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佟锦素含笑点头,“如此,那就麻烦李小姐了。”
李锦笙稳了心神,看向她,“王妃娘娘,今日臣女登门,不过其它的,只为咱们的姐妹之情。纵使家中长辈迫于无奈与王妃断了有关系,在臣女的心中,始终念着咱们割不断的血脉相连。臣女有些话要和你私下说,可否屏退下人”
“无需如此,李小姐有话尽管直言。”
李锦笙一沉眸,道:“月满则亏,王妃娘娘定是听说过的。我们李家与王妃您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真是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伤的不止是我们李家,还有王妃您的名声。王妃你现在身份贵重,名声更是紧要的。要真是因为世人不实的误解,污了你的清名,那可如何是好”
佟锦素只觉好笑,李家人何时在乎过她的名声。之前为谋财而欲毁之,毫无半点骨肉之情。到了如今地步,倒地与她论起亲情来,着实虚伪得很。
“谢李小姐忠告,不过名声于我而言早已不值半文钱。想想这些年,我受人指责的地方还少吗这其中何人所为,何人推波助澜,李小姐自是比谁都清楚。以往是我瞧不明白,幸得母亲托梦点醒,我已是看得透彻,心都冷了。”
李锦笙掐了一下掌心,这个三妹妹,果真是大不相同了。想起最近诸事不顺,其中怕是有三妹妹的手笔,恨意堆积。
为什么
为什么重生一次,她还要这般憋屈
“王妃说的话,臣女听不明白。以往痴情于沈公子的是你自己,百般痴缠沈公子的也是你,与他人有什么关系臣女知王妃的用意,为怕有人拿过去的事情做文章,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只是臣女纵是心里明白,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佟锦素冷冷地看着她,当初缠着沈公子不放的确实是原主。如果当时李家人能把原主当成骨肉,定不会眼睁睁纵容。这其中过错对半,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了。
“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贵为王妃,若是再有人敢传我的闲话,那就是中伤皇族,其心可诛。不仅是我,怕是陛下也不会轻易放过。”
她这番话,像一把刀子似的,直直捅进李锦笙的心窝。高高在上的地位,蔑视他人的底气,旁人不敢轻视的身份,正是自己两世苦苦追求的。
而这一切,为什么属于眼前这个蠢笨的三妹妹
“王妃雅量,臣女佩服。人在高处时,总是自鸣得意。从不会去想有朝一日会从高处跌落,碾成尘泥。到那时,想想自己做事太绝,落难之时竟无人相帮,该是何等凄凉,王妃您说是不是”
佟锦素微微一笑,“李小姐这话说得在理,我自是会与得用的人打好关系。我家王爷贵为陛下亲子,来往之人皆是世家贵族,皇亲国戚。只不过李小姐将来嫁的人是伯编修,区区七品小官,还真入不了我们王府的门槛。将来我纵使真的落难了,以伯大人的官职,也是帮不上半点忙。”
李锦笙瞳孔猛缩,这个蠢货在说什么,日后伯大人会是朝中栋梁,怎么可能一直是区区七品的小官也好,这句话证明这个蠢货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机缘,她反而放心了。
“人常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王妃切莫看走了眼,到时后悔莫及。”
“别人我说不准,不过伯编修我却是料准了的。他寒门出身,背无倚靠,李大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提携他。再者,因为结亲一事,他得罪了沈尚书,在书香清流一派已没有立身之地,更别提朝堂之中。我敢打赌,七品官职已是他人生的巅峰,不可能再进一步。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外放偏远之地,再无施展归京的可能。”
李锦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猛烈摇头。不可能,前世里伯大人明明年纪轻轻就当了上学士,这一世也不会变!
这个三妹妹,当真是狂妄,竟然随意点评朝中官员。伯大人有才,前世里受陛下的看重,今生也一定会得到陛下的提拔。
蠢货终究是蠢货,看事只看表面,不看内在。
佟锦素从她的表情变化,已将她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做为有过一世记忆的重生女,她定是不信伯子琴会止步于一个七品小官。
只不过她算不到,随便一个改变,带来的结果会大相径庭。
“李小姐定是不信的,也难怪你不信。伯大人确实有才,十年寒窗,一朝金榜提名,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若是有贵人提携,自会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只可惜,他娶了李小姐,得罪了沈尚书,又落下一个与女子私会的污名,注定一世终将碌碌无为,受人排挤。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明白这一点,你说他会怎么对待你这个好妻子”
李锦笙的脸色更惨白了,不,不是这样的。
前世里,李锦瑟那个小庶女都可以嫁他,为什么她不可以!她自认无论才情还是品性,都比李锦瑟强上数倍,凭什么对方可以,她却不行!
李锦瑟成了伯夫人,伯大人照相官途亨通。她不比李锦瑟差,且身后还有祖母父亲,伯大人理应比前世更加飞黄腾达。
“你胡说,我和伯大人根本没有私会!伯大人才情卓绝,不会因为娶了一个庶女就会前程受阻。朝中正是用人之时,他一定会步步高升,得到陛下的信任,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佟锦素睨了一眼对方惨白的脸色,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果然还是王府的茶水好,怪不得以前王爷不喜喝李府的茶水。
“庶女和庶女也是不一样的,像李小姐这样的庶女,无论是谁娶了,想来都是灭顶之灾。宠妾灭妻的府上出来的庶女,亲娘还是那个凌驾于嫡妻之上的妾室,自诩自己堪比世家嫡女,孰不知不过是披了羽衣的麻雀。待羽衣上艳丽的毛掉光了,便会露出原本的模样。李小姐,你说是不是”
李锦笙看着她,眼里有着强烈的恨光,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个三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不可能的!庶女和庶女不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三妹妹知道前世的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自做孽不可活,处处算计别人的人,终将有一天会适得其反,得到相应的惩罚。李小姐以为自己做得巧妙,却不想你在害人之时,早就露了行迹。伯大人是个聪明人,自会有一天看清你的真面目。到那时,你说他会不会对你心生怨恨,恨你毁了他一生”
李锦笙的身体不可抑地颤抖起来,这个三妹妹,比四妹妹藏得更深。她真是小看了,小看了这个蠢货。
不过不要紧,有四妹妹在王府,想来三妹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王妃说的话,臣女不敢苟同。伯大人之才,岂会受臣女一个女人的影响臣女不怪王妃心中有怨,只怪你我不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姐妹。不过臣女有句话要提醒王妃,李孺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胆小怕事,王妃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佟锦素笑起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李锦笙还觉得不够,非要把锦瑟踩进烂泥中不可。原书中,得罪她的是段雯秀,她却偏揪着锦瑟不放。
“我的事就劳李小姐操心,李小姐还是操心自己。”
“臣女该说的都说了,王妃自己好生思量。打扰王妃这么久,臣女该告辞了。”
“李小姐慢走,记得带话给李老夫人,我耐心有限,希望李老夫人不要让我等太久。”
李锦笙迈过门槛时,差点绊倒了。努力扶着门框,快速出了门。阴着脸离开王府,坐着来时的小轿回到李府。
常氏一直在荣安堂等着自己的大孙女,大孙女懂事,说是那个孽障现在是王妃了,再是断了关系也不能改变其李家血脉的事情。孽障出嫁不回门,她做为长姐代表家中长辈去看望,也算是对世人有了交待。
起先,那个孽障嫁出去后,常氏先前还自鸣得意,踢掉一个碍眼的孙女,又讨好了连贵妃。不想那倒霉的寿王竟然要好了,那个碍眼的孽障以后也不再是可怜的废王妃了。
常氏心里憋了气,喝了两杯清水茶还是气得直喘气。柴妈妈在一旁小心地侍候着,安姨娘坐在小凳上替她捏着腿。
“大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老夫人,应该快了。”
“笙姐儿就是礼数多,事事都想得周全。只可恨那伯家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愣是挑三挑四,横竖都不满意。”
说到这门亲事,常氏更是火大。那伯家是什么人家,一个京外小县城里的破落户,家无恒产,伯大人只有一个寡娘。
伯夫人还一脸清高的模样,似乎对笙姐儿庶女的身份颇有微词。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笙姐儿不知廉耻,赖上了伯大人。
呸!
什么玩意儿!
真当自己儿子是香饽饽,京中贵女上赶着嫁过去。她的笙姐儿,那可是要嫁进高门显贵之家的,嫁到他们伯家,那是下嫁。
可气的是,笙姐儿心里有伯大人,很是中意这门亲事。她就不明白了,笙姐儿怎么就认准了一个穷书生,放着满京里的高门大户不嫁,偏要嫁给姓伯的。
“都是妾不好,大姑娘托生在妾的肚子里,才叫人看轻了。”安姨娘小声说着,低着头。
常氏心疼不已,“胡说什么,笙姐儿是我李府大姑娘,谁敢看轻!”
柴妈妈也在一边附和,“咱们的大姑娘,知书达理,满京也挑不出几个这样的姑娘。老奴看着,伯大人年轻有为,俊朗不凡,与大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咱们伯大人步步高升,咱们大姑娘可不就跟着享福。老夫人且等着吧,大姑娘是孝顺的,日后定会加倍孝顺您。”
柴妈妈这一哄,常氏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了一些。
一想到那个孽障,脸又沉了下去。
“伯大人再是能干,也比不过寿王。我一想到我的笙姐儿要对那孽障行礼,我这心里就不好受。你说说,那孽障莫不真是个命里带福的,若不然怎么一嫁过去寿王的腿就要好了”
这事常氏一百个不愿意相信。在她看来,寿王就是一个废人。那个孽障嫁过去,就等于埋在寿王后院了。
“哪是什么有福的真有福,也就不会幼年丧母。依老奴看,怕是赶巧了吧。”
“你说得极是,不过是赶巧了。”
常氏喝了一口菊花茶,打眼瞧着李锦笙走进了院子,忙伸着脖子看。待人快到门前了,立马露出慈爱的脸色。
看清李锦笙面上的表情时,心沉了沉。
“笙姐儿,可是那孽障给你气受了”
“祖母…”李锦笙一下子扑进常氏的怀中。
“我的好姐儿,这是怎么了”
常氏又气又心疼,她的笙姐儿自小懂事,还从未有过这般哭泣的模样。一想到笙姐儿在寿王府受了委屈,她的心就跟油煎过似的。
“你告诉祖母,那个孽障怎么给你气受了祖母定要去给你评评理,万没有这般欺负人的。她再是王妃,上头还有陛下贵妃,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李锦笙松开常氏,接过安姨娘递过来的帕子将眼泪擦干了,“祖母,孙女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三妹妹铁了心,要与我们李家断得干净。她让孙女给祖母带话,说是要祖母归还那些田产铺子十年的产出。”
常氏一听,天旋地转。
那个孽障……
她怎么敢!
“老夫人,老夫人。”柴妈妈连忙替她按抚着心口,又急命丫头去煎一碗药,再着人去请大夫。一番忙乱,常氏终于缓过神来。
“孽障,孽障!她就是生来克我们李家的,和她那个死鬼娘一样,都是来害我们李家的!”
荣安堂里都是常氏的心腹,也不担心这样的话传出去。常氏喘了好几口气,脸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当年,得知要和侯府结亲时,她还是很高兴的。侯府富贵,嫁进来的又是嫡出的小姐。唯一不满的就是儿媳出身太高,不好拿捏。好在佟氏还算知礼,对她这个婆婆算得上尊敬。加上进门三年无所出,气势上就矮了许多,她也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把外甥女弄进了府。
谁知侯府出了事,佟氏一族满门流放。这样的罪臣,她岂能容他们连累她的大哥儿。佟氏还算识相,自己了断了。留了那个孽障,原想着不过是个姑娘,也是她的孙女,养着便是。谁知道就是一个蠢货,专门来坑害他们李家的。好不容易赶出了门,却不想还要来生剐她的心。
“我要进宫!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亲生的孙女要逼死亲祖母!若是她执意相逼,我就撞死在寿王府门口!”
“老夫人(祖母)”
众人齐呼着,就见常氏身体一软,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54章 震惊
一阵兵荒马乱, 大夫施过针后, 常氏悠悠转醒。看了一眼伏在床边哭花了妆的大孙女儿,只觉那口郁气结在胸口, 是如何也散不去了。
那个孽障!
以为嫁了寿王就一步登天了以为寿王的腿要好了, 就能作威作福了。哼, 别忘了宫里的贵妃娘娘, 别忘了还有宁王康王。
她示意柴妈妈将自己扶起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没有人能让自己不好过, 她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刻薄的婆母, 贪心的李氏族人, 一个人带着儿子苦苦求生活的窘迫, 她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一个不孝的孙女, 她若是没法子惩治, 倒叫别人看笑话了。
“祖母,都是孙女不好。我不应该去看三妹妹,我不应该心存侥幸,还对她有姐妹之情。都是我的错, 祖母您要打要骂, 您罚我吧!”
常氏一把搂着泪眼汪汪的李锦笙,她的大孙女这么知书达理, 孝顺懂事,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孽障凌驾于李家众人之上。
“不关笙姐儿的事,都是那个孽障, 咱们李家就不应该留她。当初…”常氏沉了一下眼眸,余下的话没有再说。
早知会有今天,佟氏死后,这个孽障就不应该留。她脸色阴霾密布,高突的颧骨以及深陷的眼窝看上去阴森森的,极是吓人。
她没有注意到,李锦笙的眼神闪了一下,和安姨娘相视看了一眼,只见安姨娘轻轻摇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回过神来,脸上好了一些。招了一下手,让柴妈妈取自己的帖子递到宫里。
很快,连贵妃就派宫人出宫传了信准她进宫。她穿上诰命服,撑着身体的不适,趁夜进了平宁宫。
平宁宫内,连贵妃一身常服接见常氏,见到常氏的模样,大吃一惊。
“几日不见,李老夫人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
常氏耷着眉眼,一脸悲切,“娘娘,家中琐事,臣妇实在是有口难言。事关皇家体面,臣妇仔细思量,只能求见娘娘,望娘娘指点一二。”
说完,她行大礼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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