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这半个多月来,她已慢慢接受了两人是未婚夫妻的事实。
今日特意撩拨盛鸿,一来是天性好强不愿落了被调戏的下风,有意“投桃报李”。二来,也是为了借此举动来试探自己。
还好,她的身体并不排斥和盛鸿亲近……
“小姐,”扶玉满面喜色地前来禀报:“顾山长已到了山下。”
师父来了!
谢明曦眼眸一亮,心里所有的绮念一扫而空:“还用通传做什么,快些让师父上山……算了,我亲自去迎师父。”
比起贪婪虚荣的谢钧,比起自私又狠心的丁姨娘,顾山长品性高洁性情刚正,值得敬重。对她全心全意的呵护疼爱,更令人心暖。
在谢明曦心中,顾山长才是最亲近的亲人。
扶玉见谢明曦如此高兴,立刻笑道:“奴婢也随小姐一起下山。”
谢明曦身手敏捷利落,又心急见顾山长,用了不到两炷香时间便到了山脚处。
师徒见面,各自心中欢喜激动不必细述。
奔波赶路半日的顾山长,眉间有些倦色,精神尚佳。谢明曦仔细打量一眼,才放了心,口中轻嗔道:“师父怎么连个招呼也没打便来了。”
顾山长难得开起了玩笑:“怎么?还没出嫁,便嫌师父碍眼了?”
饶是谢明曦心黑脸厚,脸颊也悄然发热:“这怎么会。我是心疼师父一路骑马奔波辛苦。”
谢明曦素来从容自若,有着远胜同龄少女的镇定冷静。难得有这般窘迫的时候。
顾山长看在眼里,颇觉好笑,又觉欣慰。
看来,和盛鸿朝夕相处半个多月,谢明曦心结已解,开始敞开心扉接纳未婚夫婿了。否则,提起出嫁绝不会是这等反应。
周围都是御林侍卫,说话多有不便。顾山长笑道:“你在前领路,我们到了山间再说话不迟。”
谢明曦定定神,笑着应下。
……
半个时辰后,顾山长和谢明曦在帐篷里相对而坐。
谢明曦为顾山长倒了一杯热茶:“师父喝些茶,休息片刻再说话。”
顾山长接了茶,喝了几口,急促的呼吸稍稍平息,自嘲地笑道:“岁月不饶人,半点不假。过了四旬,我体力大不如以前。骑马半日再上山,便觉疲累。”
岁月残忍如刀,谁也无法逃脱老去衰弱的命运。
“生老病死,人皆如此。”谢明曦轻声道:“师父活得坚强从容随性。已胜过世间许多人了。”
顾山长哑然失笑:“别人这么说,我定觉得此人巧言令色。你一说,我便深以为然。可见,马屁也得看谁来拍!”
谢明曦和顾山长对视一笑。
顾山长饮尽了杯中清茶,气力恢复了几分,才又张口问道:“七皇子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谢明曦答道:“外伤已恢复大半,再过数日,才能下榻走动。到时候便能下山去行宫养伤了。粗略估计,至少也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回京。”
如此算来,得等到八月左右。
顾山长略一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七皇子殿下不想早点回宫吗?”
盛鸿既为皇子,注定了要被卷入储位争斗中。
早点回宫,也能早些在建文帝面前露面。
谢明曦没有装作听不懂,轻声应道:“宫中情势复杂,他此时需安心静养。不管何事,都等他伤好痊愈了再说不迟。”
谢明曦胸有成竹,显然早已思虑过此事。
顾山长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而叹道:“真没想到,他竟是男子,整整瞒了世人六年。”
一开始知道此事,顾山长错愕震惊,还有几分被欺瞒的恼怒。
半个多月过去,怒气早已消退。取而代之涌上心头的,是一丝淡淡的怜惜。
一个八岁的男童,目睹了代自己溺水身亡的同胞姐姐死去时的凄惨模样,会是何等惊惧害怕?穿上罗裙扮做小姑娘,又会是何等彷徨难安?
整整六年的女子生活,在他的心里会留下多少难堪的印记?
想及此,顾山长又叹了口气:“明曦,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最恨人欺瞒于你。只是,七皇子亦有种种不得已之处。事已至此,你也别再介怀了。”
谢明曦在顾山长面前也未遮掩,坦然道:“我一开始也颇为震怒,连着多日都未理他。便是现在,也未全然释怀。”
“师父不必为我忧心,我心中有数,自会慢慢收拾他。”
第380章 探望(二)
顾山长露出了然的笑意。
收拾什么的,显然是未婚小夫妻之间耍花腔斗口角。由此可见,这些时日,两人朝夕相伴,感情也突飞猛进。
“听闻你命人取了四书五经上山,”顾山长随口笑问:“莫非这些时日还在读书?”
谢明曦笑着应道:“我确实每天读书,不过,是读过他听。”
顾山长又是一笑。
盛鸿还是六公主时,便以偏科闻名莲池书院。射御数三门堪称天才,礼乐书三门却不堪一提。
董翰林一告假,顾山长便会代上几日课,自然清楚盛鸿听课时是何等惫懒模样。
“他听得如何?”顾山长笑着打趣:“是否昏昏欲睡?”
谢明曦也笑了起来:“他哪里敢。”
顾山长听得牙酸,忍不住叮嘱几句:“娘娘凤旨赐婚,你们已是未婚夫妻。此时又是你留下照顾,每日待在一处也是难免。便是亲近些,也无人多嘴多舌。”
“只是,你也要稍稍自持一二。别被他甜言蜜语哄得失了矜持。”
顾山长说得颇为含蓄,直白一点就是:可别让那混账小子占了便宜!
顾山长一副忧心忡忡护着小鸡崽的老母鸡模样,看得谢明曦忍俊不禁。
其实,被占了便宜的人不是她,是盛鸿才对。
不过,这等私密的事,便是师徒再亲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谢明曦眨了眨无辜纯洁的眼眸,点点头应下。
顾山长这才松了口气,又笑道:“我们两个絮叨这么久了,也该去看看七皇子殿下了。”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师父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才隔了一个多时辰,想来盛鸿还在“无颜见人”的羞臊中,她还是别去了。
谢明曦的笑容有些奇怪,顾山长也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
谢明曦所料没错,盛鸿此时根本没勇气见她。
当湘蕙进帐篷通传时,情绪已平复的盛鸿陡然心虚,故作镇定地问道:“让山长和明曦都进来吧!”
湘蕙笑道:“三小姐有些累了,在帐中休息,并未过来。”
盛鸿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迅疾落回原处,笑容顿时自然多了。
湘蕙心细如尘,察觉到主子的异样反应,并未多嘴多问,含笑退下。过了片刻,湘蕙领着顾山长进了帐篷。
盛鸿想起身下榻相迎,顾山长立刻出言阻止:“七皇子殿下身体未愈,以养伤为重,不可枉动。快些躺下。”
盛鸿歉然一笑:“学生无礼了。”
听到学生两个字,顾山长有些唏嘘感慨:“待你伤好之后,就该去松竹书院读书了。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往日顾山长看“六公主”不算顺眼,不时挑刺。可想到恢复了皇子身份的盛鸿要离开莲池书院,心中又有些不舍。
盛鸿不假思索地应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不管日后我在何处,都不会忘了莲池书院的同窗,更不会忘山长教导之恩。”
语出真挚,绝非作伪。
顾山长心中一阵快慰。
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做了多年山长,教导的学生数不胜数。看着学生们完成学业离开书院,欣喜之余,不免也有些伤感失落。便如自己养大的孩子,离开身边一般。
她其实不在意什么回报。学生能记住她这个师长,能怀感恩之心,便足以令她开怀。也令她觉得,所有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
顾山长看着盛鸿,郑重地叮嘱:“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顾山长如此慎重,盛鸿也收敛了所有笑容,正色相应:“山长有事只管吩咐,说相求两个字,委实令学生羞愧。”
顾山长缓缓说道:“殿下出身尊贵,日后自有被封王赐封地的一日。希望殿下能一心待明曦,永不相负。”
这席话出人意料。
便是盛鸿,也未想到顾山长郑重其事说出口的,竟会是这些!
这半个多月来,谢府无人来过,自然也无人和他说过此类的话。在谢家众人看来,能嫁入天家为媳,是一桩天大的喜事,无人觉得谢明曦会受委屈。
而顾山长,并未因这桩亲事喜上眉梢,满心所虑的是谢明曦的终生幸福。
这份深切的关怀,令人动容。
盛鸿毫不迟疑地应道:“请山长放心,我和明曦同窗三年,情意深厚。娶她为妻,是我一生之幸。这一生,我定会全心全意地待她,再无二心。”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允诺,并未打动顾山长。
顾山长神色淡淡地说道:“岁月漫漫,谁人也不敢言日后如何。你父皇当年,也曾这般立誓许诺,要一心待你母后。”
现在又是如何?
满宫嫔妃,满目庶子。
辜负就是辜负,再动听的话语也掩盖不了建文帝负心凉薄的事实!
盛鸿看着顾山长,认真诚恳地说道:“此时我纵然说得再多,也只是空谈。我生平从不信誓言,所以,我不会立什么毒誓。”
“路遥才知马力,日久方见人心。”
“五年八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山长会看清我对明曦的心意。”
顾山长神色未动,淡淡道:“盛鸿,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若他日你有负明曦,我第一个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