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舅妈笑呵呵地应下:“好啊,那明天我们就在家里头包饺子,等你们撒完麦子回家吃饺子啊。”
车子进郑家村的时候,最后一线天光也隐入天际线的尽头。
村上没有路灯,众人下了车推着走。
林蕊给大家比划:“以后田里头也要修大路,这样就可以用大车将粮食拖出来了。村里得有路灯,不然不安全。”
林母点头赞同:“所以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建设新农村。”
“哎哟,我外婆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林蕊赶紧转移话题,一手拖着苏木,一手拽着鹏鹏,急急忙忙往外婆家冲。
林母苦笑不得,指着女儿的背影直摇头。
舅妈安慰姑姐:“没事,我们蕊蕊不挺好的,能干得很。”她扬起声冲着孩子的方向喊,“你们慢点儿,小心别摔跤。”
她话音刚落,前头就传来惊呼声。
大人们齐齐变了脸,赶紧跑过去看情况。
摔跤倒是没有,林蕊冲得太厉害,撞到了人身上。
林母赶紧一把搂住女儿,将苏木攘到自己身后,朝被撞得骂娘的人讪笑:“哎呀,大镇长,不好意思啊,你看这又没个灯,孩子没看到。”
天刚擦黑就喝得酒气冲天的男人看清楚林母的脸,立刻笑着挥挥手:“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港镇飞出去的金凤凰。果然是城里头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林蕊还想说这人太不要脸,居然直接在路边撒尿。她还没说他公然耍流氓,不讲卫生呢。
林母捂住女儿的嘴巴,另一手搂着苏木,急匆匆地往家门口走。
天太暗了,镇长只隐约看到几个孩子的身影,嘟囔了一句:“老大不是读大学了嘛,怎么个子这么矮?”
啧啧,估计郑云那个大学生丈夫个子也不怎么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哦。
林母一直将两个孩子拽进娘家,关上院子门,才惊魂不定地问弟弟:“他怎么来了?好好的在他镇上的饭店吃饭不就好了,跑我们郑家村来干什么?”
舅妈嫌恶地皱眉头,压低声音道:“还能搞什么鬼,不就是村上手套厂生意好,有人眼热了呗。”
林母拉下脸:“厂子怎么起来的,大家心里头可都有数啊。这谁都能办厂子?人家和顺为了跑原料跑销售,吃的亏真不小。”
“顶个屁用!底下人说得再好,比不上领导屁.股往哪边撅。”舅妈没好气地啐了口,“呸!缺德事做尽的家伙。四人.帮都倒了,他竟然还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当初他可没少祸害人。
他老婆就是他霸占的知青。
外婆听到院子门的动静出来看,不明所以,只招呼大家:“快点儿进来吃饭,菜都要冷了。”
她看到苏木先是一愣,旋即高兴起来,伸手摸男孩的脑袋:“你爸爸呢?还没从海南回来啊?照我说,海鲜再好吃也没咱们郑家村大沟里头的鱼虾好吃。你今晚替你爸爸多吃点儿啊。”
林蕊立刻跳出去跟苏木争宠:“外婆,你都不喊我多吃点儿。”
外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反正不喊你也不会少吃的。”
屋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外公拿了筷子上桌摆放,催促大家赶紧落座:“快点吃,今天打谷场上有电影。”
林蕊惊讶:“谁家又生孩子了?”
林母敲了下她的脑袋,警告道:“不许乱说话。”
林蕊冲她妈做了个鬼脸,冲到里屋去喊老太。她才不稀罕看电影呢,她要在家里头陪老太。
然而今天晚上没有《白眉大侠》,百无聊赖的老太也想去打谷场看电影。
她现在不困在屋子里头,愈发觉得外面也挺有意思。
于是吃过晚饭,舅舅让老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舅妈跟郑大夫一块儿扶着,把老太也带去打谷场。
一路上老太都在嘀咕李家不成样子,还想抢和顺的手套厂。
林蕊在后头听着乐呵,揶揄老太:“那你还去看人家的电影。”
老太得意得很:“不看白不看,国家给我们老百姓建的电影队,我为啥不看啊。我看了也不投他的票。”
林蕊竖起大拇指,厉害咯,这就是老百姓的生存智慧。
第77章 选举新厂长
郑家人到的晚, 电影幕布已经亮了起来, 打谷场上坐的满满当当。
不过老太在村里头地位相当高, 立刻有好位置的人往边上挪挪,安排老太坐进去。
全村最有福气的就是老太,跟老太坐一块那叫沾光。
林蕊让鹏鹏陪着太太, 自己跟苏木站在打谷场边上看。
电影正放到那个女干部对着座破屋子捶胸顿足,仰天长叹:“解放十几年了, 穷的穷, 富的富, 是该搞运动了。”
林蕊“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眼下满屏幕的文要上床武要上房实在不稀奇, 因为连政治尺度居然都敢这么大。
要知道,三十年后,“文.革”都得被屏蔽啊,屏幕上的红.卫.兵还要热情地帮助大女主夺回她的产业, 亲亲热热合家欢。
芬妮抱着弟弟过来,跟林蕊打招呼:“我也觉得这电影好看,里头人说话挺正常的。”
不像有些片子,感觉果然是电影, 正常人都不那么说话, 一看就是唱大戏。
林蕊逗弄吃饱了吐泡泡的小宝生,问芬妮:“你妈怎么让你出来看电影了?她人呢?”
芬妮愁眉苦脸:“我妈在家做尿布呢, 宝生的尿片又不够用了。”
现在小弟弟比以前能吃多了,相应的, 排出来的东西也多。
也不知道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大小便。
林蕊摇摇头,吓唬少女:“难说,有的到三四岁还兜着尿片呢。”
芬妮瞪大了眼睛:“要那么久啊!”
“你听她胡说八道!”林母嗔了女儿一眼,将手上的南瓜子分给三个小孩,张开胳膊将小宝生抱进怀里,“来,叫嬢嬢抱一抱,让姐姐跟你蕊蕊姐姐、苏木哥哥说话吧。”
这孩子也是个傻乐呵,谁抱他都不哭不闹。
看得林蕊叫一个愁,人贩子最喜欢这种小娃了。
林母恨不得拍死嘴上不把门的闺女。
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头镇上有小孩上会场的时候被拐走了,大家到现在都心惊肉跳呢。
“我这是防患于未然。”林蕊躲在苏木跟芬妮身后,赶紧转移话题,“尿了尿了,妈我就说尿不湿有发展前景吧。”
郑大夫反应多快啊,立刻抱着宝生到边上把尿,愣是保全了大半片尿布。
她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光会嘴上叨叨,你先变出来一个给你妈我看看。”
“有孙泽啊。”林蕊得意洋洋,“这都十月份了,孙教授肯定会出国开年会,到时候请她帮忙带一包不就结了?”
研究发明的确不容易,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创新改造总不是难事吧。
咱泱泱中华一直在改造,从未被超越。
林母瞪眼:“你就为这个忽悠人家给你卖泡椒凤爪?”
鬼主意一套一套的。
林蕊哪里肯承认:“什么啊,我这是乐善好施,指点他什么是真正的做生意。总比他上蹿下跳地倒卖批条,将来蹲大牢强吧。”
至于尿不湿,那不是顺带的嘛。
林母作势要揍女儿,奈何到底怀里头还抱着个小娃,还要给小娃重新兜好尿布,只得放弃教训小女儿。
林蕊缩在苏木身后,看她妈抱着小宝生去边上跟相熟的人说话,偷偷做了个鬼脸。
乡下看电影就是这样,想看的人坐在正对着屏幕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瞥两眼的人就站在边上。
尤其现在电影不比以前稀罕,村里头又有人撑不住物价疯长的恐慌,捧回来一台电视机,镇上还新开了家录像厅。大家更加将集体看电影当做大型串门现场。
况且这电影又不热闹,腻腻歪歪的,就是刘晓庆怪好看,不愧是豆腐西施。
一直到“文.革”开始,女干部倒霉了,未婚身份却被革命小将们查抄出好多“ 男人的东西”,脖子上挂着破鞋被押着游街的时候,打谷场上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她也有今天,她污蔑豆腐西施跟干部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人家清清白白的,她自己却搞破鞋。
芬妮皱着眉头,厌烦不已:“这人真讨厌,就该收拾她!哼,叫她没脸!”
林蕊冷笑了一声:“她有千百种错和不堪,但最唯独不该拿这个羞辱她。”
去他妈的破鞋!
她不是一个自由的人吗?她不可以有生理需求吗?这些人不过是打着革命的旗号满足卑鄙无耻的偷窥欲。
女人离婚或者分手后为什么要恐慌被渣男前任曝光床笫之私?不就是因为社会对女性在性上更苛责更残酷吗?
网络一有相关新闻曝出来,底下一堆评论求种子。幽默俏皮真实吗?畜生才如此没修养没道德!
林蕊厌烦死了这种对女性的侮辱。
上辈子,林主席离婚早,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个单身带娃的女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林主席又是从事工会工作的,负责组织单位的文艺演出以及职工运动会等等事项。
这些工作每一项都需要她跟职工以及对口合作单位接触配合。
大家加班加点忙完了,一起出去吃个夜宵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偏偏就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夜宵是大家自己掏钱的,翻不出花来。八项规定出来前,也不会有谁蠢到在两百块钱的夜宵费上做文章。
他们的招儿是在男女关系上皮里春秋,她妈就在流言蜚语中变成了交际花。
她上辈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把人打到医院去,就是个贱胚子阴阳怪气地挤眉弄眼,说她妈是睡出来的干部。
这就是社会的偏见,女人工作再努力再有能力都被无视,关键在于她到底有没有睡对人。
她妈一个单身女性一不当小三二不做二奶,凭什么不能有人追求?
她当场就让那长舌男切身体会什么叫满地找牙。
她真是为他好,打得他说话漏风不得不闭嘴总比他张着那张嘴给爹妈招事好。
后来,还是林科长的林主席先批评她不应该大庭广众下打人,然后又带她去吃哈根达斯。
打都打了,还能咋滴?让那小子打回头?呸,先撩者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