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你真是奇奇怪怪的,这样可不行。”叶疏陈看了眼已经变色的日光,“不过时辰确实不早了,我明天早点过去接你怎么样?”
邱季深说:“……我想近日的意思,不只是包括明日的。”
叶疏陈:“你看你的近日,是包括好几个明日!”
邱季深听他难得贴心,点头欣慰说:“确实如此。”
“才不听你的话呢,你就是敷衍我!”
叶疏陈翻身上马,那高头大马嘶鸣一声,仰着脖子转过方向。马蹄刨地,蓄势待发。
青年在马背上肆意笑道:“我不管你二人吵什么,给我到一起说清楚了。反正我已经答应陛下,要带你进去见他,不是明日就是后日,以免你再继续推诿,又说不出个时期。我走了,你记得准备准备。”
说罢就潇洒骑着马离开了。
邱季深看着他的背影拐入廊后,直至不见,握住自己的手,叹道:“家里大的都能骑马。真是不一样。”
有爸做权臣,有兄弟做皇帝,不用工作,也没有生活压力。她如果要扮演的是叶疏陈该有多好?换个性别她也认了,反正现在的情况也差不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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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黑。日头沉下边际线之后,夜幕迅速降临。
邱季深先悄悄回家。
邱家无人关心她,她今早又刚跟邱父吵了一架,自然没有准备她的晚饭。她识趣,就不主动到对方面前晃悠了。去自己房里换下官服,又提了盏灯,便趁早出门。
她默默去附近的街上,在摊贩离开之前,买了个廉价的炊饼。
正是那又大又圆又糙,还特别管饱的炊!饼!啊!
邱季深看着手里这玩意儿就想哀叹。小口嚼着,提着摇摇晃晃的灯笼,按照地图的指示,转道去衙门再看一眼高吟远。
对于剧情选项,她要三个都踩一遍!
小机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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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季深到了衙门,叫看门的司阍放她进去。
一般衙署也是有早晚班的,像邱季深今天的办公时间就是早衙,轻松些的衙署,值班早衙的,中午吃完饭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但是京城官员两衙制比较少见,下午和晚上一般是官员轮流值班。轮到的时候,就得干一天的活。
不过这也得看运气,哪里都不乏喜欢剥削的单位,哪怕是古代公务员也不一定逃得过。
部分办公场所的要求极为严格,表现为古代版的996-icu。上班时间是“晨入夜归”。
韩愈就曾经上书控诉道:“皆晨入夜归,非有疾病者故辄不许出,当时以初受命不敢言。”……“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抑而行之,必发狂疾。”
那个“不敢言”和“必发狂疾”实在是太真实了。
……所以说社畜制度哪怕是在封建传统里也为人不耻啊!
不过就目前来看,没人管她,她个人还是很清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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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之后,还有人来见过高吟远吗?”
“没有。”门口的狱卒说,“晚间有狱医过来给他换过药。之后一直在休息,也没说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邱季深点头。
狱卒问:“县丞要进去看看他吗?”
邱季深:“不用了。你继续守着吧。”
她确定这个选项是无事发生,交代完就离开了。随后再去高吟远的家附近走一走。
高吟远所住的是一栋普通的家宅,打理得还算干净,位置也不错。视野宽阔,道路平整。小是小了些,胜在看着舒服。
不过现在门庭稀落,连院中的枯叶也没人扫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刚出过事,天才方黑,街上就已经无人。邻里更是一片安静,连孩童的哭闹声都没有。
邱季深提着灯左右走了一遍,最后随意挑了家寻常的人户,上去敲门。
里面人快速应道:“谁啊?”
邱季深清了下嗓子,说:“有事想询问。麻烦开个门。”
对方传出颇为惊恐的语气:“怎么又是你?”
邱季深换了个姿势,将耳朵凑过去,压着声线说:“你都没开门,就知道我是谁了?”
“您这声音,我就是隔着十里远我也能听得出来呀!”对方走近了大门,却没有打开,隔着门板可怜叫苦道:“官爷,官老爷,您就放过我们吧。我们都只是小人,想安安生生过日子而已,何必几次三番,苦苦相逼?能说的我们都说了,不能说的,也有苦衷啊。道理我们懂,您不用再说,但是对不住,我们没有办法。”
邱季深沉默。
对方停在原地,呼吸都不敢大声,似乎是在等邱季深的应答。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他的脸,邱季深也能想象出对方此刻诚惶诚恐的模样。
邱季深退了两步,离开这家门前。
里面的人沙哑道:“谢谢官爷!”
【她原来在做这些事。】
邱季深在心里道。
她现在知道前几天,原身都在做什么了。对方是有认真在追查线索的。
“几次三番,苦苦相逼。”,说明原身其实很上心,也尽了办法。虽然没出什么成果,可绝对不是敷衍。不去见高吟远,是因为知道从他身上挖不出什么关键。不断案,是因为不想草草了结。
可是能怎么办呢?这样的难事,恐怕她连个能相信求助的人都没有。
【她原来不是一个顶坏的人,对吧?】
这个认知叫邱季深高兴起来,这种高兴,不是基于得知原身为人性格尚可,所以不至于给她惹下太多麻烦的结论。而是因为社会主义教育的光芒照射,真诚地为一个人的热心与尽责而感到的高兴。
这样的人情冷暖,让她觉得亲切,也让她觉得安心。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游戏,里面的人是有血有肉,也可以信任的。
哪怕这种心情非常幼稚。
她正出神,被人唤了一声。
“邱县丞。”
这声音有点耳熟,邱季深循声望去,不想看见的竟然是昨夜倒在她家门前的男子。
对方今日换了一身衣服,可邱季深记得他的眼睛,对他的脸也太过深刻。
是叫……项信先是吧?
怎么他俩每次见面,都是深更半夜?
她察觉到自己的脸色有点变了,但又想到现在是在夜间,对方应该看不清楚,快速冷静下来。朝对方远远作揖,再转身离开。
项信先追上一步,道:“你就这样走了?”
邱季深停住。
不然呢?是要大声宣告一下,还是得蹦蹦跳跳地走啊?
她回头做了个不解的表情:“何事?”
项信先顿了片刻,应该是不知道想说什么,就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等同于在问一个去食堂的人,你去那里干什么?
邱季深说:“……你猜?”
项信先站立不动,似是满心纠结,而后说道:“既然你当初那么说,那我就直白地问了。”
“早该如此。”邱季深说,“你问吧。”
项信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钱?权?你要告诉我们,你说我们才能回答你。你与高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是非要害死他的,对吧?”
邱季深抿紧唇角。
是啊,原身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真正贪图享受、为了钱财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是不会过上她如今这么清苦的生活的。房间里连一件舒服些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留的铜板更是少的可怜,导致她现在要天天吃炊饼。
如果她是个圆滑刁诈之人,首先就应该会去讨好邱父或者陛下,那就不至于被丢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也不会贫穷至此,更不会接这样一个复杂又明白的案子,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乃至要将两边人都给得罪了。
先前原身的人设就叫她觉得奇怪。一个谨慎到有些胆小的人物,却做出那样大胆的事情来。她本来以为是系统错误,但或许不是呢?
她行贿受贿,是因为想要升官,升官是为了什么,邱季深尚不敢断言。可是坚持接这件案子,大可能是因为……
邱季深说:“你不是在查我吗?那你查明白了吗?”
项信先:“我查不到有用的结果,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说不通。”
“真的那么难以想到吗?”邱季深整个人挺直了一点,透出一股骄傲孤高的气势来:“不过是你不想相信罢了。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项信先顿了片刻,说道:“我的确没有想到,你又为何笃定地认为我会不相信呢?”
“你调查我,根本只是因为想给我定罪而已,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你已经想好了结果,所以从来没替我想过其他的可能。事情说不通,你只会觉得是证据不对,而不是自己的想法不对,然后更疯狂地去调查我,来证明自己,不是吗?”
邱季深说,“也许,我并不像你们想得那么心机深沉,也没有试图利用高吟远的案子去谋夺什么,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想做一个好人。我这样说你相信吗?”
项信先想反驳,开口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不是!”。
邱季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见这里没有线索,便说:“既然你们过来查探,我就先回去了。”
项信先紧抿着唇角,视线的焦点虚落在她身后的长影上。
“想做一个好人。”
项信先突然道,“一点也不可笑。只是多数人都没有这个勇气。”
邱季深回过头,意味深长道:“勇气嘛,也许一直都有,只是不向外人表露。也或许因为某些事,突然变了一个人,就有了呢?”
项信先想问,那个不能为人表露的事情是什么,那个所谓改变他的某些事,又是什么。可是最后眉头轻皱,克制住了。
“项兄!项寺丞!你又怎么了?”老友从后面靠过来,单手靠在他的肩膀上:“是邱季深?他对你说什么了?他来做什么?”
项信先敷衍答道:“一些与案情不相干的话。闲聊两句而已。”
青年见他不想谈,没有追究,说道:“这边人应该都已经被敲打过,听到外面是官府的人,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连门也不开。不知道该说那些人还细致好,还是恶毒好。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青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今日大家都累了,还是先回去吧。”
项信先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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