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他再抬头,顿觉摊主费了不少心思。
这些遮阳伞上也有乾坤,悬挂着的小灯泡其实组成了字的模样。
估计等到夜幕降临,灯光一开,闪闪发亮的灯光会醒目得很。
林蕊尝过鲜就把西瓜塞给苏木,自己又拿了一盒蓝莓当零食,得意洋洋地跟邹鹏炫耀:“这算什么呀,等天黑了你再看,保准叫你大惊喜。”
邹鹏微笑:“好,我等着。”
八月天的日长已经不比立夏时分,乌金西坠,半江瑟瑟半江红。待到江上风吹来荷花香,暮色降临。
几乎是天黑下来的瞬间,河面上喷出了水柱,在突然亮起的灯光照射下宛如灯柱。
欢快的扬琴声响起,喷泉随着乐曲的节拍忽上忽下,因为灯光的照射效果,细长水柱的顶端变成了一颗颗在夜空中绽放的星星。
观众们先是惊呼,然后不由自主地静声屏气,全都盯着河面的方向看。
扬琴换成了二胡,《良宵》乐声悠扬远去,河面上绽放出荷花灯,风吹灯动,飘飘荡荡而来的是装扮而成的织女。
河面的另一头,古代农民打扮的牛郎也立足鸢尾花灯,单手搭在眼帘上,朝织女的方向相望。
岸边响起叫好声,游客们用力拍动巴掌。
一阵鼓掌声落下后,那牛郎与织女突然间齐齐拔地而起,踩在喷泉点缀出的星星上,缓缓朝中间走去。
晚风习习,带来荷花清香;衣袂纷飞,好似广寒宫中仙子降临;灯火闪烁,牛郎织女终于在星河的中央相会。
已经没人计较搞错了,应当是鹊桥,因为众人都收敛了呼吸。
直到牛郎织女手牵手,在空中舞蹈的时候,大家才想起来发出惊呼叫好。
自认为已经是大姑娘绝对不能再让哥哥抱的小元元也顾不上矜持,由无苦抱着看热闹,巴掌都拍红了。
催促着大表哥带她出来看热闹的小星星更是手舞足蹈,恨不得能蹿上天,跟着一块儿舞蹈。
《良宵》曲声渐歇,牛郎织女一曲舞罢,重新落回年花灯上,朝观众们行礼致谢。
远处的舞台上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魏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去了,只说了一句话:“七夕灯会正式开始。”
他这一声,按动了总开关,灯火次第亮起,陆续绽放出花海与天宫。
什么各色花灯啊,什么八仙过海呀,什么唐僧西天取经啊,什么大观园诗会啊,什么桃园三结义呀,最绝的还有水浒108好汉,个个都做工精湛,栩栩如生。
邹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比元宵节还热闹呀。”
其实江州的传统习惯当中,七夕节好像并不办灯会。
林蕊得意洋洋:“所以才要人无我有呀。一年四季12个月,每月都有热闹看。”
七夕搞完了有中秋,中秋完了还有重阳,等到年底热闹更多。
邹鹏笑着摇摇头:“那要花很多钱吧。”
林蕊总算找到了可以炫耀的机会,指点给邹鹏看:“大头才不是我们掏呢,都是自发搞的赞助。”
邹鹏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反应过来乾坤之所在。原来这些大型的花灯都是各个企业搞的,都标了名字。
撞入他眼帘的嫘祖养蚕缫丝花灯就是红星厂制造出来的,上面闪烁的灯火标注着红星集团祝天下有情人大吉大利。
林蕊下巴快要翘上天了,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这个好吧。”
暑假还没过去,七夕文化节过来游玩的人尤其的多,这可不是新港开发区各入驻企业弘扬企业文化的大好时机。
“大花灯基本上都是各个单位搞的,小花灯就是大家自己弄出来做生意。”
林蕊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大家伙儿可积极了,还有不是开发区里的单位也报名参加了。”
所以整个灯会足足蔓延的10多里,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邹鹏一路走,一路听林蕊叽叽喳喳不停地介绍组灯。
什么爱我中华,什么福满天下,什么展望未来,什么梦幻王国;走到后面,她自己脚酸吃不消,直接趴到了苏木的肩膀上。
林蕊扭过头看邹鹏,笑容满面:“好不好?这儿美不美?”
灯光下,她双眼亮晶晶,浑身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喜悦。
邹鹏点点头:“很美很好!”
林蕊高兴地一击掌:“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在辛辛苦苦保家卫国的时候,你捍卫的祖国与人民也在努力地建设,让我们生活的地方更美好。我们不会让你后悔的,你的付出值得。”
她原本觉得说这些话有点儿装,第一句开了口,后面就滔滔不绝。
邹鹏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后悔呢?”
林蕊调皮地眨了下眼,强调道:“我要让你充分的感受到你的价值。因为你们的付出与努力,所以我们才能在和平年代好好搞建设。”
苏木揉了把她的脑袋,笑着看邹鹏:“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有成就感呀?”
邹鹏笑着点头:“的确,感觉自己相当重要。”
林蕊心满意足地趴在苏木的肩膀上摇头晃脑,朝自己的朋友笑开了花。
于兰在边上摇摇头,瞧瞧这高风亮节的,感觉她在边上吃冰激凌好不和谐。
年轻的姑娘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上的蓝莓冰淇淋,去垃圾桶丢掉盒子时,抬头突然间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江彬!
嘿,她不是在南海吗,什么时候回江州的?
于兰跳起来,挥着双手试图引起朋友的注意。
林蕊顺着她的动静看过去,一把拉住于兰的胳膊,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打草惊蛇。”
于兰莫名其妙:“干嘛?”
林蕊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神情复杂:“你没看到她旁边有个男人吗?”
肩并肩走着,看着就有情况。
于兰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捋袖子。不得了喽,哪儿来的野小子居然想拐带良家妇女!
哎呦喂,看着就不像正派人,好好的染什么头发?以为多潇洒吗?
林蕊赶紧拽住她:“干嘛呢你,都叫你别打草惊蛇了。”
于兰委屈:“再不过去的话,人就被带走了。”
林蕊在心里头想,你着急上火个什么劲,该愁的人是我才对。
眼前这位,可是我爹,啊呸,应该算嬢嬢吧。
真是要命哦,怎么每次江彬谈恋爱都要谈到她面前来,心情莫名复杂。
林蕊一言难尽地看着跟江斌并排走的黄发男人,越瞧越觉得这人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于兰还在纠结那男人的头发,哪个正经小伙子会搞成这德行。江滨就是太文静了,所以容易被人骗。
她忍不住又要撸袖子的时候,林蕊再度拉住她:“别折腾啦,人家天生的黄头发。”
刚才那男人侧了下脸,高鼻深目,那俊秀精致的小脸蛋哦,端的眼熟,可不是自愿留在南海学种菜的前苏联预备役海军谢辽沙同志嘛。
林蕊下意识地要扶额,造孽哦,这回她爸没看上她同学,直接又给她找了位洋后妈。
他俩是怎么联系到一块的?
“谢辽沙学过机械工程,会修各种东西。”苏木在边上解释,“三沙刚建立学校,到处缺人,就聘了他当副校长。”
说是副校长,其实更加类似于学校的后勤大总管,无论种菜烧饭还是学校的各类维修,通通都由他负责。
估计因为这样,所以他跟江彬才熟悉起来。
苏木安慰林蕊:“谢辽沙人不错,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挺好的。”
不是没有热心的婶婶阿姨给他介绍过对象,不过先前他好像都提不起兴趣来。
有缘千里来相会,看他俩现在笑得多开心,还在摊子面前猜灯谜。
陈乐也认出了江彬,下意识地看邹鹏,感觉相当微妙。
喂,现在皱眉毛有什么用?当初人家姑娘对你那么殷勤,你都视而不见来着。
姑娘都金贵的很,哪里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邹鹏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如果江彬跟这位谢辽沙在一起了,陈志忠怎么办?
当初最后留遗言的时候,陈志忠想的可是将自己的CD送给江彬。
如果单纯的普通朋友感情,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应该想不到江彬才对。
于兰替邹鹏问出了疑惑:“完蛋了,那个苔弯海警岂不是要伤心死了?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是一对的。”
多浪漫啊,因为乌龙寄错信而产生的交集,彼此还互相寄过好几次礼物呢。
如果这都不算缘分,那什么才是有缘呢?江彬被同事欺负的时候,那个苔弯海警还想办法帮他讨回公道。
“等等。”林蕊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具体点详细点,我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等到于兰一句描述三句感慨地说完了那个错综复杂的故事,林蕊先是疑惑地看邹鹏:“你想要那个怎么不跟我们讲啊?我就有现成的呀,直接给你翻录一盘便是。”
她家苏木这么仔细的人,怎么可能不把每件东西都保存得好好的。
邹鹏含混不清:“没想那么多,就是随口一提。”
林蕊也懒得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了,只朝于兰叹气:“没戏了。我跟你讲,要是没出那个污蔑的事情,说不定他们还有机会。但出了那桩事,就绝对没希望了。”
于兰大惑不解:“为什么呀?我觉得那个苔弯海警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林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是没做错,错的是他苔弯海警的身份。你想想看,是不是正因为他是苔弯人,所以粮食学校才表现得那么重视?同样都是受害者,他们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安抚苔弯海警,却没有人关心江彬,好像她根本就不应该被提上一嘴一样。”
如果真正说伤害的话,其实女生在这种事情上受到了伤害更大。
“这么一来,是不是意味着她实际地位低人一等?”林蕊无奈,“而她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矮了一头。”
江彬有江彬的骄傲与倔强,她从小在父母的虐待中成长,内心充满了自卑与怯懦。
可能她这辈子在感情上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鼓足勇气向邹鹏表达好感。
但是这份感情受挫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愿意跟地位特殊的苔弯海警产生关系。
谢辽沙,无父无母孤单一人的谢辽沙对她而言,才是让她更安心的选择。
有人愿意寻找那个让自己颤抖的人,有人愿意找到那个让自己呼吸舒缓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需求啊。
而爱情,本来就是一门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