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小杜子倒是有心跟出去,奚落她几句的,又怕他离开后,他干爹正在气头上,与施清如独处会冷场,只得留下了,笑着又道:“施姑娘,干爹是特地过来探望你,兼送您生辰贺礼的。”
说着,奉上一个黑漆镶金边的匣子,“里面是皇上新赐给干爹的一串沉香木数珠,干爹自己都舍不得用,特地让我找出来,给姑娘当贺礼的,希望能替姑娘安神静气,姑娘打开瞧瞧可还喜欢?”
施清如已经镇定了几分,闻言却没有接过匣子,只笑道:“督主所赐,必定都是上品,可无功不受禄,我已蒙督主厚待,吃穿住行俱是上等了,如何能再觍颜收下这般贵重的礼物?说来沉香的确是安神静气的好东西,不如督主还是留下自用吧?”
御赐的东西自然是极品,她哪敢消受?当然还是留着督主自己受用才好。
一直没说话的韩征却忽然淡淡开了口:“本督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何况你不知道‘长者赐,不可辞’?”
不是拿他当父亲吗,既是“父亲”赐的东西,她收着便是,辞什么辞?常太医送她的医典她怎么不辞?
施清如本就一直红着的脸立时越发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督主果然听见了方才她和桃子的对话,这是不高兴了吧?也是,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却被她生生给说老了,换了谁能高兴的?
施清如情急之中,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韩征,讷讷道:“督、督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对督主有多敬重,就如父亲一样……相信督主也知道,我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小便没有生父的疼爱与庇护,所以才会、才会……”
在韩征的似笑非笑中,她终于结巴不下去了,脑子简直乱成了一锅浆糊。
督主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哪是施延昌能比的?
便是拍马也及不上,她却将他和施延昌相提并论……可她真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只是想让桃子知道,她对他好,是因为在她心里,他和师父一样,都是她最敬重最珍视的人,省得桃子以后再自以为为她好的啰嗦,谁知道偏就让督主给听了去呢?
她现在再说其实在她心里,督主他和师父还是不一样的,还来得及吗?
还有,督主能不能别笑、别看她了,再笑,再看,她的心就要跳出胸腔之外了,真的跟个、跟个妖孽一样,对,就是妖孽,除了这个词,她再也找不到其他词可以形容此时此刻的他了……
韩征眼尾微挑,一副要笑不笑样子的盯着施清如,的确说不出的妖孽。
见施清如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眼神也是越来越迷离,这副情状他在宫里的宫女们,甚至是妃嫔们脸上这几年下来看得不要太多。
这才无声的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拿他当父亲,哪个闺女会对着自己的父亲脸红心跳眼迷离的?
但随即他又无声一哂,他也是脑子让门给压了,跟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可计较的。
再说她拿他当长辈一般敬重孝顺,难道不好吗,本来他也没想过要跟她如几个心腹希冀的那样,成为一对有名无实的所谓“夫妻”,或是与她平辈论交,她拿他当长辈再好不过了……
不过十四岁好像也算不得小丫头片子了?
韩征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到了施清如身上。
见她穿了件家常的素面褙子,头发只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纂儿,以一支素银簪子固定住,许是因在病中,眼窝有些下陷,脸色因为一直红着,倒是看不出多少病容来,但整个人的精神的确不大好就是了。
可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她比刚进府时长高了不少,已经有了很分明的曲线,也长开了不少,五官越发的明艳,不难想象,再过个一两年,她的容貌会何等的出色。
不过屋里怎么有一丝时有时无的血腥味儿?虽然淡到几不可闻,却瞒不过韩征的鼻子,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但几乎就在同时,他已看到了不远处桌上的空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红糖水,他居高临下,眼神又敏锐,自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不由微微有些尴尬起来,所以这丫头不止是因为病了,才倒下的?
他尴尬,施清如察觉到韩征好像又在看他了,只有比他更尴尬的,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督主怎么还不走啊?
屋里的气氛就渐渐莫名的奇怪了起来。
小杜子何等敏锐之人,很快便察觉到了屋里的气氛怪怪的。
可要让他说怪,他又说不上来,他干爹的心思深不可测,他是既不敢妄猜,也猜不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恼了施姑娘了?希望他老人家看在施姑娘头都要低到胸口以下去了,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小杜子清了清嗓子,正想说点儿什么,来打破屋里这怪怪的气氛,也为施清如解围。
桃子终于端着托盘进来了,弓背缩腰的,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根针,让督主看不到。
施清如余光见她唬成这样,怕她失态,只得上前端起托盘上的茶杯,双手奉与了韩征:“督主,请喝茶。”
韩征却忽然站了起来,“不必了,既病着,就早些歇了吧。”
说完便大步走出了花厅。
小杜子见他干爹说走就走,忙把手里的匣子放到了桌上,扔下一句:“施姑娘,那我也先告退了,明儿再来瞧您,这数珠我干爹既赠您了,您就收下便是,不然他转头就命我给扔了,岂非暴殄天物?”
也跟着追了出去。
施清如与桃子确定他父子两个已经走远了,才一个瘫到就近的椅子上,一个则直接瘫到地上,大口的喘起气来。
“小姐,我、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桃子喘了几口气,平息了几息后,总算觉得心跳没那么快了,却仍心有余悸,“早知道督主今日会过来,我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口无遮拦的,要不说背后莫说人闲话呢?督主真是好大的威势,我以后再不敢了。”
施清如脸上也终于没那么烫了,有气无力的道:“你知道怕了就好,亏得你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只是一味的劝我,不然督主发起怒来,我也救不了你。”
可她把督主说老了,还无意把督主与施延昌相提并论,拉低了督主的身份与品德……督主一片好意来看她,她却背后那样说他,他以后只怕都不想见到她,指不定也不会再吃她煲的汤熬的粥了吧?
桃子拍着胸口道:“可不是,督主还没发怒,已经那么大的威压了,我简直气都要喘不过来了,要是再发起怒来,不是得更吓人吗?难怪人人说起督主,都那么的害怕。不过督主长得也忒好看了吧?小姐,您怎么从来没说过督主长这么好看?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比督主更好看的人……不,还有小姐,小姐也很好看,应该说我从来没见过比督主更好看的男子,小姐还是先安心待在都督府吧……”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说‘男子’也不对,督主可是个太监,终于没再说下去,只心里很是遗憾,这督主要是个正常男子,与她家小姐该是何等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啊?
施清如啼笑皆非,“不是才还劝我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让我一定要早早为未来打算,省得将来再来后悔,已经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口风了?就因为督主长得好看?”
还当只有当初跟她一起到都督府来应选的那几家闺秀是看脸下碟的,没想到桃子也是一样!
桃子不好意思起来,赧然小声道:“也不全是觉着督主好看啦。我只是觉着,督主原来没我想象的那般可怕不说,其实人还不错,知道小姐病了,百忙中还亲自还探望小姐,又送小姐这么名贵的礼物做生辰贺礼,刚才也没有惩罚我……我本来都以为,督主肯定要杀了我了,我一个小小的丫鬟,于他那样的大人物来说,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他却没有那样做,可见平时那些传言,未必都是真的。”
施清如道:“本来那些传言就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不过是那些妒恨督主的人的恶意捏造与中伤,你终于能明白,简直太好了。”
桃子小声道:“我虽然明白了,可在我心里,小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说的是让小姐‘先’安心待在都督府,毕竟小姐如今年纪还小,一辈子又那么长……总归小姐自己心里有个数,我以后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也省得给自己招祸,更给小姐招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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