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好容易才自持住了,起身恭声道:“那臣妾与小女就承皇后娘娘吉言了,臣妾回去后,也定会把娘娘的原话学给我们家国公爷听,以勉励我们家国公爷亦为大周和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当下施清如又与她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话,采桑便上前笑道:“皇后娘娘,今儿天气倒好,要不奴婢领了国公夫人去御花园逛逛吧?”
奉国公夫人知机,忙起身笑道:“皇后娘娘,臣妾正想求娘娘,想去御花园逛逛呢,还望娘娘能允准。”
知道施清如这是有体己话儿要与自家女儿说,自然更要为女儿制造机会了,这样的体面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施清如已笑道:“既是如此,采桑,你便带了国公夫人去御花园逛逛吧,记得千万小心服侍。”
采桑忙笑着屈膝应了“是”,因奉国公夫人十分客气:“如此就有劳姑姑了。”,少不得含笑谦逊了一回,“夫人言重了,奴婢万万不敢当,夫人请。”
才引着奉国公夫人出去了。
施清如这才看向了一旁一直红着脸,没开过口的尹月华,笑道:“怎么样,月华,这一趟凉州之行,不虚此行吧?”
话音未落,尹月华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若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臣女纵不虚此行,亦是枉然,那等臣女日前抵京,得到的只怕便是萧大人他的……死讯;再不济,臣女与他也没有未来可言,家父哪怕让臣女立时‘病故’,亦无论如何不能继续这门婚事,那臣女也只能真个赴死了。所以臣女心里真的很感激皇上的胸襟广阔,也很感激是因为皇后娘娘,皇上才肯这般宽宏大量的。只可惜臣女如今实在无以为报,惟有给皇后娘娘磕三个头,聊表感激之情了。”
说完便重重磕下了头去。
当初离京前,她自是做梦都想不到,京中会发生如此巨变,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不到,大周便已连天都变了。
可她当时既毅然决然的出了京,便再没有回头路了,只能萧琅死,她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在去了凉州,见过了萧琅后,亦没想过自己会走第二条路了。
然皇上与皇后娘娘却硬是给了萧琅第二条路走,还是一条光明大道,等于也是给了她一条光明大道走,亦让她不必再愧对父母,不必再在亲人家族和爱人之间为难挣扎,——她心里到底有多感激,有多感动,实在无以言表。
尤其,萧琅还曾爱慕过皇后娘娘,甚至至今心里只怕都还有一个属于皇后娘娘的位置,于皇上来说,便是情敌,于公于私都满是容不下他的理由。
皇上却仍宽宏大量,什么都没对他做,甚至还肯重用他,让他继续戍守凉州,这样的信任需要冒何等大的风险,又需要何等的胸襟!
可惜她一个外臣之女,不方便面圣,便只能把该给皇上磕的那三个头,一并对着皇后娘娘磕了。
施清如不防尹月华说跪就跪,忙与一旁桃子道:“快把六小姐搀起来,——月华,你与本宫还客气什么?也忒见外了,快起来吧,难道非等我亲自来搀你不成?”
尹月华却郑重道:“皇后娘娘,您就让臣女把头磕完吧,不然臣女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聊表心里的感激与感动了,您就成全了臣女吧。若今日不给皇上和您磕成头,臣女也定会不安一辈子的。”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施清如还能说什么?只得同意了她磕头,“好吧,那本宫便受了你的礼,好让你心安吧。”
尹月华这才红着眼睛笑了,郑重的又给施清如磕了两个头,“这是皇后娘娘的。”,随即再磕了三个头,“这是皇上的,只是臣女不方便面圣,只好请皇后娘娘代收了。”
第二百八八章 大结局(下)
施清如这次没阻止她了,因为知道阻止也是没用的,待她都磕完了,才让桃子搀她起来,“这回月华你肯起来了吧?”
尹月华借着桃子的力站了起来,笑道:“这下臣女心安多了,多谢皇后娘娘肯成全臣女。”
施清如指着椅子让她坐,“你倒是心安了,本宫却觉着,你与本宫如此见外,生分多了。”
尹月华欠身坐了,道:“臣女不是与皇后娘娘见外,而是礼不可废,但心里仍跟以前一样的敬服皇后娘娘,感激皇后娘娘。倒是娘娘这些日子可还习惯吧?都说‘高处不胜寒’,人们只看得见皇后娘娘如今的尊贵荣耀,哪里能想来娘娘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为了这份她们所看见的尊贵荣耀要如何的劳心劳力呢?”
类似这样的话除了韩征、常太医和跟前儿的心腹之人,施清如还是第一次自外人口中听见,心下也免不得触动,片刻才笑叹道:“自皇上登基以来,也就只有你与本宫说过这样的话儿了!好在如今后宫就只本宫一个,六司一局的女官们也都得力,倒还应付得来,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劳心劳力。”
尹月华笑道:“那就好,只要皇上一心爱重信任皇后娘娘,始终与皇后娘娘一条心,想来皇后娘娘再劳心劳力,亦是甘之如饴。”
施清如抿嘴笑道:“皇上待本宫,自是极好的。倒是你,嫁妆可都已准备好了?萧家如今除了萧大人,在京中已没有其他人,听说与本家也早几乎不往来了,只能凡事都靠你们自己,等你进门后,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才能把一个家重新撑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一进门就能自己当家作主,亦是旁人没有的福气。”
尹月华认真道:“这福气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给臣女的。臣女的嫁妆家母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在准备了,如今婚期虽急,倒也不至乱了阵脚,只酌情再添补一些也就差不多了。至于萧大人家的情况,臣女也早做好心理准备了,本家若愿意往来,臣女自然以礼相待;反之,就由他们去吧,横竖我们成亲后便要出发去凉州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京,本来也没有时间和机会顾及一些不必要的礼尚往来。”
顿了顿,“但我们一定会把日子过好,不辜负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一番苦心的。”
施清如点头来:“看来对于未来,你心里已自有丘壑了,那本宫也能安心了。萧大人本宫多少也了解,是个至情至性,言出必行的,将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你也一定会庆幸如今的作为和选择的。”
尹月华笑道:“若萧大人不是那么好,臣女也不能如此的义无反顾了。臣女心里其实都知道,至少目前来看,萧大人对臣女还是没有男女之情的,他只是被臣女千里迢迢寻去凉州之举感动了,继而因自责愧疚,而对臣女又添了几分责任感,所以此番才会娶臣女的。但就算只有感动歉疚与责任感,臣女还是心甘情愿嫁他,因为余生几十年,都只会是臣女陪在他身边了,那于臣女来说,便足够了。”
“何况几十年的时间,臣女相信他一定也能在日日的朝夕相处中,真心喜爱上臣女的,哪怕他的喜爱相较于臣女的,要少得多,只要有,臣女便满足了。这夫妻之间居家过日子,哪能什么都计较得那么细,哪能谁喜爱谁多一些,都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呢?那趁早别过日子了,专一钻牛角尖去吧。”
没办法,谁让她遇见他,比皇后娘娘迟,参与他的人生也比皇后娘娘迟;亦是她先动的心,她爱得更多更深呢,这男女之间本来便是谁爱谁,谁便欠谁的。
况他都已举目无亲,只差孑然一身,说来也够可怜了,她便是多对他好一些、多爱他一些,又何妨呢?
施清如听尹月华最后说得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笑过之后,方正色道:“月华,你能这般想,便最好了,有些事的确不能计较得太细,夫妻之间尤其如此。总归萧大人这辈子能遇上你,能娶到你,委实是他的福气!”
尹月华笑道:“的确是他的福气,像臣女这样才貌双全,还对他一心一意,无论如何都不离不弃的妻子可上哪儿再找去?但要说真正的福气,还是臣女与他都遇上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尤其是皇后娘娘。若没有您当初的开解鼓励,臣女可能已经走上了歪路,不然便只会自怨自艾,至多过上两三年,便与这世间大多数女子一样,一辈子都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这辈子便这么过去了。”
“而萧大人也不会这么快便明白‘怜取眼前人’的道理,他更不会成为如今更沉稳内敛,更有责任心的他,至于如今的新生和将来,就更是镜中花水中月了。所以请皇后娘娘放心,等将来去了凉州后,臣女一定会时时监督他,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二心,将来……有了孩子后,也一定会尽快送回京城,托臣女的母兄代为教养的,因为只要这样,才是保全臣女的父母亲族,更是保全他、保全我们这个家最好的法子!”
施清如没想到萧琅已把将来送孩子回京的打算告知她了,沉默片刻,方缓声道:“其实皇上并没有过让萧大人将来送儿女回京的想法,都是萧大人为了不让皇上为难,也为了让臣工们安心闭嘴,才不得不……”
尹月华忙道:“臣女心里都明白。连家父都因不知将来会如何,信不过他,更因不敢妄自揣测圣心,一度生过许多念头了,毕竟人心易变,很多时候我们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了,何况旁人的?自然众臣工就更是如此了,那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便越发的必要了。臣女心里真的谁也不怨,将来亦不会因不舍,便心生怨恨,因为臣女很清楚,有舍才有得,既想有所得,当然就要有所舍!”
虽听皇后娘娘方才的意思,皇上将来大有可能擢升萧琅回京,可以她对萧琅的了解,他应当会在凉州待很长很长的时间,既是为了不叫皇上为难,更是为了就近守护丹阳公主这个唯一仅剩的妹妹和亲人。
那将在外,还是凉州那般敏感的地方,就算皇上放心,文武百官又岂能放心?何况文武百官还不都是一心为公的,心存私念的比比皆是,那就更得让他们无可指摘了。
她固然舍不得将来自己的孩子们,哪怕如今他们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已经开始舍不得。
可若舍不得的代价是萧琅的性命,是她和他们孩子的性命,还有她的父母亲族们,她那点舍不得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说了,副总兵以上的高阶武将依律家眷本就该留守京中,如何别人都能接受的夫妻分离、骨肉分离到她这里就不能接受了,她至少还能一直陪在自己的夫君身边,已经比其他武将们的夫人好得多了。
她不能仗着与皇后娘娘勉强算有几分旧交,不能仗着皇上、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就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才是!
施清如见尹月华如此通情达理,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你能这般想就最好了,便是皇上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底也不能随心所欲,那么多臣工都看着呢,只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了。”
尹月华笑道:“正是皇后娘娘这话,时间长了,臣工们自然也就知道皇上何以会继续用萧大人,萧大人亦的确值得皇上信任与重用了。”
顿了顿,“便是家父,臣女心里也只小小的怨过,但很快就打消了。家母说得对,他身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自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岂能因为臣女是他的女儿,便拿阖家阖族的身家性命来冒险?所以臣女越发要过好日子,越发要督促萧大人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才好让家父知道,臣女如今的选择并没有错,臣女也没有嫁错人!”
只是对父亲,她终究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敬爱,尤其远不能如对母亲一般的敬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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