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自然不是。”
容轻咬紧下唇,“属下是担忧——”
“担忧什么?”
“少主近来对我等重返玄苍的大业很是不上心,属下观察,他怕是看上了一个女人。”
“哦?何等样的女人?”
宗掌坐直了身体。
“正盟近几年来,又出了一位先天道种,入元境进了玉清门,不过区区四年,便已经到了知微境,少主看上的,便是这位先天道种;与那正盟离微道君起冲突,也是因为这位先天道种。”
容轻从袖中抽出厚厚一沓纸,“这便是那位先天道种的详细资料。”
宗掌抬手摄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翻过,越翻眉心蹙得越紧:
“七杀预备如何?”
“据属下所知,少主屡屡轻拿轻放,将这人放走,说是要离间那两位先天道种的感情,但少主自己却……”容轻似难以启齿,“陷进去了。”
她伴在少主身边二十载,对少主为人再清楚不过,再好玩的玩物,在少主身边也不会多玩过一个时辰,可这位……先天道种,吸引他注意力委实太久了。
“我邪盟苦心孤诣在正盟十二大城安插下的棋子,被那离微道君顺藤摸瓜一并拔了,现下也只有几个小城池的据点还在苟延残喘,少主此时不仅不韬光养晦,还应了那离微道君的挑衅,实在不智。且——之前两具傀身意外损毁,据属下观察,也当是为了那位先天道种。”
宗掌沉吟许久:
“依你看,当如何解决?”
“少主说是要招揽,但依属下看,那位先天道种与正盟离微感情甚笃,怕就怕,待那位先天道种成长起来,少主还未成事——是以,不若趁其微弱,斩草除根。”
“说说看。”
容轻示意宗掌看纸张最末,宗掌一愣:
“祸及凡人?”
“据属下观察,这位先天道种与那离微道君之间怕是有某种联系,一旦遇险,离微道君便会立刻出现,反倒是她那对凡人父母,好对付些。”
“修道之人早就斩断尘缘,便是对付了人家一对凡人父母,又如何?”
“这位先天道种不太一样。属下查过她的行踪,她在门派呆的时并不长,倒是对她那对凡人父母颇为依恋。后来又托人问了她入门遴选那日的表现,很幸运,约莫是这位先天道种行事太过特立独行,许多人还算有印象,她的执,正正好,在她那一对凡人父母身上。”
“哦?倒是奇特。”
宗掌懒洋洋靠向椅背,“你有什么打算?”
“杀了她的父母,这位先天道种便也废了。”
良久:
“去办。”
宗掌摆了摆手,容轻微微勾起嘴唇:
“是,宗掌英明。”
容轻领命而去。
而在这时,才到玉清门口、踏云准备落地的郑菀突然间一阵心悸,胸腔里那颗心脏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嗓子眼,连眼皮都开始不断跳了起来。
“修士有五感,通明之人的感觉,要更敏锐。”
烬婆婆道,“丫头,你这是上天示警。”
“示警什么?”
“这婆婆我便不知道了。”
“尽欢真君。”
玉清门守门人只看得清一截青绿色的裙摆,尽欢真君的人便消失在了原处。
郑菀回了门派,也未去看师尊,直接回了洞府,开启防御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阿万在旁边哒哒哒跑:
“真君,真君,你这是作甚?”
“阿万出去。”
郑菀道,“我要睡觉。”
阿万一步三回头,委屈巴巴地迈出了门槛,坐在门口,看了会门前栽满了碧绿荷叶的池塘,立时又高兴了:
“阿万去找蚯蚯!”
门外阿万快活的声音传来,郑菀施了个隔音罩,可之前的慌乱感丝毫未曾褪去,反倒越发明显。她强制自己进入睡眠,却发现,怎么也不成。
快睡啊。
睡了就能做梦了。
郑菀开始属羊,数到一万只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可这回的梦很乱,一会儿是山山,一会儿是阿娘,一会又是阿娘抱着山山,嘴巴张啊张的不知在对她说什么,郑菀拼命想要听清,却什么都听不见。
她猛地睁开眼睛,窗外鸟鸣啾啾,她窗忘了关了,有风从窗口灌进来。
昨天那等心都快跳出胸口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像是虚惊一场,可郑菀却再坐不住,直起身便往外走,一路行到风妩城,来到长鹿书院,看到阿耶阿娘都还好好地在那,才松了口气。
“菀菀来的正巧,来,吃早饭。”
下阶元米做的米粥熬的很稠,看得郑菀胃口大开,她干脆坐下,就着一点萝卜青花丝儿,整整喝了两大碗,最后摸着圆溜溜的肚子,道:
“阿娘,你拌的这丝儿,菀菀一辈子也吃不腻!”
王氏笑盈盈地:
“那你带回去吃些?”
修道之人还有这等对话,十分稀奇,但对郑菀来说,却是稀松平常。
她并未辟谷,也未戒五谷,所以,吃吃喝喝从未断过。
正说着话,门外又“笃笃笃”想了起来。
“谁啊。”
郑斋上前开门,门还没开,便听书远山长的声音响彻云霄:
“郑先生,有人到你家来提亲来了!”
第155章
“提亲?”
郑斋一愣,开到一半的门栓停在半途,又“唰的”拉开,但见不大的小院门口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书院山长一改平时趾高气昂的模样,半塌着腰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见他来,还朝他露出个谄媚又讨好的笑:
“郑先生来了啊。”
其他人,不看着装,只看那通身的气质,郑斋便知道,与他们这些不能修炼的凡人不同,这些人个个都是仙士。
仙士们都穿着一样的广袖白袍,站之便觉飘飘欲仙。各自袍摆上都绣着剑式的纹样,有三把小剑的,有四把小剑的,最高的,则是为首那人,六把小剑——
郑斋忍不住眯起眼看。
熹微的晨光才悄悄爬上东天,透过枝丫细密地铺陈开来,轻轻地撒了一地。
那人昨日才见过。
只是一身白衣换成了绯红大袍,头发整整齐齐地用同色系丝绦绾成一束,可即便是这般热烈的颜色,也被他穿出了一身寂冷。
郑斋私心里,其实并不爱这样的人。
太寂寞太冷清了,委实不大适合自己那爱笑爱闹的闺女。
“贤侄?”
郑斋故作不知,“何故来此?”
“郑先生大喜,郑先生大喜啊。”
崔望没答,反倒是一旁的山长抢着报喜,他捋着山羊胡,笑得一脸的菊花都开了。
“离微道君特来向郑先生您的女儿提亲,大喜事儿啊。”
郑斋是何等样人,山长那艳羡到恨不得取而代的眼神哪里看不出来?可他不觉得大喜,反倒觉得大惊。
“贤侄,你这便有些强人所难了,昨日老夫便与你说了,菀菀的婚事全由她自己做主,现下,菀菀可还没应承——”
“——阿耶,我已经应了。”
郑菀不知何时走到了门旁,正笑盈盈地站着,从院内看崔望。
“崔望,你来的好快。”
李司意折扇一合,扬声便道:
“尽欢真君,日未东升、城门待开之时,我小师弟便率我等在风妩城外候着了。”
郑菀下意识看向崔望。
崔望未着一词,唯一双透亮澄澈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她,眸中笑意浅浅:
“是,情迫心切,一刻不能等。”
郑菀:……
她的心一下子软了。
原先怪他太急切太鲁莽,才应下亲事,第二日便来提亲——
可这样急切的、坦诚的,又因这急切坦诚而显出十二分可爱的男人,让她连怪上一句的心思都生不出。
“罢了,进来罢。”
郑菀退开一步。
郑斋则愣愣地看着情形急转直下,下意识“暧”了一声:
这、这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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