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刀
程鸢兰感觉不到痛，但是她觉得，背上的外壳快要被老鼠给抓掉了，它的爪子似乎穿透壳子触碰到了内里的能源石。
要说她如今全身上下最宝贵的除了那条手臂就是她脑袋里的芯片和心脏位置的能源石了。没有了能源，她想法再多也没用。
程鸢兰一时之间没敢动弹，她趴在地上装死，挖了一天垃圾，本来她的能源储存就要见底了，根本打不过这只大老鼠。
然而她的装死并没有让老鼠手下留情。
她很快发现，老鼠似乎铁了心要挖出她心口的能源石，背上的外壳已经被抓的松懈起来了。
此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这些老鼠就是以能源石为食。
她危险了。
五指慢慢地朝面前地上一块细长的金属棍子抓去，然后在即将被撬开外壳前，她积蓄起力量，一把抓起那根棍子猛地朝背后一挥。
该庆幸这跟金属棍子非常结实，打在老鼠身上的时候没有断。
但这一下并没有给老鼠造成很大的伤害，它叽叽叫了两声，从背上窜下去，然后再次扑了过来。
程鸢兰用脑袋顶在地上将自己往旁边滚去，手掌依旧挥舞着棍子与老鼠对抗。
那一击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足，身体也开始出现卡顿情况，大脑一阵一阵的空白。
原本就见底的能源快要枯竭了。
老鼠原本就极为敏捷，攻击力比她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刚换上的脸被一爪子抓出了一个破洞，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前胸外壳也摇摇欲坠起来。
脑袋上那块没固定住的金属壳直接掉落在地，因为几次严重撞击，她觉得大脑芯片位置也要掉出来了。因为视线晃动的很厉害，似乎眼睛也开始松动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对峙，程鸢兰就有些绝望起来。
她只是想活着而已。
此时能源已经只剩最后百分之一了，她没有什么力气再举起那根金属棍，松开手，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使劲往后一甩。
她醒来的这片位置，是位于这片垃圾山的最高处，四周的垃圾山都挨着堆在一起，但是有高有低，就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山峰一样。
她咕噜噜地顺着垃圾山坡往下滚去。太阳再一次落入地平线之下，黑暗很快侵袭大地。这个世界的天空没有多少云，很少能看到晚霞，但今天难得出现一片红色，很美，就像前世看到的天空一样。
心中浮现出一丝遗憾，但能多活三天，甚至能以一个机器人的身份见识到未来世界的模样，程鸢兰又很快释然起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任由自己的身体滚落到不知道哪个角落。
黑色的老鼠在她滚下垃圾山之后也跟着追了上来，它站在没了声息的破旧机器人身上，爪子扒开前胸的外壳，鼻子在上面使劲嗅了嗅。
然而就在它即将啃咬掉能源石时，一阵奇特的声音从附近传出来，黑老鼠竟放弃了对她继续攻击，它甩了甩尾巴，昂着头猛地往前一窜，直接撞开了面前的垃圾堆钻了进去。
夜风继续吹拂着，三颗明亮的月亮遮盖住星河的光芒。
风吹到残破的机器人身上，微弱的波动瞬息出现又瞬息消失，就像是人类的呼吸一样，微弱却又有力。
程鸢兰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再次重生了，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还活着。
这是个很早的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现在比之前都要更凄惨，动一下就发出叮铃哐当的响声，前胸后背的壳都被撬了起来即将脱落，深深的爪痕直接在上面戳出来好几个洞，甚至能透过洞看到里面的情形。
不止身上，脸上也是一样，新换的脸上一道道全是爪痕，头顶与后脑勺中的机械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胳膊上的线被扯断了几根，指挥起来没有之前灵活了，就像是电脑有延迟一样，卡卡的。
尽管已经如此凄惨了，不知道为什么，程鸢兰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高兴。
特别是在她发现心脏的能源竟然难得被充满了之后。
检查完自己她才有时间检查四周。
这里是两座垃圾山中间的低洼地带，从上往下看感觉不高，但是想要爬上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右前方有一块被撞出来的洞，看着像是老鼠离开而撞出来的，不知道老鼠还会不会回来，这里不太安全。程鸢兰决定今天要离开这里去远一点的地方，最好离那只老鼠越远越好。
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着，她抓着两侧凸出来的垃圾使劲，然后张嘴咬住上方的另一块凸起，用嘴当做着力点，再伸手抓住更高一些的位置。
是的，这个身体是有嘴的，嘴位置的开口和人类一样，也是可以活动的。只是不知是哪里坏掉了，她可以控制自己张嘴闭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机器人的嘴里自然没有牙齿，里面就是一块能上下咬合的金属零件。也庆幸现在的身体不太重，还能用嘴支撑一下。
花费了好一会功夫，她终于向上攀爬了三分之一距离。
然而，就在她伸手抓住下一个支撑点的时候，手中的东西竟突然松动起来。
哗啦哐当，程鸢兰连同她抓着的东西一同掉了下来。
再次庆幸爬的位置还不够高，她的零件没有崩掉，只是前胸的外壳晃动的更厉害了，也许再摔一次就要掉了。
她得找根绳子将自己的身体缠起来才行。
苦恼了一瞬，程鸢兰就将目光放在了她手中抓着的东西上。
这一看，她瞬间就狂喜起来，这竟然是一个机器人残骸！她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找到的机器人残骸。
这个机器人看起来非常简陋，脑袋和腿已经没了，只有一条胳膊连着半个身体，心脏处的能源石位置空空荡荡，早就消失的不知踪影了。
但是那些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这条手臂很完整，五指俱在，外壳也很完整。
她要有新的手臂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手臂要怎么更换？
第3章
狂喜过后程鸢兰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手边什么工具都没有。
装胳膊跟换脸不一样，她原本的脸本来就剩了半张，很容易能卸下来，脸上几处卡合点装好位置就轻易不会掉下来。
虽然型号不一样，但是脸几乎都大同小异，只是所用的材质不尽相同而已。
可是胳膊关节就复杂很多，一般胳膊上的金属线和神经传导线是直接连向脑部和身体的，肩关节处还有非常复杂的齿轮。卸下来后怎么完美地装到自己身上同时也是一个大问题。
何况她现在只有一只手，还是只不太灵活的手。
程鸢兰只纠结了一会，就义无反顾地开始动手拆了起来。
机器人外壳原本为了美观，是会做成严丝合缝的整体，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很难徒手拆开。不过仔细观察后就能发现，这只残破的机器人伤口很怪异，不是撕扯伤，倒像是非常锋利的武器伤，那伤口是从右侧脖子根部往左斜着砍下去，不仅脖子脑袋没了，左肩连着胳膊也没了，心脏位置直接暴露在外。第二刀是直接从腹部砍的，腰腹以下跟她一样都没了。
机器人使用的外壳都非常坚硬，哪怕是普通的家用型机器人，也不是寻常刀能砍得动的。
什么人会对机器人下手，什么武器能造成这样一刀切开的效果。
程鸢兰这个身体就是普通的家用型机器人，被改造后也没有变成战斗型，她寻着微薄的记忆想了想，才模糊地知道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和平，似乎也常有星际战争发生，还有星盗存在。这里的人类会使用机甲，机甲配备的武器能轻易毁灭掉一个机器人。
看来不仅垃圾星危险，外面也同样危险。
程鸢兰一边想着，一边艰难地顺着缝隙撬开了这个机器人的外壳。
可以看到在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有一个非常精细又复杂的齿轮。齿轮后方还有根主轴连接着肩膀和脖颈处，复杂的线被束缚在四周向上下延伸。
程鸢兰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起来，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如果是先前喜欢改造机器人的那个前主人，换条手臂的事应该轻而易举。
想到此，程鸢兰突然灵光一闪，她的芯片中存储了不少东西，但都断断续续的，其中不少都是被改造时候的记忆，不清晰，但是能看到一点点画面。
可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一点是，机器人的大脑构造和人类不一样，回忆的时候就相当于在读取过去的数据，但是现在她零件损坏的厉害，读取速度相当慢，卡顿了好一会，也没有回忆起更多内容。
程鸢兰无奈，只好暂时放弃，决定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拆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报废，她可以继续寻找下一条手臂。这个就当作是练手了。
没有别人帮忙，以后都得她自己给自己更换零件。
想通之后，程鸢兰观察了一会自己的左臂，她手臂的断痕有很重的撕扯痕迹，伤口不平整，有不少神经传导线和金属连接线裸露在外。但是往里看就能发现肩膀那一块的构造和面前躺着的这个机器人有些相似。
这让她稍微有了点把握。
接下来就是怎么弄断对方身上的线并连接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有老鼠那么锋利的爪子做刀就好了，这么想着，她开始在四周寻找锋利的金属，找了一圈收集了一堆金属片过来，开始了切割工具。
然而那些被堆放了很多年的金属一用力就碎了，最终还是用了这个机器人被卸掉的外壳当做刀刃，割断了几条神经传导线。神经传导线是软的，像是人类的血管一样，但实际上这也是种金属，质地相当奇特，受到撞击也很难扯断，韧性很强，然而不能用刀割，刀很轻易就能砍断。
至于金属线，脖子被切断后剩下的不算长，她干脆直接抽了下来。
好容易才把手臂完整地分离出来，然后她就开始了艰难的安装史。
单手操作连个结都打不了，她只能用牙齿咬着一端，笨拙地将新的神经传导线连接上自己的，这种金属不需要焊接，只需要将线缠在一起，没多久它就能自动融合成一条完整的线。
连上这条线之后，她对这条手臂已经稍微有了点感觉。那些杂乱的线她也不知道是哪根接哪根，全都挨个地试了过去，有点感觉就当做是对的，没感觉就拆掉重新接。
这些线也全都是打结绑在一起，以她浅薄的认知，只能这么做了，能不能用全看运气。接好线之后，她将那条手臂举起来，对准自己手臂的断口处卡了进去。
她观察过了，自己手臂内部是有一个可以卡进去的槽，刚好能将臂弯齿轮后的金属主轴卡进去。
然而卡槽能不能对的上，她心里没底。
幸运女神还是眷顾她的，伴随着咔嚓一声，新的手臂成功安家落户。卡的相当完美，严丝合缝。
试着活动了一下新手臂，不知道哪一条线连接的不对，还是自己的处理器依旧有问题，总之这条手臂可以用，但是不灵活，有延迟，传达命令之后，要缓上几秒才能动。
但这已经足够了，她再也不需要单手攀爬了。
扒开那个完全废弃的机器人，程鸢兰在它的心口位置，也就是更换能源石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logo，是一个简易机器人的模样，机器人踩着一个字母l。
脑海中再次闪现出一个画面，这个logo是一家非常庞大有名的机器人制造公司，也是她这具身体被制造出来的那家公司。
就是说他们两个是同一个公司出来的，也难怪手臂接口可以互通，也许是为了方便维修。
而现在，则是方便了她。
双臂齐全之后，再攀爬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她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垃圾堆顶端。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朝着老鼠相反的地方向前走去。
这个星球太大了，她一直走到傍晚，也没有走到垃圾山的今头，前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垃圾山，没有树木没有水没有人，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什么都没有。就连黑老鼠也都消失不见了。
她前进的方向是往东，太阳在身后慢慢下坠，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延伸到远方消失不见，暮色四合，前方的天地一点点暗下去，很快变成一片黑暗，就仿佛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蹲守在原地想要将她吞噬。
程鸢兰突然感觉到有点冷，可实际上，机器人应该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个世界太荒凉了，如果她还是人类，一定会疯掉。
但现在，她掀开一张破布，将下面的尘沙都清理干净，然后躺在上面进入休眠模式。
机器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想睡就睡，不会做梦，也没有机会胡思乱想。
接下去几天，程鸢兰一直带着新手臂向东进发，一座垃圾山很巨大，她一天也只能翻越两座山而已，这一路上遇到的垃圾山都是各种金属废料，还有很多散发着刺鼻味道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黑色块状物。她没有嗅觉，只是凭感觉分析，那些黑色东西应该很臭。
除了夜晚要充能，她都没有停下脚步，有时候一天耗费的力气不多，她在天黑后也继续前行。
就这么一直走着，她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到底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天，她终于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