来,他还鼓动赵翠儿在歌舞厅里贩卖摇头|丸。
赵翠儿因此和他闹掰。
赵翠儿一狠心,断了刘保国的经济来源。
是的,这么些年,那个刘保国高不成低不就,压根儿就没挣回来多少钱。
反倒是赵翠儿善于经营,凤仙歌舞厅从原先的两百个平方,扩建成了现成四百平方的大歌舞厅。
赵翠儿喜欢这个男人,甘心情愿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倒贴给他。
可这个男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正是因为没了经济来源,刘保国才和彪哥搭上了线。
赵翠儿的信息只有这么多,其余的事情得交给公安局的同志来办。
刘保国的精神鉴定已经出来了,一个精神病人是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人,法律不会对他进行制裁。
赵翠儿和苏雪桐见最后一次面的时候说,她要把凤仙歌舞厅转让出去,带着刘保国回家。
苏雪桐沉默了片刻,道:“那我祝你好运!”
赵翠儿轻扯着嘴角,一夜间,她似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多了好几道。
她苦笑着说:“桐姐,我不瞒你说,我做梦的时候咱们两个人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苏雪桐轻挑了一下眼睛。
“我嫁给了保国哥,而你不知道去了哪里。”赵翠儿说到这里,低头浅笑,她笑自己当真是白日里发梦,紧跟着她叹了口气,幽幽地又说:“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梦里我即使嫁给了他,他的心也从来都不在我这里。桐姐,我总感觉我不幸福了两辈子……”
说着,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刘保国,苦笑:“不瞒你说,我也劝过我自己,追我的男人不是没有,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后来一想,这就是命,别说是两辈子了,就是生生世世都跟他这样纠缠,我想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雪桐哑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赵翠儿。
这时,赵翠儿站了起来,冲苏雪桐伸出了手:“桐姐,祝你永远幸福,也祝我们永远都不再见面。我的心眼儿很小,一见到你,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羡慕嫉妒恨!”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看见乞丐我会尽力施舍,看见别人有困难我也会尽力帮扶,我不会无缘无故去诅咒什么人。可一旦见了你,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成为十恶不赦的人。
苏雪桐深深地朝她看了过去。
赵翠儿在笑。
苏雪桐缓缓地说:“好!”
这次和赵翠儿见面,真的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了。
刘山都已经上大学了,她总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尽管,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离开。
赵翠儿搀起了一旁目光呆滞的男人,“保国哥,咱们回家。”
刘保国迟疑了片刻:“回家?”
“嗯,回家!”
苏雪桐亲眼目睹了那两个人缓缓走上列车的背影,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劲。
可日子依旧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新的一年在春晚的倒计时中,准时来临。
外面的炮竹声一直响到凌晨时分。
就是这么一个漆黑的夜里,苏雪桐罕见地主动了起来,她紧紧地缠着司铖索取,就好像根本没有明天。
翻转喘息中,她搂紧了司铖的脖子,轻咬着他的耳垂:“司铖!”
“嗯!”
“司铖!”
“嗯!”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真想这样叫上一辈子。
半年后,市公安局在广东市公安局的配合下,捣毁了一个大型的贩卖人口团伙,一共逮捕了十三人。
据其中的一人交代,当时想要抢走司家的小孩,不为贩卖,只为勒索赎金,听说司家很有钱。
这个听说,自然是从刘保国的口中听说的。
刘保国一开始并不愿意这么干,但他被注射了一种可以影响神经的药。
——
苏雪桐在一种难以述说的忐忑中又过了三年。
悠悠四岁了,去年就上了幼儿园。
她是一个梳着两个小揪揪,每天都笑呵呵,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可苏雪桐却一天比一天忧虑。
刘山大学毕业了,为了建设祖国的大西北,他主动申请去了嘴偏僻的地方工作。
司慧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抽搐了两下,默不作声地给陈默尔收拾起了行李。
听说,陈默尔从地图上找到那个叫卡莫的县城时,眼睛都快哭瞎了。
司慧茹咬牙切齿地劝:“你那么不想去,又何必勉强自己!”
陈默尔哭着摇头:“妈妈你不用管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好什么呀?”
“你不懂!我不去不甘心的。”
为了那个男人,她哭着也会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这就是属于陈默尔的爱情。
果然,她哭过了一场之后,欢天喜地地收拾好了行李。
陈默尔再出现在刘山的面前时,依然是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以后你上山我就陪你上山,你下海我就陪你下海。”
司慧茹听的直叹气,她苦笑着说:“雪桐啊,要不你劝劝刘山……”
苏雪桐还沉浸在陈默尔那轰轰烈烈的爱情宣言里,根本没有听清司慧茹说了什么。
她想,就连属于赵翠儿的爱情也很轰轰烈烈。
唯独她的,幸福是幸福,可总觉得欠缺了一些什么东西。
不是司铖的欠缺,问题一定是出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可到底是什么问题?苏雪桐百思不得其解。
司慧茹没有法子,留不住女儿,更留不住刘山。
她跟陈郎峰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刘山和陈默尔离开首都之前,为他俩举行婚礼。
挑选婚纱的时候,司慧茹拖着苏雪桐一块儿给陈默尔当参谋。
陈默尔选中了一条有拖尾的白色婚纱,进了试衣间里。
司慧茹压低了声音,跟苏雪桐说起了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