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苏木昏头涨脑的,含含混混跟着叫出了声:“爸。”
何半仙脸色稍霁,微微点头:“嗯,这也是我们父子的缘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本户口簿来,轻轻叹气,“以后咱们家里头就是咱爷儿俩。我估计不会给你找个妈。”
林蕊抢过户口本看。现在的户口簿也有塑料外壳,上面写着“计划生育,勤俭节约”的标语。
家庭成员中,何半仙跟苏木的关系是父子。
她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苏木原来不姓苏啊!”
林母手上抓着筷子,没忍住抬起手来敲女儿:“苏木是药名!”
何半仙收救这孩子的时候,手边刚好有苏木这位药材,所以留下的徒弟就要苏木了。
林蕊笑得在床上直打滚:“干爹,幸亏你手边不是乌龟壳,不然苏木岂不是要叫龟壳了。”
她得意过头,忘了她干爷爷家的床脚全是砖头堆起来的。
“轰——”
林蕊从床上翻下来,一并倒下的还有床板。
灰尘伴茅草齐飞,她硬生生地滚塌了何半仙小屋里头唯一的床。
当天晚上,何半仙跟林爸还有苏木三个老小爷儿们挤在外头的双人床上,林蕊跟她妈睡里屋的上下铺。
林母戳着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呢?”
以后谁还敢带她出门?
林蕊委屈得要命:“我哪儿知道那床跟纸糊的一样啊。”
她现在的小身板能有多重,估计撑死了七十斤都没有。
那床历经沧桑,居然撑到今晚才塌掉,简直就是奇迹。
她撑起身子,偷偷贴着床边跟她妈咬耳朵:“苏木今天怎么了?我老觉着他不愿意认我干爹当爸爸。”
明明他非常羡慕人家有父母的,就连她妈说当他是半个儿子罚他骂他,他都能傻乐呵成那样。
虽说干爷爷不太靠谱,委实谈不上什么正经家长,可干爷爷也不是虐待孩子的酒鬼混账啊。
介于大清朝已经亡了这么多年,苏木还不至于蠢到自己的生父母留着皇位给他继承吧。
林母摸着自家小女儿的脑袋直犯愁,这个丫头哦,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认了父亲,名字上了谱,就意味着他是何家人了。”
林蕊迷糊:“这又怎么了?不挺好的吗?”
林母叹气,贴着女儿的耳朵小声道:“这就代表他以后不能再去想他亲生的爹妈了。”
“切,有什么好想的。”林蕊嗤之以鼻,“生下来又没养过他一天。”
这样的爹妈就是将来找上门,也离得越远越好。血缘情分,早就在他们抛弃孩子的瞬间,被他们亲手彻底斩断。
林母贴着女儿脸,只叹气不说话。
哪有孩子不惦记爹娘的呢。
苏木这孩子为什么喜欢小鹿纯子啊,因为他从小鹿纯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小鹿纯子相信,只要她打进奥运会,就一定能见到妈妈。
苏木的心中,何尝不是藏着这样一个念头呢。
林母摸着女儿的脑袋,跟她贴脸:“以后啊,你好好待苏木,不要老是欺负人家。”
林蕊翻眼看看天花板,小声嘀咕:“我没欺负他。”
她待苏木多好啊,挣钱都不忘带上(差遣)他。
“人家比你小呢。”
好吧,林蕊在心里头默默地念叨一句,就当帮她亲妈照顾命途多舛的小竹马了。
第二天一早,林蕊拍着车后椅,热情地招呼苏木:“上来,我带你去学校。”
要不怎么说她干爷爷牛掰呢。
短短两个礼拜的时间,何半仙不仅解决了苏木的户籍问题,还直接安排苏木插班到钢铁厂职工子弟中学。
简直可谓是手眼通天。
至于为什么从来没进过一天学校的苏木,一上学就直接进入初三;那不是因为林蕊刚好上初三么。
俩孩子搭个伴,正好。
苏木拎着嬢嬢昨晚在灯下赶制出来的书包,迟疑着摇头:“不了,蕊蕊,我还是坐公交车吧。”
蕊蕊昨晚才学会的自行车,一路骑回家简直就是恐怖片。
林蕊瞪眼:“快点上来,再磨磨蹭蹭的,叫老李逮到了,让你大太阳底下跑圈。”
既然她当了姐姐,自然得照顾好手下的小弟。哎哟,这孩子看着怎么这样喜人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捏苏木的脸。
吓得可怜的男孩连连往后退:“我坐,我坐还不行嘛。”
他豁出一身剐,硬着头皮坐上自行车后座。
林蕊脚一蹬,立刻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往前头冲。
王奶奶刚好下楼要去菜场买今天要用的材料,见状转头看林母:“这反过来了吧,怎么是姑娘骑着车带小子呢?”
林母头痛不已:“是我怀孕生反过来了。”
除了长的瘦小爱撒娇,蕊蕊的炮仗脾气,哪里像个姑娘家。
林蕊个子矮,脚根本蹬不全踏板,却丝毫不影响她将自行车骑出电动车的气势,一个劲儿往前冲。
风声呼呼过耳,吓得苏木连连叫唤:“你慢点儿。”
“我告诉你,自行车越慢越容易摔。别怕,我稳当的很呢。看,学校就在前头。”
说话的功夫,对面一辆大卡车开过来。林蕊下意识地就往边上避让。
结果因为车上载着苏木,她控制不好中心,车龙头一歪,两个轮子就直接冲向路边。
一阵灰尘跟尖叫后过后,林蕊人挂在树上,车子也稳稳地卡在两棵树中间,就连书包都没掉下去。
穿到锦鲤亲妈身上,果然出车祸都是开挂的节奏。
然而苏木不见了。
他扑腾着钻出水面,哭丧着脸:“我说我要坐公交车的。”
刚刚冠名为何苏木的少年,人生上学第一天,叫立志当姐姐的林蕊骑车给撅到护城河里头了。
第36章 上学不简单
林蕊推着车, 凑到苏木身边, 一个劲儿强调:“不臭, 真的一点儿都不臭。”
1988年的江州护城河还没有经受工业污染狂潮,此时的河水除了有点儿腥味之外,没有身份不明的奇怪漂浮物, 也没有一言难尽的各种怪味道。
有腥味好啊,说明水里头有鱼。鱼都能活下去, 那河水肯定毒不死人。
从护城河里头爬出来的少年木着一张脸, 默默地转过头, “蹬蹬蹬”往前走。
“哎呀,苏木, 我骑车带你回家吧。洗个澡睡一觉,都这样了还上什么学。”
车祸啊,严重的车祸,即使没缺胳膊少腿, 起码心灵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应该休息上个一二三四五天吧。
“要迟到了。”苏木头也不抬,脚步不停。
林蕊没办法,只能推着车跟在后头:“少上一天学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后你会跟我一样巴不得学校坍塌, 天天放假。”
上学有什么好, 尤其是今天。
林蕊背着书包,苦大仇深地绕操场跑圈。
老李这个缺德冒烟的家伙, 居然连教室都没让她进。
丧心病狂,惨无人道, 她被大卡车逼得摔下车她也不想啊。迟到在所难免,为什么这也能变成她被罚跑的借口。
正值早自习下课,于兰陪在林蕊身边,跟着她一块儿痛骂老李丧失了良知与道德。
一个数学老师,即使是班主任,那也没资格剥夺学生上早自习的权利。
没看到英语老师脸都黑成锅底了,下课的时候后脑勺对着李老师出去的嚒。
被迫当老师小帮手的班长陈乐跟着陪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苦口婆心地开劝:“好了,老李昨儿才说一律不许迟到,你今天就撞枪口上你怨谁?还有,你朝暑假作业的答案也就算了,你干嘛把后面的答案撕下来抄?你生怕老李不知道你是抄的啊!”
比方说他们,大家都是通力合作,你抄我我抄你的,哪有这么直通通都不掩饰一下的。
林蕊气喘吁吁,她妈的这小身板真不咋样。
要是换成她上辈子的体格,绕着操场来十圈,她都不带喘的。
“那是我姐抄的。”
一开口,这辈子的她就岔了气,咳得死去活来。
陈乐了然地点点头:“那难怪了。你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抄过作业。可你为什么要抄你姐的作文啊?”
还是贴在橱窗里头,供全校师生观看的那种。
林蕊悲愤,她怎么知道语文老师会变态到跑去省实验高中把所有橱窗里头的作文全油印下来,全班传阅学习的份上。
她被罚站了三天黑板。
于兰在边上担忧:“蕊蕊,你还行不?要不你干脆晕倒吧。”
林蕊摆摆手,勉强保持体育特长生最后的倔强:“我没事,苏……苏木,他还没换衣服呢。”
现在这天气,中午热得跟三伏天一样,早晚可都秋风瑟瑟秋意凉。小风一吹,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冻倒在地。
“你还顾得上他?”于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老李的德性你还不知道吗?男孩子那都是宝贝疙瘩蛋,哪里舍得动一下。”
陈乐不愿意了,立刻为李老师站台:“昨天晚自习,李老师还罚周文周武他们跑圈呢。”
于兰鼻孔里头出气:“嗯,然后周武跌进沙坑里头,周文崴了脚。等着吧,他们奶奶今天肯定要来找老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