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看看这沧桑忧郁的范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去深山老林里头滚了好几圈呢。
哎呀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不绿不青春。
多大点儿事,别搞得好像他没绿过人家似的。
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的孙泽,闻声差点没当场被门槛绊倒了摔死。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哥哥他就不要脸啊!
然而没等他开口,少女已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他,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老太乐呵呵的:“还小呢,不到九十。”
对面的老人也笑眯眯:“那我可得喊你一声大姐。大姐你可好?”
“好,怎么不好?国家政策好,大家吃饱了肚子,有学上,有田种,有活做,日子好的很。”
林蕊冲进屋,看见老太立刻美得直接一个跟头翻到老人面前。
旁边的男人像是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下意识拦过来。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林蕊已经落了地,直接蹲在了老太前头。
她一头扎进老太怀里,死命地蹭,兴冲冲地大喊:“老太你来啦,你是不是想死蕊蕊了?”
老太乐呵呵的,搂着小重外孙女儿,朝对面的老人笑:“你看我这我们家的小丫头上蹦下跳的,要是跟我一样裹着小脚,哪里能这么痛快?”
她冲林蕊眨眼睛,“想,那蕊蕊有没有想死老太呀?”
“想!”少女响亮地回答,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老人,声音又娇又软,“我可想老太了,可是学校老不放假,我都没办法回去看您。老太是蕊蕊的大宝贝,蕊蕊是老太的小宝贝。”
老太放声大笑,对面的老人也笑出了声。
林蕊得意地靠在老太怀里,快活地眨着眼睛。
林建明尴尬不已:“叫您见笑了,家里的小女儿,完全被惯坏了。蕊蕊!”
娇生惯养的小女儿,哪里理会父亲拼命使的眼色,只大大方方的站起身,向老人鞠了躬,笑嘻嘻道:“舅太爷,您好啊。”
老人像是吃了一惊,眉眼舒展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舅太爷啊?”
林蕊理所当然:“我老太太娘家已经没什么亲戚了,就一个堂弟。你叫我老太大姐,那不就是舅太爷嘛。”
前阵子父亲才提到老太娘家,有亲戚传的信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老太平常都闲少出家门的,更别说这么千里迢迢地来江州城,肯定是很重要的亲戚,才有这样的待遇。
舅太爷笑容满面,连连点头:“说的不错,是这么个理儿。那你再猜猜,舅太爷是干什么的呀?”
少女不假思索:“当官的。”
而且这官还不小。
饭店门口的小吃摊子多出了几个,摊主虽然手艺娴熟,然而都是生面孔。
不用猜,肯定是便衣。
店里头的客人也一样,别看大家全都貌似认真的吃着串串香,但一张面孔林蕊都不认识。
“到我们店里头吃的回头客多了去,好几位叔叔阿姨都是每天固定来的。今儿他们全都不在。”少女神秘地冲舅太爷眨巴眼睛,“你起码得是个省里头的干部。”
林主席他们单位每年招待的领导多了去。
只有起码是省部级的才有这待遇。
30年后搞八项规定,省部级的领导都不能清道,眼下到底情况不一样呗。
老太的那位堂弟当年是参加革命,然后失踪的。
看样子大浪淘沙,他死里逃生,还是成功的闯出了一片天。
贾校长别看名片上印着的是大学校长,其实他的身份应当相当于政府的智囊团。
他都恭恭敬敬地陪坐在旁边,那么舅爷爷必定是个大官。
老人看着小丫头眉飞色舞的样子,笑眯眯地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林蕊热情地跟舅太爷套近乎:“你老人家后来去了四川啊,当年打鬼子,川军也很威武的。”
四川口音可真重。
老人笑着点点头:“我是在四川呆了很多年。”
林蕊积极地给老人倒茶:“那您老现在在哪儿?还在南方吗?”
老人摇摇头:“我现在住北边。”
少女掩饰不住的失望:“哦,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回老家来看看。”
这县官不如现管,隔着远了,官再大都不太管用。
老人慈眉善目,说话慢吞吞的:“是好多年没看过了,变化真大。”
他抬头看了眼林建明,“小林,听说那个以物易物的贸易会,就是你们家丫头提出来的?”
林建明这一个劲儿冲小女儿使眼色,纹身立刻毕恭毕敬:“他就是随便乱说,制定章程什么的,都是省委领导指导有方。”
“能说到就很好嘛。”大约是为了照顾众人能够听懂他的话,舅太爷说话尤为缓慢,“北方也想搞这个贸易会,就是动作太慢,到现在也没理出来。恐怕只能赶上秋交会了。”
林蕊急了:“这还能等啊,等一天厂子就停产一天,这么多人都等着米下锅吃饭呢。”
她双目灼灼地盯着老人,“舅太爷我跟你说,你看江州搞这个贸易会,就是突突突往前进。那个改革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嘛。”
舅太爷微微地摇了摇头:“夏天不方便啊,夏天热。”
林蕊不假思索:“奥运会不都放在夏天嘛。”
夏天好啊,夏天人手足。
眼下农忙已过,能够闲出来打短工的农民真多了。
夏天放暑假,北方那么多大学,现成的学生志愿者。
有人有地方有东西,还怕做不成事吗?
大家都有事情做,对于维持社会稳定也大有裨益。
不过林蕊倒是表达了对北方人民的同情:“可惜北方河流少,走水路不方便,这么多货物运输成本高。”
不像他们江州啊,临着江,一船一船的货东西南北往来。
老人像是来了兴趣,笑眯眯地问林蕊:“这船比火车还管用?火车不也一车皮一车皮的拖吗?”
“那差的可远了。”
关于这方面,林蕊还真得找资料查过,水运货量大,成本低而且距离远。
林蕊掰着手指头给老人算:“用车子运输的话,耗费的油啊煤啊,是不是量很多?船就不一样啊,浮力是天然的润滑剂。”
一桥飞架南北,大河横贯东西。
虽然说改革开放要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裕起来,但是也必须得迅速拉动全局富裕,否则持续时间一长,会形成严重的不稳定因素。
修建铁路公路需要大量的时间,相形之下,利用现成的河道进行拓展运输,就能够有效的减少这种沿海地区与内陆经济发展严重脱节的问题。
别的不说,京杭大运河对于中国历史经济的发展推动作用,谁都没有办法抹杀吧。
纵使隋炀帝在历史上各种一言难尽,但论及京杭大运河的功勋,谁都不能否认吧。
“那火车就没有用武之处了?”老人慈眉善目,“火车很快呢。”
“所以火车要跟水运相结合啊。”林蕊眨巴着眼睛,“大家相辅相成,才能够更好的发挥作用。”
中国高铁可是中国速度,当然要发展。
中国幅员广阔,地理环境复杂,多种交通运输方式都必须得发展起来。
上辈子,她曾经去欧洲旅行过,对德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德国人的运河情结。
哎呀妈呀,人家但凡是条河都会用起来,没河的还会自己想办法开凿运河。
工业区跟居民区基本上分开,工业区几乎都依靠运河以及铁路进行运输,最大限度的降低运输成本。
可是咱们呢,真是捧着老祖宗留下来的金饭碗讨饭吃。
京杭大运河大段河道堵塞,等到30年后,很多地方已经沦为遗址,供人参观而已。
就连林主席每每谈及此事,都会忍不住叹息,觉得实在太糟蹋了。
一个长江,一个京杭大运河,还有许许多多的河道,如果能够好好利用的话,对于经济流通以及整个工业的发展,将会起到不可磨灭的作用。
少女清楚的记得,上辈子旅行时曾经听到过的,水运发达确保了德国制造的成本低廉。
她说得眉飞色舞,两只手跟翅膀似的,不停上下挥动。
苏木不得不伸出手去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太过于失态。
少年不好意思地跟舅太爷打招呼:“蕊蕊容易情绪激动。”
老人笑眯眯的:“不急,慢慢说。”
林蕊嘿嘿干笑,积极主动地推销桌子上的草莓:“舅太爷您尝尝,这是我们郑家村大棚里头种出来的,是不是特别甜?我们一座大棚里头还种了蘑菇,种了西红柿,味道可好了。”
老人捡起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点点头道:“确实很甜。”
少女立刻高兴起来,眉毛眼睛往天上飞:“这是农学院的教授拿的日本新品种,我们管叫女王。教授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良,你看它块头是不是比较小,要拿另外一种块头大的进行杂交提取二者的优点,又大又甜。”
她说话语速极快,跟机关枪一样,生怕现在来不及说,一会儿这位舅太爷就要走了。
老人连连点头:“这个好啊,解决了农民的吃饭问题,才能真正谈发展。农民不富裕,咱们国家就永远富裕不了。”
林蕊喜笑颜开:“就是呀,一个国家只有大部分人都富裕了,才能谈得上是真正的发展。”
贾校长笑着附和:“对,农村稳定才是真正的稳定。”
林蕊一贯没大没小,就是对着贾校长她也没多客气。
少女摆摆手:“真正的不稳定因素,从来都不是农民。农民是最知恩图报的。实现农业化是工业科技国防现代化的基础。”
农业无法实现现代化,农民就得绑在土地上,这样还怎么实现其他三个现代化?
走到哪儿都得要粮票,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嘛。
贾校长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还笑着点头:“对,我国是农业大国。”
林蕊立刻瞪大眼睛:“可不能只当农业大国呀,必须得是工业大国,科技大国,国防大国。不然的话,人家可会凑欺负我们了。”
老人笑呵呵地看她:“咱们集中精力做好了一样,暂时缺少的可以先和人家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