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施清如便也笑着屈膝给他行礼,“见过平亲王世子。”
对方直呼她‘施姑娘’,可见已查过她,现下正是冲着她来的,这又是平亲王府的地盘,她便是装傻充愣也无用,倒不如先看看他想怎么样,随机应变。
行过礼后,施清如依言坐到了宇文皓对面,淡笑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让人知道了,于世子的名声不好听,于我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世子有话还请直说。”
宇文皓坐姿随意,因是在自己家里,穿的也只是一身家常棉布衣裳,却一点无损他的英俊与贵气。
见施清如一点也不慌乱,不但直接点名了他的身份,还一张口便切入了正题,大有把这场对话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意思,他不由坐直了身子,打点起了精神来。
这施氏是真与寻常女子不同,第一次在御花园里,眼见就要大祸临头了,一点不慌,等之后见了丹阳郡主,仍是不卑不亢,现在单独对上自己,亦是从容不迫。
既有胆识又聪明,还知道自己要什么,明明可以背靠韩征这棵大树,过得舒舒服服的,却一心学医,知道这才是她后半辈子最稳妥的后路,只要她有了一身医术,将来不论落入什么样的困境,也不用担心会饿死,——这般通透又有远见的脑子,可不是随便谁都有的!
关键她还长得漂亮,单以相貌论,已经足够甩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几条街了,何况还既漂亮又聪明,这样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也就不怪当初韩征单单会留下她,还对她那般的宠爱了。
换了哪个男人发现这个宝贝后,都会舍不得放手的,韩征虽是太监,好歹也算是男人不是?
宇文皓挑眉一笑,“施姑娘可真是个爽快人儿,本世子素来最喜欢与爽快人打交道,那便不拐弯抹角了。本世子知道韩厂臣对施姑娘很是宠爱,所以,想与施姑娘互惠互利,不知施姑娘意下如何?”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的是督主……施清如不动声色,“哦?不知道世子要与我如何互惠互利?我一个小女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
宇文皓笑道:“施姑娘何必妄自菲薄,谁不知道韩厂臣待你如珠似玉,那你便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了,只看你愿不愿意而已。”
顿了顿,“你也不必担心,本世子没有任何坏心,既不会对你不利,更不会对韩厂臣不利,只韩厂臣是个冷清性子,又好独来独往,与谁都不亲近,所以本世子只能请施姑娘帮忙,替本世子和韩厂臣居中牵一下线,让彼此能更亲近一些了。将来若能……,本世子自然第一个要重谢的,便是韩厂臣,他这样的国之肱骨,大周本来也是不可或缺,将来肩上的担子自然只有更重的。”
施清如仍是不动声色,“我听不大懂世子在说什么。”
心中却是止不住冷笑,如今是有求于督主,还所谋巨大,自然话怎么好听怎么说,将来真事成了,只怕立时便要换一副嘴脸,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
宇文皓亦是笑容不变:“施姑娘听不懂没关系,很快你就能懂了。本世子方才说的话,于施姑娘来说,的确都好比镜中花水中月,是看不清更摸不着,也不怪施姑娘不懂,那明人不说暗话,本世子便直说了啊。只要施姑娘愿意居中为本世子和韩厂臣牵线,施姑娘要什么,本世子便给什么,钱、权、名声、地位……甚至将来姑娘想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姑娘愿意。”
见施清如若有所思,知道她这是终于听进去了,心中暗暗得意。
这么优厚的条件摆眼前了,就不信有哪个女人能不动心的!
他笑着继续:“韩厂臣自然是人中龙凤,对施姑娘亦是呵护备至,可惜造化弄人,终究是美中不足,那施姑娘便不得不早早为将来打算起来了,毕竟女人这辈子真正的依靠,可不是丈夫,而是儿子。就譬如本世子的母妃吧,就算本世子的父王有再多姬妾、再多庶子庶女又如何?只要有本世子在,本世子母妃的地位便稳若磐石,谁也休想动摇!施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本世子的意思吧?”
“说来施姑娘这样的品貌,本世子虽只见过两次,也是仰慕得紧,可惜相见恨晚,好在说晚也不晚,姑娘如今正是豆蔻年华,便是再过上三五七年,依然风华正茂,倒也什么都耽误不了。”
宇文皓说完,便眼尾上挑,盯住了施清如,眼里的欣赏与热烈,毫不掩饰。
巨大的利益已经摆在眼前了,旁的还罢了,最要紧的一点,是她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娘娘,生下皇子公主;他本身还如此品貌,丝毫不比韩征差,甚至比韩征更健全更完美,该怎么选,已是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施清如笑起来。
平亲王世子这番说辞与当初施延昌和张氏、乃至前世陈嬿的说辞何其相似?
明明就是不怀好意,想利用她从督主身上获利,满足自己的贪欲,却非要给那贪欲裹上一层为她打算、为她着想的温情面纱,还真是有够虚伪!
可惜连前世那个她,后来都不会再傻到任人糊弄利用了,如今的她,自然更不可能那么傻。
她对督主的一片感恩敬慕之心,又岂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明白,所能理解的?
还好意思公孔雀一样的试图撩拨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尊容,连督主的一丝半点都及不上好吗?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与勇气!
施清如笑着淡淡开了口:“世子的话,我这下听明白了,倒是多谢世子替我考虑得那般周全那般长远。”
还拿成为娘娘、将来有望生下皇子公主这般大的诱饵来引诱她,可比当初施延昌和陈嬿给的诱饵大多了,也是难为他堂堂一个亲王世子,竟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使这样的小巧,偏偏遇上的还不是别的女子,若是别的女子,势必就要动心了。
可惜他遇上的是她,那便注定只能提到铁板了!
宇文皓笑道:“施姑娘不知道,那日你在御花园差点儿为邓玉娇所迁怒时,本世子也在,当时便对施姑娘颇有好感了,待事后知道了施姑娘的不幸,就更是感同身受了,自然要为姑娘考虑得周全长远些。”
原来还有这一节,那那日在正阳大街的“偶遇”,便真是冲着她来的了……
施清如点点头:“多谢世子。可惜世子实在高估了我,我在督主心目中,并没有您以为的那般重要,督主待我,也没有您以为的那般宠爱有加,我都进都督府这么久了,甚至连督主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所以,怕是不能为世子牵线,世子只能另请高明了。”
这话宇文皓自然不信,还当施清如是要欲擒故纵,倒也并不着恼。
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权利,也算是别有一番情趣。
因笑道:“施姑娘何必妄自菲薄?韩厂臣当初能独独留下你,便已足见你的重要性了,何况自施姑娘进都督府以来,韩厂臣回府的次数比之之前明显增加不少,施姑娘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据本世子所知,也都是最好的,所以,本世子怎么可能高估了施姑娘,本世子还怕低估了你在韩厂臣心目中的分量呢!”
施清如面色不变,淡淡道:“世子既这般神通广大,连我在都督府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能知道,那也该知道督主之所以待我这般不同,是因为我是故人之女才对。可惜我只是故人之女,那点故人的情义,也只够督主留下我,让我不必再忍受无良父亲和恶毒继母的磨搓摆布,亦是因为这于来我说,是雪中送炭,于督主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仅此而已,所以,世子真的要失望了。”
宇文皓没想到竟还有这个缘故,见施清如的神色不似作伪,笑容终于有些皴裂了,道:“可据本世子所知,韩厂臣七岁就净身进了宫,施姑娘却是今年年初才进的京,令堂怎么可能会与他是故人?施姑娘要糊弄本世子,好歹也寻一个像样些的理由。”
施清如听他提的是‘令堂’,暗暗冷笑,倒是挺聪明,根本不往督主的故人是施延昌上猜,可惜聪明全部用了在邪门歪道上!
她淡声道:“我何必要糊弄世子,世子这般精明,又岂是我一个小女子能糊弄得了的?时辰不早了,世子还是请吧。”
宇文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
片刻方复又笑起来,道:“想不到施姑娘竟是个有情有义的,才进了都督府半年多,便已对韩厂臣这般的情深义重了。说来韩厂臣一人之下,大权独握,生得又是那样一副好相貌,还对施姑娘有雪中送炭之谊,也不怪施姑娘轻易不肯信本世子的话,可本世子真没想对韩厂臣怎么样,一直想的都是互惠互利,韩厂臣将来只有比现在更好的,这一点,施姑娘尽可放心。”
说来说去,都怪龙椅上那一位,他要是早早把国本定了下来,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儿,他也不必非要去看一个太监的脸色了。
早早定了,若不是他,他便安心当自己的闲王,吃喝玩乐纵情恣意的享受便是,也不枉他生来便是皇室贵胄的好命……可他离那个位子明明只有一步之遥,要是失之交臂,得何等的不甘心?
那可是万里江山,是天下至尊,坐上那个位子后,他便可以坐拥天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了,他岂能放弃,便是死了,也不能放弃啊!
不就是看一个太监的脸色吗?满朝文武,宫里宫外,谁又敢不看韩征的脸色了?
他父王手里没有任何实权,他也是年纪老大了,也没领到任何差使,就因为龙椅上那一位看他们王府、看他不顺眼,可他既不能生,那过继便是迟早的事,就算不在乎过继后的父子之情,——话说回来,连寻常人家的嗣子且不敢对嗣父不敬了,那一位还是皇帝,嗣子自然更不敢对君父不敬了,也不怪他不在乎。
可他不在乎能不能培养父子情,也不能拿江山社稷的传承来赌气吧?弄得国本不稳,人心不定的,算哪门子的明君!
好在是那一位也不止是看他们平亲王府、看他不一样,他皇叔安亲王府上、堂弟宇文澜也是一样的遭遇,就看谁能有那个本事与福气,笑到最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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