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燕明戈如今已升为都尉,等羌城收复,他们就得回羌城那边。林初还没有一套适合都尉夫人这个身份的衣服,好在六皇子送来的有不少名贵绸缎,卫柔和荆禾看着都不像是会做女红的,但是偏偏他们都女红了得,这让林初倍感挫败。
二人赶着给她做了一套新衣。
到了赴宴那一日,林初穿着一身新裁的衣衫去了安府。
到了安府,府上大门没开,只开了左侧的角门,瞧见这一幕,林初皱了皱眉,这可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待客之道。
宋拓架着马车进去,林初下了车,迎接她的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妇,老妇一身石青色的衣衫洗的有些褪色,手上戴着的那个银镯子暗灰,看样子成色不好,镯子的花纹上还能看到污垢,显然这是个粗使婆子。
稍微讲究些的人家,都不会让一个粗使婆子来迎接贵客。
婆子冲林初福了福身子,姿态说不上恭敬,甚至有些轻慢,“燕夫人稍等,有丫鬟进去通报了。”
今日雪停了,但是寒风凌冽,大冬天把客人晾在门口?联想到进来时安府开的角门,林初眸色冷了冷,这安夫人倒是有意思,送拜帖的是她,现在是想落脸子么?
在寒风里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一个穿着藕色比甲的丫鬟从垂花门处走出来,“劳烦燕夫人等这么久,夫人正在花厅那边,奴婢这就引您过去。”
丫鬟手臂上带着一对缠丝银镯子,看成色就比老妇的好上许多,也是难为她,这大冷的天,衣袖比别人短了一截,就为了露出手上那对镯子。
林初能感觉到丫鬟落到自己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从她的面貌到穿戴,目光里有鄙夷也有艳羡。
“将军府的后院倒是大。”林初突然道。
丫鬟以为她没见过这般气派的地方,语气里带上几分得意,“那是自然,咱们这府邸,占地十亩呢!”
十亩地,差不多也就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足球场周长不过三百五十米。
一盏茶的时间相当于现代的十四分钟,都够绕着足球场走三两圈了。
林初眉宇之间染上冷色,“看来你这腿脚不好,寻个医术高超些的大夫,锯了接条狗腿兴许能走得快些。”
如果到现在林初都还没看出安夫人这是想刻意刁难她,那她就是傻子了。
底下的人没有主子授意,哪敢这么对待来客。
丫鬟听了林初的话,果然愤怒不已,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脸鄙夷,尖利道,“爬床的贱婢能有什么教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迷住了燕都尉,先前燕都尉还没封官,你不还企图勾引我们家表少爷吗?狐媚下贱胚子……啊……”
林初反手一耳光就打了出去,丫鬟被她打得踉跄好几步,捂住脸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林初面色平静得冷漠,“这一耳光,是我替你家夫人打的。她不会管教奴才,就由我这个客人代劳了。”
老妇见此情形,打算上前帮忙,林初一个冰刀般的眼神扫了过去,老妇当即定在原地,讪讪不敢上前。
丫鬟一脸恨意的朝着林初冲过来,“小贱蹄子,我跟你拼了!”
林初闪躲不及被她抓伤了脸,她怒极直接揪住了丫鬟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啪啪”两耳光。
林初打得自己手疼,丫鬟一张脸也肿得跟猪头似的。
林初冷冷道,“这两耳光,是我为自己出气打的,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叫下贱,不妨回去照照镜子。”
那丫鬟还不死心尖利的指甲抓进林初揪着她头发的手背。
林初才不顾忌这点痛,揪着丫鬟的头发就把她重重往旁边的墙上砸去。
林初是下了死力气的,丫鬟惨叫一声,脑袋瞬间跟开瓢了似的,血染的墙上到处都是,那名老妇被吓得哇哇大叫,跌了个屁股墩儿。
“这是在做什么?”台阶上,一身锦衣的妇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来。
看得出她是个美人,便是现在上了年纪,一张脸显然也是精心保养的,有着半老徐娘的风情。
林初的视线先落到了贵妇人旁边的年轻女子身上,兰芝,没想到羌城之变后,她竟然还活着。
“燕夫人,你这是……”贵妇人的话音拉回了林初的思绪。
林初看着眼前这似乎再和善不过的妇人,嘴角勾起冷笑,“安夫人的待客之道,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盏茶为10分钟或者14.4分钟,语出《僧祇律》
第49章
安夫人被林初这么直白的一怼, 面上那抹和善的笑就有些勉强,“燕夫人哪里话……”
她像是才看清林初脸上那被抓出的几道血口子, 忙提着裙裾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一副紧张的不得了的样子,“燕夫人这脸是怎么弄的?”
见林初手背也血淋淋的一片, 一双美目大睁,过来要执起林初的手,“呀, 这手也伤成这样?”
林初用力一甩, 挥开了安夫人的手,安夫人像是受不住那股力道一样,后退了好几步, 若不是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怕是她得跌倒在地。
“夫人!”
“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一群丫鬟跟天塌了似的, 围在安夫人跟前。
林初只想翻个大白眼,她这一挥手的力道能有多大?这安夫人是个纸片人不成?
寒风掠过,林初脸上和手上被那婢子抓伤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她冷眼看着捧着心口似乎气都喘不过来的安夫人, 嘴角的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瞧瞧, 安夫人这脸色发白, 印堂发黑,还胸闷气短,怕是马上就要归西了, 你们还请什么大夫啊,买口棺材回来得了!”
“你……”原本闭着双目的安夫人蓦然睁眼,胸膛剧烈起伏着,指着林初却是气得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兰芝扶着安夫人,安抚一番安夫人之后,目光朝林初扫来,看到她那身用白底玫红素绉缎裁出的衣衫,头上戴着的珠翠发饰,心底颇不是滋味儿。
曾几何时,她在昙芸面前才是体面的那一个,她做着千户夫人,昙芸嫁了个不受将军看中的穷百户,昙芸想吃顿肉都还要她施舍。
谁能想到,那燕明戈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如今燕明戈发达了,昙芸自然也是跟着鸡犬升天!
兰芝越想,越觉得命运不公。
昙芸不就生了张狐媚子脸么?怎么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赶着她了?
之前羌城之变,她跟她相公赵大志也是侥幸才逃过一劫。
羌城就那么大点,除去几个副将,就是几个千户官职最大。她们这些官太太也时常聚在一起打马吊什么的,一来二去她跟副将王猛的小妾也就熟络了起来。
兰芝素来觉得自己能识文断字,要比别人高出一等,王猛那小妾她本来也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但是那时候林初虽然落魄,可她心底里还是喜欢拿着林初跟自己较劲儿,林初那日子过得越凄惨,她心底就越舒坦,时常想让一众官太太一起奚落林初。
不过她自恃清高,这种隐晦的心思,只能藏着,偶尔装作不经意提起,她也不会亲自说林初哪里不好,只是煽风点火,听着别人骂这个昔日一直骑在她头上的丫鬟,她心底会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和满足感。
王猛的小妾跟林初有过龃龉,自然是骂林初骂得最凶的那一个,有了共同讨厌的人,她们不免就走得近了些。
羌城之变前两天,王猛的小妾跟她们一起打马吊时,就炫耀说王猛要带她来姚城这边挑布料裁新衣。姚城的繁华是羌城比不了的,牌桌上不少人都羡慕王猛的小妾,她们大多数虽然也是进了副将的帐子为妾,但是远远没有达到那样的宠爱。
兰芝表面没什么,心底却有几分不乐意,回家就脸子,让赵大志也带自己去姚城。
赵大志能升到千户的位置,全靠着他妹子是将军宠妾,本身没多少本事,胆小却又极其虚荣、好大喜功。
被兰芝拐弯抹角的刺了几句,当即决定也带兰芝来姚城,不曾想就是这样,才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劫。
到了姚城后,得知羌城沦陷,赵大志别说去姚城军营,就是上街都不敢,生怕被扣上一个逃兵的名头小命不保,带着兰芝在客栈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他们带来的银子本就不多,二人又是奢靡惯了的,很快银子就花得差不多了,兰芝想让赵大志出去打探消息,但是赵大志说什么也不肯,还说兰芝是想他去送死。
兰芝头一次觉得,赵大志离了羌城主将的扶持,整个就一窝囊废!
她只得自己四处打听消息,听说羌城那边逃过来的兵都编进了姚城的队伍,都升官赏了宅子,兰芝又是欣喜又是窝火。
喜的是她们在姚城终于也可以有个着落了,窝火的是若不是赵大志窝窝囊囊成天缩在客栈,他们也能赶上升官赏宅子!
凭着赵大志那股窝囊劲儿,让他自己去见姚城主将他是没那个胆子的,兰芝废了好些功夫才搭上了安夫人的线,演了一出苦情戏,才把赵大志给编进姚城的军队里了,不过别人都是升官,他反而降成了一个百户。
兰芝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想着好歹是在姚城安定下来了。
金童关大捷,姚城前往援助的大军回来,她才知道,燕明戈竟然升成了都尉!而昙芸那个贱人竟然一跃成了都尉夫人!
这天差地别的身份,让兰芝如鲠在喉。
往安夫人这边跑得勤了,她才知道安夫人也不喜林初,私底下问了安夫人身边的丫鬟,听说是林初来姚城的第一天,就在南城门跟安夫人的侄子勾搭上了,安夫人的侄子还扬言要纳了林初,后来甚至还断了一条腿。
兰芝心中鄙夷又欢喜,把关于林初的种种都添油加醋给安夫人说了一通,安夫人对林初更加不齿,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兰芝存心想给林初找不痛快,自然也是想借此再跟安夫人攀攀关系,道,“昙芸,你在羌城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进主将的帐子,如今终于缠上了燕都尉,自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能对安夫人无礼?这腊月时节,你说这些咒人的话,你心思怎么这般恶毒?”
之前兰芝给安夫人添油加醋说林初在羌城的事迹时,就没避开丫鬟,那些丫鬟听了,自然是私底下传了个遍,有几个对李建业有意的,背地里不知唾骂了林初多少回。
此刻兰芝一提起,那些丫鬟鄙夷的目光也再明显不过。
天有些阴了,又下起了下雪。
林初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弹了弹落到自己肩头的雪花,抬眸讥讽道,“我就恶毒了,你能怎样?”
兰芝没料到林初会这般回答,一时间被怼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不就仗着自己生了张狐媚子脸!”
林初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是啊,我就靠这张脸博我家将军欢心呢,你再怎么妒恨,这脸也长不到你身上去!”
兰芝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自己脑门,气得她头昏脑涨的,扶着安夫人的手没控制住手劲儿,掐的装晕的安夫人痛吟一声。
“安夫人,您怎么样?”兰芝转而去关心安夫人。
安夫人没搭理她,看着林初,从骨子里透出自命不凡的矜贵,嗓音虽然还虚弱,却是端足了贵妇范儿的,“燕夫人,我无论是在京城,还是来了这关外,都没见过你这般把以色事人当殊荣的,当真是下作!”
林初眸子一眯,冷光乍现,“下作二字,我就原封不动的还给安夫人了!”
“下请帖的是安夫人您,我都尉夫人的身份还不配你们将军府开大门相迎也就罢了,让一个粗使婆子迎接来客,怕是传回京城里,你们安家也是头一位吧?我倒也是第一次知晓,进了后院通报一声主子,得让客人在寒风里等上一盏茶的时间。自然,安夫人教出的好婢女都是随了安夫人的,一口一个下贱下作。我倒是长见识了,原来安夫人就是这样的贤良淑德。”
她讽刺一笑,“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安夫人,您把我请到这府上来,就为了教训我一顿?就算是教训,安夫人您也还不够格吧?”
她都尉夫人的身份也不比安夫人身价低。
“你……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婢!”安夫人被气得不轻,好几度差点喘不上气来,这次真不是装的。
“贱婢?我相公官居都尉,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合着在安夫人眼里,臣妻不过都是些贱婢是吧?安夫人,您怎把你自己也骂上了?”林初语调幽幽,又带着冷嘲,安夫人好几次被气得险些翻白眼。
兰芝给安夫人帮腔道,“昙芸,你别得意太久!如今你破了相,看燕都尉还要不要你这个丑八怪!”
林初摸着自己的被抓伤的那半边脸,嗤笑道,“就算我破了相,我也还是都尉夫人,我来这安府一趟,脸就毁了,你们觉得,我夫君能忍得下这口气?”
想起昔日羌城军营里传言的关于燕明戈的暴戾,兰芝突然打了个寒颤。
林初没心思再跟这群女人耗,安夫人这样的贵妇,着实是让她恶心了一把。
她踩着步子往回走,“安家门楣太高,我等攀不起,以后安夫人还是别再自降身份往我府上递请帖了。”
安夫人被一个婢子扶着才能站稳身体,望着林初背影,眼神却是透着阴毒的,“燕夫人,来了我府上,哪能一顿饭都不招待就让你回去的。”
林初直觉不妙,只听安夫人喝了一声,“请安夫人去偏厅一坐!”
角门里走出几个虎背熊腰的粗使婆子,手里还拿着麻袋和绳子,一脸凶恶的朝着林初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