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拾一
萧衍:“……”
“真的。”时歌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我上次嫌弃你脏,不是说假话。”
萧衍当即转身离开。
时歌挑眉,又偏头看了眼远处仍然在摸肚子的蓝颜儿,心情有些复杂,她摸了摸荷包,不多会儿摸出几颗牛轧糖。
她剥开,小口小口咬着糖块,不如上次唐季给她的那颗牛轧糖,不是很甜。她摇摇头,离开了花林。
夜幕降临,西苑里灯火辉煌。
蓝颜儿和萧衍下完一盘棋,管家送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管家大气都不敢出,默默递给萧衍,萧衍接过,瓷勺微微晃了晃,乌黑的药汁荡了荡。
他长睫低垂,笑道:“今日我喂你喝药吧。”
“王爷,这是什么药?”蓝颜儿瞧着那碗乌黑的汤药,柳眉紧拧,这气味,闻着怪怪的。“会不会很苦?”
“良药苦口。”萧衍轻轻吹凉滚烫的汤药,微笑着喂到蓝颜儿嘴边,“这是对你身体好的药,喝吧。”
蓝颜儿有些不愿,可她近日害喜反应严重,难受得紧,若是喝药能好,苦一些倒是也无所谓。何况这药有多苦,萧衍便有多心疼她。
“臣妾全听王爷的。”
她一笑,乖乖张嘴,咽下比苦胆还苦的药汁。
见状萧衍眼睛微眯,慢条斯理,继续一勺一勺慢慢喂蓝颜儿,开始蓝颜儿嫌苦,要吃糖,喝得慢,后面习惯了那苦苦的味道,不多会儿,满满的药喝见底,一滴不剩。
她抬眸,笑盈盈抱怨:“下次可不再喝了,真苦。”
萧衍松手,白勺落进碗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把碗搁到桌上,薄唇抿成条紧紧的线:“是啊,下次不用喝了。”
蓝颜儿又娇嗔一笑,正要撒娇几句,突然感觉她肚子猛地往下坠,仿佛有无数只手,重重扯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在肚子里来回搅动。
疼,排山倒海的疼席卷而来。
蓝颜儿脸色骤变,紧接着,她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不由死死捂着肚子,顺着凳子滑坐到地,她艰难开口:“王、王爷……臣……臣妾肚子……好……好痛……你……你快叫……快叫大夫……啊,肚子……我的肚子……”
她痛苦哀嚎,萧衍一动不动。
蓝颜儿察觉到不对劲,艰难抬头,就见萧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那双曾满是深情的眼睛,此刻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情绪。
霎时,惊骇从她四肢弥漫开。
她看着桌上空空的碗,意识到什么,颤抖着嘴唇问:“药……王爷,你喂我喝的药,是……什么……药?”
话音一落,蓝颜儿腿部猛地一阵温热,粘腻的液体流出来,染红了她的亵裤,她没有低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红着眼睛望着萧衍,急切重复:“王爷,你喂我喝的,是安胎药吧?是吧?”
这次萧衍动了,他蹲下,双手蓝颜儿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拭去她夺目而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回她:“滑胎汤。”
滑胎……
蓝颜儿死死抓住萧衍的手,保养得散发着珍珠光泽的指甲狠狠掐入萧衍手背,她声音泣血:“萧……萧衍……他……他是你儿子啊!”
萧衍嘴角毫无感情上扬:“你在清凉寺做过什么,需要我提醒你么?”
原来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和曲正风偷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他……接她那日!他明明知晓她……却装作若无其事几个月,等她怀孕再处罚她么?
蓝颜儿大惊,然后她捂着肚子,死命摇头,不,不是的,她怀的不是曲正风的种,是萧衍的啊!她怀了两个月身孕!
她无力摇着萧衍:“不……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的啊!萧衍……你杀了自己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你……你做什么?!”
“或许是我孩子。可那又如何?”萧衍不为所动,他手下突然用力,紧紧捏住蓝颜儿下巴,抬高她脸,凑近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我孩儿,有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蓝颜儿从未见过这样的萧衍,冷酷,无情,不带一丝儿人气。
她害怕极了,无意识往后缩,可萧衍死死捏着她下巴,她动弹不得,她扑簌扑簌掉眼泪:“我……我错了,萧……萧衍,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萧衍……呜呜呜,萧衍……”
“背叛我的人,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萧衍说完松手,起身再不看蓝颜儿,吩咐管家,“西苑一干人等赐死。即日起,蓝侧妃不再出西苑半步。”
管家吓得双腿发软,半晌才连连应是。
蓝颜儿怕了,她不顾一切,急急爬过去抱住萧衍大腿,一路拖出一条血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萧衍,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萧衍……我……啊!!!”
轰隆。
窗外,惊天一声响,随即瓢泼大雨铺天盖地砸下来,闪电照亮了满地的血迹,像极上一世,蓝颜儿难产而死的那个雨夜。
她尖叫一声,再承受不住,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萧衍面无表情从蓝颜儿手中抽出他腿,毫不停顿径直而去,很快出了西苑。
管家看一眼昏死过去蓝颜儿,犹豫半晌,没有扶起蓝颜儿,也没有传大夫,关上门,吩咐侍卫将西苑一干丫鬟太监全部绑起来,悉数喂下鹤顶红。
七窍流血时,碧桃死不瞑目想,她应该在小姐嫁给六王爷之前,劝小姐和曲老师私奔的……
她真应该……劝小姐私奔的!
“小姐啊!!!!!”
哗啦,哗啦,哗啦。
暴雨不停下,砸得院子里的树木皆断了枝,女子凄厉的哭声穿透夜雨,一下惊醒了睡梦里的白霜,白霜猛然惊醒,踹着粗气起身,额头布满了细汗。
听到动静,时歌披衣起身,点亮了烛台,从里间走出来,问白霜:“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娘娘……”白霜心有余悸,煞白着小脸,“奴……奴婢好像听到了女鬼的叫声,好……好可怕!”
时歌看了眼没关严实的窗户,走过去关紧,把外面的一干风雨全都关在了外面,然后她笑着拍了拍白霜的头,掀开热乎乎的被窝挤了进去,道:“做噩梦而已,今晚我跟你睡。”
“是。”白霜点头,以前闪电打雷,原女配也会和白霜挤一个被窝,她倒没觉得奇怪。她重新躺下,可是那凄厉的叫声一直灌进她耳中,她始终无法入眠。
她辗转反侧,时歌伸手轻轻揽住她:“别怕,没事了。睡吧,明天还要进京呢。”
时歌的手温暖,带着点点奶香,仿佛有魔力一般,白霜乱跳的心安定下来,她闭上眼,渐渐陷入了梦乡。
第80章 重生篇014
【014】
时文武大胜消息传回京城,蓝太礼心里烦闷。
他堂妹真是太不靠谱,寄信给他让他勤加练习,她会在萧衍那儿为他说话,等待以后名扬天下的机会。
他天天去校场练习,可围剿倭寇的机会照样是时文武的。
时文武,时文武,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处处压他一头?真是晦气!他有勇有谋又如何?仍是比不过时文武有个太师爹。
呵。
蓝太礼嗤笑,将蓝颜儿的信撕得粉碎,再不去校场。近半个月都待在万花楼里醉生梦死,甚至为一个新来的姑娘,同几个公子哥大打出手,纠缠间失手打死一个小公子,还是蓝大学士众人疏通,把这事压过去,这才没闹到上面。
这夜,他不知喝了多少酒,终于衣衫不整从万花楼出来。
夜风习习,街上偶有几个行人,见蓝太礼浑身酒气,骂骂咧咧的,都嫌弃捂着鼻子,加快脚步避开跑远。
蓝太礼眯着双眸爬进轿子,头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花,他拍了拍脑袋,大着舌头吩咐轿夫:“回、回府。”
“是。”
轿外,有人应是。
蓝太礼咂巴着嘴,头一歪,靠着软垫阖上眼,渐渐沉睡过去。
一路颠簸,轿子抬到城外燕山的山顶,有两人等在那里,赫然是时歌和薛秀兰。
轿夫看到二人,停住轿子。
右边的轿夫扯下头巾,是时文武最得力的属下,徐启山。平倭寇时,他对算无遗策的女诸葛时歌是相当佩服,因此时歌托他把蓝太礼“偷”出来,他二话不说,当即拍胸脯答应。
他快步上前,眉开眼笑道:“三小姐,嫂子,人抓来了。”他最崇拜时文武,时文武厌恶萧衍,于是他只当时歌仍是时家三小姐。
时歌道谢:“辛苦徐副将,我在山腰凉亭备了薄酒,还烦请你们在那儿等我和嫂子。”
徐启山知道,时歌是要支开他们,反正他下的迷药足以让一头牛昏睡两天两夜,蓝太礼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绝不会苏醒。
他爽快应是,带着另外三个士兵,说说笑笑下山了。
待他们离开,薛秀兰才问时歌:“小歌,这人谁啊?”
时歌掀开轿帘,蓝太礼睡得死沉死沉的,鼾声如雷,她打开麻袋,直接从蓝太礼头上套下去,然后一把把他扯出来,扔到地上。
她蹲下捆麻袋,回薛秀兰:“蓝太礼。”
“蓝太礼?”薛秀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想了半晌又没什么印象,片刻,她眨眨眼,“他得罪你了么?”
“嗯。”时歌点头。
薛秀兰蹲下,帮时歌打死结:“好,他得罪你,就是得罪我,我来!系死结,我可在行了。”
时歌松手,一切都交给薛秀兰。
她今夜带薛秀兰来,就是要她亲自动手报仇。薛秀兰宝贝到心尖的时世泽,是被蓝太礼塞进麻袋,从屋顶一遍又一遍扔下,活生生摔死在她面前。
蓝太礼,实在该死!
“捆好了,接下来如何做……抽他?”薛秀兰抬头,时歌就递过来一根泛着银光的细长鞭子。
“嗯。”时歌认真道,“抽到你不想抽为止,然后再把他推下山。”
“推下山?”薛秀兰嘴巴张大,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上阵杀敌没问题,可杀人不行。小歌,他得罪咱们,咱们好好教训他一顿便是,不至于杀了他。”
“他不是人。”时歌莞尔,“嫂子你放心,出事我来扛。”
她毫不担心蓝家来找事。
如今的蓝家可不是原书的蓝家,那时的蓝家有萧衍护着,有平倭寇的无上威风。现在,不过跳梁小丑。
“我、我还是下不来重手。”薛秀兰为难,她知时歌跋扈,也愿意宠着她跋扈,然而杀人不是小事,为一时得罪,任性杀人,更不可取。
“大嫂,你知道么?蓝太礼前些日子为一个花魁争风吃醋,生生打死一个少年。”时歌顿了顿,“其实也不止少年,他之前因为嫉妒一个比他优秀的男子,将男子年仅几岁的稚童塞进麻袋,当着稚童父母的面从屋顶一次又一次摔下,直至摔成肉泥,活活摔死了。”
说完,她认真看着薛秀兰:“大嫂,你说这样的蓝太礼还算人么?”
摔死几岁的孩子?
薛秀兰冷不丁想到时世泽,若是有人敢伤害她的孩子,将时世泽从屋顶扔下来,哪怕拼命,她也要一口一口撕扯下那人的血肉!
她眼神一冷,扬手一鞭子,重重抽到蓝太礼身上:“畜生!”
捆紧的麻袋动了动,蓝太礼在睡梦中闷哼一声:“嘶!”
不够,不够!
薛秀兰眼前不断闪过时世泽从屋顶摔下来的画面,他小小的,温温的身体塞在麻袋里,她看不清,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源源不断的血从里面渗透出来,染红了麻袋,也染红了薛秀兰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