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藏
可巧,白微进入穿了一身烟粉色,与九阴的颜色十分相近,九阴笑着问她,“我听说外邦人忌讳粉色可是真的?”
“粉色?”白微诧异了一下,随后笑道:“王妃是听谁说的?我倒是没听过,外邦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九阴靠在马车里笑了一声,“听你们尊贵的嗣王爷说的。”
白微僵在了住,嗣王爷说的?那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坏了嗣王爷的什么计划?
“你不必替他遮掩,我怎么可能信他的鬼话。”九阴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街道上张灯结彩漂亮非凡,比寻常可漂亮干净的多,连寻常热闹拥挤的铺子也变的有条不紊起来。
街道上来来往往不少的羽林卫在巡查。
这哪儿是微服啊,皇帝携外邦王子出宫游湖,定然将这京城的各个街道都严查过几遍了,粉饰出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
宋燕音被安置在哪条街上来着?瞧着这般严查,不知道裘衣轻那边好不好得手。
很快到了城中的沉月湖畔,一排的羽林卫几乎将湖畔绕起来,寻常人不得靠近。
圣驾没来,一群重臣官眷先到等着侯驾。
九阴对游湖没什么兴趣,便与白微先行进去上了一艘老太傅安排好的小画舫,这画舫上是与白微交好女眷,不用猜九阴也知道定然是她相公吩咐的,一定要看好她,将她花骨朵似得保护起来。
啧。
她坐在画舫里听着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吃着她的果子,画舫外夜幕慢慢拉开,夕阳一点点被盖进墨色里,一轮圆月升在夜空,漫天的星星坠进湖面上,风吹过来一湖水光粼粼,真漂亮。
风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琵琶声和女子软语婉转的歌谣声,唱着什么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她趴在画舫的围栏上看着湖光水色听了一会儿,心中竟是生出无限的柔肠来,人间景色万种风情,她曾经以为自己早就看腻了,可是当她被师父关禁在烈焰之狱饱受烈焰之苦时,她想的全是人世间,她想着出来后要大口大口吃肉,大口大口喝酒,要变本加厉的阅尽美色,将这些苦痛补回来,她就是要死性不改,偏不修正道。
可她却从未想过做如今这样正常的平凡人,她从出生起就不曾拥有过做平凡人的资格。
若是她能早些遇到裘衣轻就好了,在她那个世界,在遇到她师父之前,她那时也曾梦想过做个丰衣足食有家人的平凡人。
“宿主如今也可以达成这个未曾达成的心愿。”系统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宿主……也有些可怜,“大反派他对你这么好,一定会护着你平安喜乐。”
“心愿?”九阴拎过来桌子上的白瓷酒壶直接就着酒壶仰头喝了几口酒,将脑袋枕着自己围栏上的手臂,拎着酒壶的手搭在画舫外船栏,笑道:“那不过是我黄毛丫头时的念想而已,我早已不是黄毛丫头了,体会过做魔头的快活,哪里还想做命运多舛的平凡人啊,天下任我逍遥不好吗?”
平凡人做久了未免太腻,不如做老祖好。
系统憋了很久小声的问她:“宿主……您是不是想着恢复之后找您的师父报仇?”
九阴笑了一声:“我师父早就死了,他舍身卫道的甘愿灰飞烟灭将我这个魔头封印在烈焰之狱。”
原来已经灰飞烟灭了啊……
“那您还恨他吗?”系统又问。
九阴笑着道:“修道之人哪有什么爱恨,等你可以长生不老,你就会发现什么爱恨也皆是过眼云烟,你活的太久太久了,千年万年,什么样的爱恨能抵得过这么久的岁月?”她恨的人早已化作白骨,爱的人也灰飞烟灭,如现在这美景一样,当时沉醉,过了也就过了。
系统忍不住的又问:“您……爱过的人是您的师父吗?”
九阴“嗤”的笑了,“我可爱过太多人了,哪个修道之人没有爱过自己的师父、师父、师叔祖什么的,若不多爱几个人慢慢修道之路可太无趣了。”
“……”系统忽然认为他觉得宿主可怜只是错觉。
她撑起脑袋,仰面又喝了一口酒。
春桃忙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夫人空腹别喝这么多酒,仔细不舒服,吃些东西吧?奴婢给您带了蜜桃。”她将食盒里的桃子捧了出来。
九阴扭头看过去诧异道:“府中最后一个桃子今早不就被我吃了吗?哪儿来的?”
春桃替她剥皮笑道:“您忘了是您留给爷的,爷没舍得吃,叫奴婢给您留着。”
九阴那双眼睛在月色下轻轻笑了起来,她是越来越喜欢裘衣轻了。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圣驾到了,画舫中的人忙起身去接驾,九阴却没动,说她在这画舫里接驾也一样,反正那样多的人又不会一个一个点名。
白微也点了头,随其他人出去接驾。
她在画舫里喝酒,听着外面热闹闹的声音远远近近,听说今晚还会放烟火,这可是裘衣轻动手的好时机。
耽搁了有一会儿白微她们才回来,湖面上雕龙画凤的一艘画舫先行起来,那是圣上他们的画舫。
她趴在画舫上正好看见那艘画舫之上有人站在船头东张西望,看见她,慌忙冲她挥起手来。
是裘望安那个小傻子。
他刚一挥手就被看着他的桂月嬷嬷拉了住,她朝九阴这边看了一眼小声对他道:“今日有外邦人在,二皇子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惹恼了圣上。”
裘望安委屈的抿了抿嘴,他知道的,不要说话,不要叫外邦人看出他是个傻子还是个结巴给父皇丢脸,可母后又不许他去宋姐姐的画舫上玩,明明里面顾舅舅招待外邦王子就很好。
他看了一眼画舫内,父皇、母后还有舅舅正带着外邦的几个人走出来赏景,他慌忙往旁边退了退尽量不引起注意力。
而九阴的背后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止水忽然开口道:“夫人,请您避一避,圣上要出来了。”
有什么好避的。
九阴又喝了一口酒,依旧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瞧着画舫里的一行人走出来,当前的是裘景元,他笑着带几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走出了画舫站在围栏旁,正向那几个人介绍风土人情,在湖中绕了一圈,无可避免的扫到了她。
两艘画舫之间隔着一些距离,可一片湖光水色之中只有她一人胆敢趴在围栏上,太容易看到了。
且她一双眼直接明了的望着裘景元,毫不避讳。
裘景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一下,第一眼还没认出是谁,只瞧见一个白生生的女子穿粉色的衣衫,拎着酒壶趴在红色围栏上,细白的手腕随着风中的歌谣一摆一摆的晃着酒壶,在湖光水色里倒是十分风光迤逦。
可当他要挪开眼时忽然又觉得那张脸怎么有些眼熟?
他又看回去看了第二眼,她依旧在望着他,半点胆怯也没有的对他笑了笑,好生漂亮的一张脸、一双眼,好生像……像法华寺里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叫什么来着?他记不太起来了,但他记起来对面这个来,宋燕呢,裘衣轻的新王妃。
她笑着从那画舫拎着酒壶缩进了画舫里,帘子被人拉了下去。
裘景元瞧着帘子上的影子有些惊诧,裘衣轻的新王妃他也见过几次,他印象里不算是个绝色,怎么今夜所见……她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比从前更艳丽了?更……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身侧的顾朝也瞧见了九阴,看着裘景元的目光蹙了一下眉头,又轻声道:“圣上,船马上就要到湖中心停下了,您当心些。”
裘景元收回目光来点了点头,转头对外邦人笑着说了两句,心中却一直在想:他记得法华寺那个女人也姓宋,也叫宋燕什么……她被安置在小宅里不知道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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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湖畔的一家酒馆顶楼观景阁之上,一人穿着黑色衣袍披着黑色斗篷坐在轮椅里,正拿着千里镜看着湖中的几艘画舫,他将千里镜定在裘景元的身上,又慢慢放了下去。
裘景元越早死越好。
画舫停在湖中心,烟火从湖畔的位置升腾而起“砰”的一声炸在空中,映亮湖面。
裘衣轻看着那一朵接一朵的烟火道:“动手吧,趁着放烟火。”
他背后的黑衣人应了一声“是”,消失在昏暗的房间里。
空荡荡的房间里,裘衣轻望着满天烟火姹紫嫣红,又朝湖中的画舫看了过去,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看烟花,喜不喜欢看烟花。
闹嚷嚷的人声从脚底下传来,大街小巷的人都出来看烟花了。
一轮一轮的烟花将夜幕映照的明明灭灭,是在烟花快要燃尽之时,西边的天际总算亮堂了起来,厚重的浓烟之中熊熊大火将那半壁夜空照亮,滚滚浓烟如同乌云一般升腾而起。
叫喊声就从那浓烟中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跑!”
他在观景楼之上轻咳了一声,烧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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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心,画舫之上,裘景元先看见了火光和浓烟,等人来报时,已经是火势汹汹。
羽林卫首领跪在他面前道:“圣上,西边八角街走水了。”
善德先反应过来,飞快的低声向裘景元道:“圣上,是安置宋小姐的那条街。”
裘景元眉头皱了起来,他立刻就想起善德所说的宋小姐。
而他身侧的皇后立刻冷了脸看向裘景元,怎么又是这个宋燕音!圣上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宋燕音丢下外邦来客亲自过去吧?
“怎么走水的?是哪一户走水了?”裘景元皱眉问道:“救火队可派去灭火了?”
羽林卫低着头道:“回圣上,救火队已经赶去了,但火势太大,是……是整条街全部烧了起来,如今还不清楚原因和究竟是哪一户先烧起来的……只是听烧起来的百姓嚷嚷说是看见烟火掉下来了……”
“整条街?”裘景元这下彻底变了脸色,“怎会是烟火导致!朕不是吩咐过要安排好烟火燃放以及安全吗?”
百姓的喊叫声,隔着一片湖水他都听到了,闹嚷嚷的喊叫声,他心里愈发的沉,若真的烟火导致……
他必须亲自去才好!
火烧起来时九阴本在船中吃东西,立刻将手里的东西丢了掀开帘子看了出来,洞天的火光,这可不止是一户人家烧起来的样子,又听人吩咐所有画舫靠岸,各自回府。
她看了一眼裘景元的画舫,松了一口气,裘衣轻办事果然不需要她操心,她方才还在担心裘景元不会亲自前去。
画舫很快就靠了岸,九阴率先跳下船,只见不远处裘望安拨开羽林卫疾步先朝她走了过来。
“宋姐姐!”他急着道:“着、着火了,你、你、你先回府,别、别吓着你。”
九阴趁乱低声与他说:“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她暗自抬手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裘望安的嘴巴里,“含着,听我的话,你的结巴立刻就好了。”
那东西冰冰凉凉的,像是他上午练习的黑珍珠,又比黑珍珠凉的多,他含在嘴里也不敢乱动,不明所以的看着九阴。
“你父皇如今要去救人,你若帮他,他必定会夸赞你的。”九阴冲他挑了挑眉低声道:“跟过去。”
她又将一个符纸塞进了他的衣襟里,“你放心,我会陪着你,听着我的吩咐去做。”
混乱的人群里,宋姐姐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襟对他说:“我是不会害你的。”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九阴低声说:“现在跑去着火的街道,我会告诉你怎么救下你父皇想救的人。”
羽林卫之后皇后派了桂月嬷嬷来护着他要先送他回宫,他却推开了羽林卫疾步跑了出去。
他跑起来像一支箭一般快,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人救的少年了,他武力值点满。
“二皇子!”桂月嬷嬷急叫的一声人就不见了,她慌忙回去禀报皇后,又不敢让皇上听见,附耳低低说:“二皇子跑了,像是……像是冲去走水的方向了。”
“什么?”皇后心一凉,安儿这个傻孩子不会去救宋燕音那个贱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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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糟糟的湖畔,止水和春桃脸色惨白的慌了,夫人……夫人不见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们完了,爷今晚定是要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慌乱的街道上,裘望安逆着逃跑的人群往前跑,听见怀里的纸符在说话:“往左。”
他立刻往左拐去,这个声音是宋姐姐,宋姐姐之前就用符纸跟他说过话,他知道这是宋姐姐的秘密伎俩。
路上遇到羽林卫和救火队他直接冲了过去,本就混乱,那些人压根没看清是谁,只喊着让他停下,里面火势太大进去就是送死。
他只听宋姐姐的,靠着宋姐姐的指引冲到了一户烧的根本看不见院子里面的宅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