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直气得太后胸口剧烈的起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她可算是明白了,这群逆臣何以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皇帝昏迷不醒,又何以都聚到了乾元殿外,跪着一副不见到皇帝誓不罢休的架势,他们根本就是在以胡搅蛮缠麻痹她、也缠得宣武侯和崔福祥脱不开身,不能去做任何的布置安排,直至现下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们也根本早已背叛了皇帝、背叛了朝廷,眼里心里都只有韩征那个乱臣贼子,都早已助纣为虐的奉韩征为主了!
不行,她一定要尽快弄醒皇帝,一定要尽快粉碎了韩征的阴谋,将他和一应逆臣都碎尸万段才是!
可惜不等太后折回隆庆帝的寝殿,坏消息已又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叛军已经打到皇城了,除了西山大营的叛军,还有东厂的人、锦衣卫的人也都反了……”
“不好了,五城兵马司已经降了……”
“金吾卫出了内贼,与叛军里应外合打开了宣武门……”
太后终于在叛军如入无人之境的攻势下,在越来越近的打杀声中,在满脑子‘完了,彻底完了,原来一切都是韩征布的一局棋,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也甘作他的棋子,从头至尾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中’的念头中,“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后,人事不省了。
彼时施清如等人所在的小山谷里,却仍是一派的安宁静谧,连偶尔的虫鸣蛙啼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安宁静谧,原是最适合睡觉的,尤其施清如连日还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如今终于能稍稍安心了,自然要好生睡一觉,养精蓄锐才是。
可惜施清如却哪里睡得着,采桑一直没醒,韩征那边也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她心里都快要急死了,哪里睡得着?
“夫人,马上就三更了,您还是睡一会儿吧,采桑姐姐就由我守着,您安心睡您的,等您醒来时,采桑姐姐必定已经醒了,督主那边儿,也一定有好消息传来了。”
桃子忽然轻手轻脚的进来,轻声打断了施清如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施清如定了定神,方低道:“还没交三更么,这都天黑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四更,天也快亮了呢。”
没想到却才三更都不到,还真是有够度日如年的。
桃子道:“这里好似比京里要黑得早些,可能是周围群山环绕,树木茂盛的原因,不过夫人一直醒着,又没人陪你说话儿,没有事儿做,时间自然过得慢些,所以您还是去睡一觉了,睡着了时间自然也就过得快了。”
施清如闻言,无声苦笑了一下,道:“我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翻得浑身都疼,还不如就在这里守着采桑的好,好在她人虽还没醒,热却已经退了,想来明儿应当就能醒来了。”
桃子抿了抿唇,小声道:“夫人是在担心督主么?夫人尽管放心吧,督主那么厉害,任何困难都难不倒他,也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一定会旗开得胜,平安归来的。”
施清如叹了一口气,“我自然也是如此盼望的,只是……你不明白,总归我实在睡不着,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去睡吧。”
桃子忙道:“我白日睡了那么久,已经睡够了,倒是夫人,白日也没怎么睡,现在就这样熬着,我怕您身体受不了。那夫人饿了吗,我给您弄点儿吃的去吧?厨房一直留着火的。”
施清如仍是摇头,“我不饿,你真的睡去吧,我待会儿想睡了,再去叫了你来换我也就是了。去吧、去吧。”
桃子拗不过她,只得应了一句:“那我先去睡一会儿,待会儿来换夫人啊,届时夫人可别再说什么不困的话儿,必须要去睡一觉了。”转身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去。
却是刚走出了两步,就见四方桌上的灯花接连爆了两下,忙笑道:“夫人,‘灯花爆,喜事到’,肯定是督主那边儿一切顺利,这下您总可以安心了吧?”
施清如也看见灯花爆了,虽素来不信这些的,也免不得觉得是个好兆头,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等督主平安归来,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再谢你吉言啊。”
桃子笑道:“夫人谢我做什么,那是督主厉害,老天爷也明辨是非善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与我什么相干啊,我可不敢居这个功。不如我还是给夫人弄点儿吃的去吧,您晚膳可没吃什么东西。”
施清如失笑,“你这是不说到我答应吃东西,不把我喂胖誓不罢休啊?行吧,那你给我弄点儿吃的去吧,这会儿好似有些饿了。”
大抵是方才灯花爆的心理作用?
桃子见施清如终于同意吃东西了,忙应了“是”,便小跑着出去了,惟恐她反悔似的。
余下施清如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阵失笑,索性站起来,走到窗边,双手合十冲西方念念有词起来,老天爷,你可一定要保佑督主一切顺利,平安归来啊!
韩征带着大军一路堪称畅通无阻的先是进了京城,然后是皇城,再然后是皇宫,其时离乾元殿已只一步之遥。
拜他大权独握执掌朝政这么几年,前期准备也委实充分所赐,更拜隆庆帝着实废物所赐,从京城的城门护军到五城兵马司的人,他才一亮明身份,一打出“清君侧”的旗号。
再让人一喊话:“韩厂公只为清除皇上身边的奸佞,肃清朝堂,让皇上不再为奸佞所蒙蔽,让大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将士百姓们日子都更好过、更安居乐业,并无任何私心,识相的就缴械投降,韩厂公事后一律既往不咎不说,还另行有赏;反之,若冥顽不灵,助纣为虐,反抗到底,一律格杀勿论!”
两处的将士便相继缴械投降了,便是还有些固执的,也在一些“同僚”们的解劝下:“上头打架,我们这些小虾米掺和个什么劲儿呢,说到底,不管最后谁赢谁败,咱们都得不了几个赏,同样的,也不会被罚太重,那般拼命做什么,得过且过算了,你难道想家里老婆孩子沦为孤儿寡母,谁都能踩两脚,谁都能欺负啊?”
很快动摇了,跟着大部队伏倒了。
至于被“同僚”们劝了一通后,仍固执己见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便只能手起刀落,送他们去黄泉路上,继续忠他们的君爱他们的国了。
如此降服了城门护军和五城兵马司后,东厂的缇骑自不必说,上下眼里心里都只有韩征一个督主,任谁都取代不了,锦衣卫亦差不多,半数以上都只认韩厂公一个。
剩余一个西厂,虽不是韩征当家,上下人等亦是从各卫抽调来的,可崔福祥若以为他能令行禁止是靠的自己本身的威压与本事,就真是太拿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他连自己的干儿子刘春阳都收复不了,不能令其只忠于他一人,生死相随,何况其他人乎?
黄禄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哪怕黑夜也不能掩去其巍峨壮观的乾元殿,想到只差一步之遥,少主便能为先主申冤报仇,讨回先主那一脉应得的一切了,便禁不住满心的激动。
他等这一日,可足足等了十六年了,万幸终究还是让他等到了!
接连吸了几口气,黄禄正要开口,就见不远处又有潮水一般的将士冲了过来,不由脸色一变,忙与一旁同样骑在马背上的韩征道:“少主,还是金吾卫,应当正是最精锐那一批了。”
韩征目力比他更佳,自然也看到了,还看清了打头的人正是宣武侯,勾唇冷冷一笑,“最精锐那一批又如何,却也是最后一批了,不足为惧。让人喊话吧!”
金吾卫本来也有一半早在韩征的掌握之中,纵宣武侯接手以后,立时整顿,该撤的撤,该换的换,到底时日太短,根本来不及起到作用,何况金吾卫也不是宣武侯一个人说了算,另外几名指挥使和佥事们都对他的空降和隆庆帝对他的圣眷早就不满于心。
如今崩塌起来,速度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一旁孙钊便忙把之前特意选出来的几个嗓门大中气足的士兵叫到了前列,令他们喊话。
后者们便大声喊起来:“前面的人听着,韩厂公只为清除皇上身边的奸佞,肃清朝堂,让皇上不再为奸佞所蒙蔽,让大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将士百姓们日子都更好过、更安居乐业,并无任何私心,也与尔等无关,尔等若是识相,就缴械投降,韩厂公事后一律既往不咎不说,还另行有赏;反之,若冥顽不灵,助纣为虐,反抗到底,一律格杀勿论!”
宣武侯一身甲胄走在众金吾卫的前列,听了韩征这边儿的喊话,也让心腹亲卫对众金吾卫喊话:“我们金吾卫自来的责任便是拱卫皇城、护卫皇上,如今皇城危急,皇上危在旦夕,我们岂能让乱臣贼子得逞?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拼到最后一个人,也决不能堕了我们金吾卫的名头!”
于是双方便只剩开打了,乾元门外偌大的空地,霎时便成了一个人间修罗场,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刀枪碰撞声、惨叫声同样不绝于耳。
韩征看了片刻后,冷冷吩咐孙钊:“你亲自带人去把宣武侯给本督抓活的,他想要‘武死战’,死得好歹风光壮烈些,本督偏就不让他如愿!”
孙钊忙应了“是”,招手叫过几个韩征的亲卫,便飞身也加入了战局,一路砍杀着直冲宣武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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