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在护城河岸边的林初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儿,她沉声道,“快退回城内!”
投石车笨重,地上积水又深,将士们推着投石车跑得不快。
林初回头看了一眼,见有的蛮子直接泅水过来,有的把攻城的云梯直接放到了护城河两岸踩着过来。她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大喊,“不要管投石车,先跑回城内!”
城楼上,赵副将看着逼近的蛮子,惊慌失措大吼,“弓箭手!弓箭手呢!快放箭!”
南城门守将忧心道,“将军,燕都尉的夫人还在下面呢!”
“一城人的性命重要还是她一人的性命重要?”赵副将瞪了南城门守将一眼,回头继续喝到,“放箭!城门!快些关上城门!”
安桐心急如焚,“赵叔叔,再等等,等燕夫人进了城再关城门!”
赵副将面上肌肉抽动,声音勉强缓和了几分,“侄女,现在不是讲私交的时候,你爹把这座城交给我,我就必须得守好它!这扇门背后,就是姚城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赵叔不敢冒这个险!”
安桐整个人一颤,身子都软了下去,转头看着大雨中朝着城门这边拼命奔来的林初一行人,突然哽咽着大哭起来。
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在这一刻回城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林初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她整个人都摔进了雨地里,荆禾见此,忙一把捞起林初,背着她跑。
城楼上的箭雨一**射了下来,全然是不分敌我的射法,林初看见身边不少精锐跑着跑着就被城楼上的箭射中倒下。
她心中不知是气愤还是悲凉,这些人,没死在蛮子手里,反而死在友军的箭下!
她知道城楼上的人可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抑制不住大喊,“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城楼上没人理她,箭雨一**继续射来。
荆禾背着林初,一边狂奔一边朝城楼那边看了一眼,她怒骂一声,“那群王八羔子!他们打算关城门了!”
前有箭雨,后有追兵,下一秒不知是生是死,这一刻,林初突然后悔,她从来都不是英雄,也不是把天下苍生视为己任的人,她为什么……要来管这遭闲事呢?
因为觉得自己预知了这些事,就能力挽狂澜吗?
她只觉得自己可笑!
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赔上了这些用命保护自己的人的性命!
眼眶酸涩,林初趴在荆禾背上说了一句,“对不起……”
荆禾咬紧牙关,把自己的速度发挥了到了极致,她道,“夫人别说这些话,夫人大义,配得上主子,夫人莫怕,奴婢能送您回城的!”
林初又何尝不知荆禾说的是安慰自己的话,心中愈发悲切。
远处厚重的黑铁城门在缓缓合上,城门那边的天光似乎成了一道亮堂的白色细线。
生与死,似乎就在那扇门之间。
大雨模糊了视线,让林初不知道自己眼前朦胧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用手抹了一把眼睛。
再次抬眸朝着前方看去,却发现城门竟然在慢慢打开!
林初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又用力揉了一把眼睛。
厚重的黑铁大门开到仅容一人通过之时,一人一骑从那夹缝里飞奔而来,看着大黑马上翻飞的黑色披风,林初突然鼻头发酸,眼睛也酸得厉害。
城门慢慢被完全打开,举着长矛大刀的骑兵狂喝着朝这边奔来,呼声直震云霄。
瞧着黑蚁一般顺速聚集在这片战场的大昭骑兵,之前还势头凶猛的蛮子气焰瞬间就降了下去。
荆禾大喜过望,“夫人,是主子!”
哪怕周围战火连绵,喊杀声震天,可是在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林初只看见她的玄甲将军驾马奔来,在一片混乱中向她伸出手。
林初把手递了过去,燕明戈腰身一弯,一把将人给提到了马背上。
“相公……”林初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燕明戈突然用力一提腰身,把她打横放到了马背上,蛮子扫过燕明戈胸前的长戟在燕明戈盔甲上化出一道划痕。
燕明戈手中的长矛一掷,靠近他的几名萨蛮兵卒就跟烤肉串似的被被洞穿胸口穿成一串。
那一百精锐见到燕明戈,一个个士气大涨,红着眼怒吼着朝蛮子杀了回去。
蛮子这场进攻本就没有经过周密策划,自然经不起大昭铁骑这么掠杀,很快败下阵来,余下的萨蛮军纷纷往护城河对岸撤走。
雨势渐小,他们连营都来不及拔,仓皇逃窜,军旗也倒进了泥地里。
这场战役,大昭军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等燕明戈带着举刀欢呼的军队回到城门那边,他抱着林初下马,举起林初的手正准备给林初表功,林初突然一把推开他,然后扑到墙根处哇哇狂吐起来。
燕明戈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某种可能性,神色激动走过去扶起林初,“初儿,我这是要当爹了?”
林初:“……”
若不是顾忌这里还有这么多将士在场,得给他留点面子,林初真想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
胃里酸水都吐干净了,林初面如土色,“想多了,被你在马背上颠的。”
燕明戈:“……哦。”
“轰——”南城门旁边的山上再次传来的这一声爆炸,成功止住了林初接下来想说的话。
水库的泄洪口不是已经炸开了吗?莫非是山上出了什么意外?
第63章
这爆炸声让燕明戈也警觉起来, 他对林初道:“你先回家, 我带人过去看看。”
林初心口没来由的跳得有些快,她用力抓住了燕明戈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吧。”
燕明戈看了一眼她扭伤的脚,目光里的责备和心疼不言而喻, 甚至压抑着几分薄怒。
这个傻棒槌,若不是他即使赶到, 她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险境吗?光是回想当时那个场面, 燕明戈都觉得自己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难受的不能呼吸。
他带着戾气的目光扫向赵副将,后者打了个哆嗦, 差点没站住。
林初有些不安,“让我跟着去,我给了宋拓他们一种武器, 用火一点,那武器就有炸毁一座房屋的威力。”
现在只听到了两声爆炸,她怕万一那些咋药被蛮子抢去了, 燕明戈上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跟着一起去, 看到不对劲儿, 还能让燕明戈快些逃。
燕明戈眉头皱了起来,在对上林初殷切的目光后, 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捏了捏林初的手背,“不要离开我半步。”
虽然眼下时机场合都不对, 可林初还是感受到了一丝甜蜜。
赵副将看到燕明戈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发白。
他踌躇了半响,还是准备上前搭个招呼,只是他刚朝燕明戈走去,燕明戈就带着林初翻上了乌云马,马蹄在雨地里踏起的泥浆了溅了赵副将满身。
跟着燕明戈一同前来的骑兵们也都掉转马头,紧跟上去。
赵副将在人堆了瞧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他勉强叫得上名字的,“袁将军,不知安将军现在何处?”
他神色虽称不上谄媚,但已然十分恭敬。
袁三只看了点头哈腰的赵副将一眼,“安将军还在白马关。”
赵副将心底一凉,白马关,是距离南都最近的一道关卡,距离这里有千里之远。
他跟燕明戈虽然不熟,但是燕明戈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了一点。他不觉得自己下令关南城门有错,但是险些让燕明戈夫人丧命城门之外,赵副将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本以为安定远跟着一起回来了,他是安定远的副将,安定远说什么也会保他。现在安定远远在千里之外,想起燕明戈方才那个血戾的眼神,他脚下不由得发软。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但山路上还是一片泥泞,燕明戈带着林初才走到半山腰,就见宋拓一行人下山来。
瞧见燕明戈,宋拓也是又惊又喜,带着几百精锐上前恭敬叫了声主子。
“山上的爆炸声怎么回事?”燕明戈让他们免了礼,单刀直入开口问道。
说起这爆炸声,宋拓也是一脸兴奋,“先前四儿他们上山的时候遇到了蛮子,蛮子人多势众,四儿护着夫人命人送来的那黑粉罐子,蛮子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拼了命要抢去。抢夺之中一个罐子里的黑粉沾了雨水,四儿他们点燃了扔向蛮子,结果引线燃完了也没啥反应。蛮子以为是唬人的,四儿怕东西出了什么意外,又点燃了一个扔向蛮子,蛮子没搭理,谁知那个陶罐里的黑粉直接把那片地给炸塌,一群蛮子尸首都拼不回原样!后来四儿带着人赶过来,我们才用陶罐里的黑粉炸开了泄洪口。”
得知咋药没出什么意外,林初松了一口气。
燕明戈见宋拓他们一身狼狈,让一行人先回去修整。
回程的路上,燕明戈与林初同骑,不免好奇问了句,“宋拓他们说的黑粉,究竟是什么,竟然有这般大的威力。”
林初没想到她都没有事先实验过的咋药竟然制作成功了,眼下燕明戈问道,她琢磨着,可以借助燕明戈的力量,找来更多硝石和硫磺,做出更加精良的咋药。
只是有个问题林初不得不多想,她打破了这个世界冷兵器的平衡,咋药一旦问世并被大范围利用,得看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是不是一个明君。否则凭借咋药,统治者不断挑起战事,扩充疆土,只为了在史书上给自己挣个千古一帝的名号,百姓还是得不到片刻安宁。那么她把咋药带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燕明戈看出林初在思虑,他粗粝的大手抬起林初的下巴,身子微微俯低几分,呼吸间的热气几乎全喷洒在林初脖颈间,“夫人在走神?”
嗅到这仿佛镌刻入骨髓的熟悉味道,燕明戈眼神幽深了几分。
视线里林初那截白嫩的脖颈,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极其诱人,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燕明戈的眸色暗了暗,喉结不由自主滚动。
林初被燕明戈的呼吸烫得一哆嗦,她小心翼翼回头望了燕明戈一眼,“没,我就是在想,还好那东西没出什么意外,相公若是好奇,我日后寻到材料,再做些就是了。”
她说了什么,燕明戈其实并没有怎么听清,只含糊应了一声。
他只觉得她如今这小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了的兔子,眼下这只受惊的兔子正无措缩在自己怀里。
燕明戈用自己厚重的披风把林初完全包裹起来。
林初正觉得有些不自在,察觉到他的手在披风遮掩下一点不安生,林初顿时脸都绿了。
“燕珩……”她咬牙切齿。
燕明戈手上稍微用了点力道捏了两下,才有些不甘心的收回了手。
他先把林初送回了燕府,才折身去军营。
林初进屋时一边在心中唾骂某人是色胚,一边脸红得要烧起来。
想起燕明戈放她下马时那个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眼神,林初没来由抖了抖,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很快就要变成食物了一样?
因为之前淋了不少雨,林初衣衫几乎都是半干半湿的。
卫柔一见她回去,就推搡着让她快些回房,又命厨房烧了热水过去让她泡个热水澡。
被雨水淋湿的衣服站在身上粘乎乎的确实难受,林初洗了个热水澡,刚换好干净的衣裙,荆禾就送姜汤过来了。
“夫人今日淋了雨,喝碗姜汤驱驱寒。”荆禾捧着姜汤,自己头发都还是湿的。
林初看得心疼,“你这一身湿衣都还没来得及换,快些回去换了,头发也要用帕子擦干,记得也喝碗姜汤。”
荆禾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夫人不用担心奴婢,奴婢习武,皮糙肉厚的,淋点小雨,不碍事。”
“傻丫头,你这样以后会落下病根儿的。”林初点了点荆禾的额头。
荆禾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绯红,她自小把自己当男儿看待,有时候都不会记得自己还是个女子。
她心中感动,谢过林初后,就应声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