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窗落花
如她所料,塑料大棚只剩下横七竖八的铁架子,塑料布都不知道被水卷去了哪里,花草绿植全部淹死,高的还有个枝干杵在那里,矮的全被覆盖在了厚厚的淤泥底下。
总之一句话,该毁的一样没剩。
老天爷可真狠呀!花枝摇头叹息,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成果毁于一旦,心仿佛被一万支利箭同时射穿,疼得她不能呼吸。
江渔也心疼。
他比花枝更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因为他穷怕了,他好不容易才靠着花棚翻了身,走上人生巅峰,谁曾想刚走了几步,就被狠狠一脚踹下了山崖。
辛辛苦苦干一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现在的他,还比不上解放前,解放前他家起码不欠债,如今是背了一身的债,还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地看着眼前一马平川的沼泽地,找不到一句话,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们相互之间也不想说话,因为说什么话都于事无补。
就这样默默地站了不知多久,原先在花棚做事的人都来了,大家站成一排,同样默默地看着自己曾经挥洒汗水播种希望的土地,只是如今,他们的希望已经被深深地埋葬在这片土地上。
江渔正好在担心这些兄弟们的安危,看到大家过来,便趁机清点了一下人数,清点之后,发现少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同村,但和其他人却都不是一个村,江渔放心不下,就吩咐两个哥们儿去打听他们的下落,看是没顾上来,还是有情况来不了。
按说魏骋电话打得及时,花棚里的人比别的村民都先得到消息,并且大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始逃命,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才对。
可这事谁能说得准,有的都爬到山上了,还被挤下去了呢!
大伙都在心里默默为两个哥们儿祷告,希望他们平平安安。
等消息的时候,花强也来了,告诉花枝他去看了鱼塘,说鱼塘除了鱼跑了,守夜的小屋塌了,别的也没什么好损失的,等过段时间,再往里投放鱼苗就行了。
只是现在这形势,连鱼苗都不知道去哪买。
去找人的哥们儿很快就回来了,说那两个哥们儿失踪了,连他们的家人也找不到他们在哪儿。
在这种情况下,大伙心里都明白,失踪就等同
于死亡,唯一比死亡好的,就是还能让人保留一个渺茫的自欺欺人的希望。
因此,大伙谁也没有说破,都彼此安慰说他们肯定是躲到哪里去了,没准过两天就回来。
花枝心里更加难过,若不是大伙都在,她又忍不住要落泪。
“在这里也没啥用,你们都先回去了。”她说。
大伙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就不在这里烦她,默默走了。
有个哥们儿在后面磨磨蹭蹭,等其他人都走了,又掉头回来对花枝和江渔说:“嫂子,渔哥,我知道我要说的事太不地道,可我真的没办法,我妈和我爸从山上下来就病倒了,急需要钱去看大夫,所以我想问问,我们上个月的工钱还发吗?”
“……”花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单从个人利益上来,这哥们儿的行为无可厚非,他辛苦一个月,想拿到自己该得的酬劳,她表示理解,至于其他的,人家已经说了是家里有病人,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我没办法给你算工钱。”花枝说,“如果是你爸你妈都病了,你那点工钱也不够用,这样吧,你现在去我家找我姐,让她给你拿点钱先用着,别的等我缓几天再说。”
哥们儿脸色通红,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给花枝和江渔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江渔始终没说话,等他走了,才叹口气说:“患难见真情,一点都不假。”
花枝说:“你也别多想,兴许人家真有难处。”
“谁没难处?”江渔问,“现在这种情况,谁没难处,二三十个人,只有他还惦记着工钱,是怕我赔干了发不下来工钱吗?”
话音未落,又一个哥们儿回来了。
“渔哥,嫂子……”他搓着手,为难地说,“我有个事儿想跟你俩讲。”
江渔和花枝对视一眼,等着他往下说。
哥们儿说:“是这样,俺们村有一大部分人都走了,我家人也打算去外地,让我跟着一块去,所以,我,我,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们了。”
“你要出去呀?”花枝有点意外,“虽然我不能强迫你留下来,但出去也未必就一定能好,你要想好了再决定。”
“谢谢嫂子,我已经想好了。”哥们儿说,“就是感觉挺对不起你俩的,当初是你俩把我带上了正道,现在有了困难,我先跑了……”
“没事儿没事儿。”花枝说,“你就是不跑,我现在也没能力帮助你,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走之前记得去我家找我姐,把上个月的工钱领了路上用。”
“谢谢嫂子!”哥们儿抹了把眼泪,转身走了。
江渔还是一言未发,等那哥们儿走了,花枝问他:“又生气啦?”
“没有,这个还能接受。”江渔说,“不是我心胸狭窄,只是被好兄弟放弃的感觉不太好受。”
“我明白。”花枝拍拍他的肩,“你也不用难过,既然是患难见真情,你就把这次灾难当作是对你们兄弟感情的一个考验吧!”
“不然还能怎样?”江渔苦笑。
于是,这半天,两人哪儿也没去,就站在地头等着看结果。
到最后,花棚里二十八个人,以各种理由回来辞行或者要工钱的一共有十五个。
花枝并没有过多挽留,让他们都去找花叶拿钱,同时真诚地祝他们一路顺风。
一直等到正中午,确定不会再有人回来,江渔长出一口气,拉起花枝的手说:“走吧,咱们回家。”
“好,咱们回家。”花枝笑着应道。
两人转身要
走,花枝突然又停住,
松开江渔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往淤泥底下扒。
“你找啥?”江渔问她。
花枝说:“你来看,咱们的招牌还在呢!”
“在哪?”江渔忙蹲到她身边去看,果然在淤泥中看到招牌的一角。
两人精神一振,顾不上脏,费了半天劲,齐心协力把整块招牌从淤泥中扒了出来。
招牌上虽然糊满了泥巴,但“花枝俏”的字体还清晰可辨,那枝梅花仍然红得醒目。
花枝笑起来,和江渔一起把招牌抬到路边排水渠清洗干净,又抬回去用力插在地头上。
“现在,我对着这块招牌郑重起誓,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动,就绝不会让“花枝俏”倒下!我一定要重振旗鼓,排除万难,把“花枝俏”做大做强,让它成为全国最好最有名的花木集团!”
“我也发誓!”江渔握紧拳头,准备来一段激情宣言,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和我媳妇儿一样!”
“……”花枝哈哈大笑,使劲给了他一拳,“你行不行啊你?”
江渔嘿嘿乐:“我们男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是看行动!”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行动!”花枝说。
两人一扫心头的雾霾,手牵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路,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突然放晴,久违的太阳穿透层层乌云,往人间洒下万道金光,花枝回头看,那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两天后,整个花庙乡幸存的百姓逃荒走了一大半,往县城方向的路也终于通车了。
由于通迅中断,花枝一直没能和魏骋他们联系上,花朵也是音迅全无,在得知通车的消息后,花枝便第一时间和江渔赶往县城。
现在她对别的都不奢望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大家都能平平安安。
第77章 预言家
县城受灾情况相对比农村小, 由于房子都是砖结构,倒塌没那么严重,只是那些低矮的棚户被冲塌, 伤亡人数比农村也要少。
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一部分人低估了大水的威力,以为躲到楼上就不会有事,没想到水位曾经一度漫过了三层楼, 来不及逃生的人们便被活活闷死在里面。
这个时期,城里的排水系统还不完善,水退得比乡下慢, 花枝和江渔在城门口下了车, 进到城里,发现路面水还能漫到脚脖子。
街上到处都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垃圾,没办法脱鞋子, 两人只好就那么淌了过去。
到了魏骋家,大门敞开着,院里一片狼藉,老先生那一院子花花草草全都死完了,家里的家具也全都泡裂了,魏骋正指挥着从外面雇来的工人把不能用的家具往外抬。
花枝一走进院子, 魏骋就看到了她, 微微一愣, 冲过来把她紧紧抱住。
花枝鼻子发酸,回抱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爷爷他们都还好吧?”
“都好。”魏骋哽咽道,“我们跑得快,大家都没事,就是一直担心你们,也联系不上。”
“我们也挺好的。”花枝说,“除了无家可归,别的都挺好。”
在死亡面前,无家可归已经算是好的。
魏骋被她逗笑,没想到经过这样的灾难,她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真是个奇女子。
江渔走上前扒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说:“来,也抱抱哥,哥也吓坏了呢!”
魏骋就象征性抱了他一下,随即推开,嫌弃道:“是男人吗你?”
“你是。”江渔说,“你是男人干嘛哭鼻子?”
“哪有,我没有。”魏骋坚决否认,拉着他往屋里走,“你来的正好,快帮忙搬东西。”
江渔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哥可不是来干苦力的。”
“谁来啦魏骋?”魏老爷子在屋里听到了,走到门口往外看,一看到花枝,顿时激动起来,“哎哟,哎哟,我的大孙女,快来,快来,让爷爷看看……”
花枝这回是真止不住眼泪了,跑过去抱住老人家失声痛哭。
魏老先生的眼泪也哗哗往下掉。
大家好一阵子才止住悲伤,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说话,讲述各自惊心动魄的逃亡过程。
花枝没看到魏建国夫妇,就问他们去哪了。
魏骋说,他爸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在县委坐镇指挥灾后重建工作,他妈在上周去省城看望魏兰,发水的时候不在家,有幸避过了一难,现在火车道冲垮了,客车也停运了,她没办法回来。
花枝说:“只要人没事就好。”
又坐了一会儿,花枝便起身告辞去找花朵,魏老先生让她找到妹妹后一起来这边吃饭。
两人一起去花朵租房子的地方去找,到了那边,同样是满地狼藉,花朵不在,不知道是和小姚在一起,还是出了意外。
两人又急急忙忙跑到小姚家里去找,小姚家住的家属院全被淹了,大家都在忙着往外扔泡坏的家具,小姚家却一个人都没有。
花枝一连找了好几个邻居打听,都说没见着人。
花枝害怕起来,脚软得走不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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