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相当惋惜:“汉化啊,汉化是多么的重要。”
“对!就是汉化!”
旁边桌上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拍案而起,碗里的小馄饨都被震得水波荡漾。
男人神情激动地跨步到林蕊面前,双手挥舞着:“你说的没错,中关村卖那么多卖电脑的,都是在倒卖。他们忽略了
最重要的一步,汉化!”
苏木本能地拦在了林蕊前面,生怕这个奇怪的家伙会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
那西装青年只是手舞足蹈了一阵,然后掏出一块钱放在饭桌上,夹着他破旧的公文包,就这么施施然地离开了。
三月初的太阳热烈而美好,简直照到他头上金光闪闪。
当然,林蕊十分怀疑,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多久没洗头,所以头发上全是油垢。
少女晕乎乎的,跟梦呓一般的开了口:“那个,我刚才是不是提出了相当了不起的点子?”
苏木认真地点头:“应该是的。”
虽然他也没搞懂蕊蕊到底说的是什么。
而且他相当怀疑对方是听岔了。
明明他们在聊BP机的事情,这人怎么一下子就扯到电脑上头去了?
林蕊不服气:“怎么就不能放一起?那个大哥大结合了寻呼机之后,为什么不能顺便再结合电脑?”
少年,不用三十年,不到二十年后,市场上种类繁多的智能机就能闪瞎你的眼。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好像忘了收那人钱。
金点子呀,起码应该五千块吧!
林蕊叫她姐揪着耳朵,不得不放弃了上去追讨点子费的打算。
看看,这就是知识分子的通病,耻于谈钱。
可偏偏生活中什么时候都离不开钱。
挣钱好啊,能挣钱就不胡思乱想,生活就有了寄托,精神就不空虚。
这人挣了钱才能够正确认识社会,才不会异想天开,才不至于是井底之蛙,才能够正确认识自己。
林鑫很想捂住妹妹的嘴,说她一句能回十句。
旁边吃剩的馄饨碗被收了,又坐下个中年人,笑眯眯地跟鲁教授打招呼:“教授,老规矩,给我加个蛋。”
他转过头,饶有兴致地问林蕊,“可是他们能干什么呢?现在外头一堆人都找不到工作。”
“能干的事情多了去。”林蕊咽下嘴里头的馄饨汤,自来熟的接话,“比方说像我姐他们医学院的,完全可以下乡帮农民搞体检啊。”
不说挣钱,起码给了他们实践的机会吧。
太专业的知识,他们才刚开始学习,估计也不会。
但量量体温,测个血压,最基础的这些,总归能做。
再有就是去医院帮忙打下手,嘿,哪儿不缺干活的人?
其他专业的学生,同样的拉去本专业相关的单位,不说实习,安排见习总可以吧。
这就叫做苦其筋骨。
至于劳其心志,他们有意见就让他们提呗。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社会本来就存在问题,你非要藏着捂着,那些问题就会消失不见吗?
承认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这就跟上课说小话一样,你越是不让大家说,大家就越想说。
可你要是叉开了让他们聊,撑死两堂课。
到第三堂课,他们什么都不想说了。
谁没正经事情做呀?谁有空一直不停地叨叨。
那中年男人似乎来了兴趣,馄饨上了桌,还在追问林蕊:“就这些吗?有没有其他的?”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直转,笑嘻嘻的:“当然有了,转移注意力呗。”
所有人的精力都有限,当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去,原先关注的自然就不再是焦点。
“比方说现在的学生都有参政热情,愿意对国家大事发表自己的意见。那就进行引导,从小处做起呀。”
林蕊掰着手指头数,“就从现在他们生活的城市,他们的家乡,他们的周围有哪些困难出发,将最主要的问题罗列出来,然后让大家帮忙想主意,以最切实际的办法去解决问题。”
凡事不能空对空,一空对空就容易漫无边际的扩散化,变成负面情绪膨胀宣泄的出口。
所以还是落实到具体的事情上,解决具体问题所要花费的精力,那可多了去。
林蕊热心地举例子:“最基本的现在还滞留在火车站的那些农民工,该怎样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假大空那套是没用的。”
三十年后,林主席去当考官面试公务员,评分标准都要求具体问题具体解决。
那种听上去冠冕堂皇的废话空话,起码到林主席那儿绝对拿不了高分。
有事说事,有问题解决问题,谁有空听你说废话。
要是什么办法都提不出来,只会瞎嚷嚷,那地球变成什么样都是白搭。
实干,现在最重要的精神就是实干。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鑫数次想捂住妹妹的嘴巴,都以失败而告终,只能死命的在桌底下试图踩妹妹的脚。
然而林蕊多狡猾,她直接将自己的脚塞在苏木脚跟凳子之间,得意洋洋。
看她姐还怎么踩她。
姐妹俩在饭桌底下暗战,那中年男人倒是夸奖林蕊:“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这个年纪不像是大学生,江州大学也没有开少年班。
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父母在学校任教。
林蕊自豪地挺起胸膛:“我是祖国人民的女儿。”
孙泽一口馄饨含在嘴里,直接呛到了。
他真服了这妹妹!
卢定安主动跟中年男人道歉:“对不起,我妹妹爱开玩笑。”
林鑫也解释:“她随口说的,您别在意。”
说着她狠狠捏了下妹妹的胳膊,示意她不许再多话。
祸从口出的道理,跟妹妹讲了一千遍都没用。
难道只有小孩子才看见皇帝没有穿衣服吗?
林蕊眼睛珠子咕噜噜直转,埋头扎进姐姐怀中,哼哼唧唧地不再说话。
中年男人用餐速度极快,小馄饨几乎是被他倒进肚子里头的。
临走之前,他给林蕊派了张名片,笑容可亲:“你要是还有什么新想法,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也欢迎你帮忙想办法。”
名片上只写了个人名,旁边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头衔,也没有工作单位。
林蕊礼貌地收下,心里头直犯嘀咕,这人谁呀?
孙泽凑过来看一眼,笑弯了眼睛:“哎哟,我们蕊蕊这是被相中了呀。”
林蕊激动地眨巴眼睛:“大领导,大boss?”
哎呀妈呀,她的人生中总算有了这一遭。
现在的干部提拔可以说是相当的简单粗暴,让领导看中了眼,火箭式飞跃一点儿也不稀奇。
难道她不用的初中毕业就能走上仕途?
哎呀呀,跟对老大的话,说不定不止于是处级干部呢。
孙泽哈哈大笑,看着林蕊,语气委婉:“虽然现在教师队伍中有很多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但是好像还没有初中毕业的。”
递名片的这位应该是新到任的校长,现任校长要调职去社科院了。
林蕊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
怎么就不来个大老板发现她闪闪发光的点呢?
林鑫拽了下妹妹的小辫子,哭笑不得道:“别老想着一步登天,回家赶紧给我好好学习,准备中考才是真的。”
林蕊沮丧地坐在苏木的自行车后座上,脑袋蹭着少年的背,突然间又反应过来:“这个我也没收钱。”
她今天给出的可都是金点子呀,竟然全都免费赠送了。
她八字果然跟学校犯冲!
孙泽要回去好好斟酌他的广播剧本应当怎样修改,在校门口就挥手跟众人道别。
林蕊回到家中以后,她姐才揪着她的耳朵把人带回房间,沉下脸问:“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林蕊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姐听:“给孙哥出了主意,给那个西装男人吃了招牌,给你们校长提了建议。”
最郁闷的是,三个人她一分钱都没收。
林鑫面上的神色复杂莫名:“那你知道孙泽到底想要传递什么思想吗?”
林蕊双手一摊,满不在乎道:“反正他知道怂恿大家去死的人,先自杀一个看看就够了。”
林鑫气得在妹妹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恨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瞎掺和进去瞎出主意。”
林蕊立刻嗷嗷直叫,委屈的泪水都要在眼眶里头打转:“姐,你打疼我了。”
林鑫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只能无奈的将她抱在怀里,苦口婆心地劝:“以后咱们不掺和这些事,好不好?”
她很害怕,她总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
这种预感从她进入大学后,就像一颗种子种在心中。
无论她如何压制,如何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都在疯狂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