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音
他面容凛冽,不见丝毫委顿,更衬得对面的康家父子形容狼狈。康家父子却不知,李琋自从染香毒发到醒来,便再没有阖过眼。
他逆光向前,马背上的英姿像是天神下凡,给康平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康平的呼吸急促起来,忽然大吼道:“我没有派魏温伏击你们!不是我!”
他倒现在都搞不清楚魏温为何自作主张去伏击李琋。
若说魏温是为自己着想,替自己解决后患,可他跟了自己太多年,还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意愿;若说他是临阵反水起了异心,为何临了,连他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无论是哪一种,魏温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如何向李琋证明,伏击刺杀的不是自己?
李琋一抬手,隐在四周的弓箭手陆续就位,康平毫不怀疑,只要那一只苍白瘦弱的手再一挥,自己就要被穿成刺猬。
康荣已经吓傻了:“爹,快,快呀!快把解药交出来!”
康平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千辛万苦求来的、自小到大宠大的儿子。若不是因为李琋救了儿子,自己又害怕报应,也不必与京中生了嫌隙,更不会被李琋抢了先机。
听说有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替李琋受了毒箭,李琋就像是疯了一样四处围追堵截。
“我确实没有解药,魏温也不是我派出去的。”他自己都知道这话的苍白无力:“殿下,真的不是我。”
李琋深吸一口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和解药,一起给我。”他心里已经开始惊慌了,康平是救秋檀的最后希望,若动手的不是康平,那救秋檀的机会更加渺茫。
康平抓狂,他没抓人,毒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原亦的出现,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原亦的身上,加上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杀了李琋,所以,即便曾经预备要围剿李琋,却终究没来及动手。
律斗靠近李琋:“殿下,他虽然是要往南诏,但若是有更确凿的证据,更利于我们给他定罪。”
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差得就是康平的罪证了。
李琋没有应,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乎定罪、理由?
若是秋檀死了,康平就是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律斗舔了舔唇,不知该如何规劝,天已经亮了,三天已过,沈姑娘说不定已经……
可殿下完全像是发疯一般,毫无理智可言。
之前使出的狠厉手段,便是自己见了都心有余悸。
他心下叹气,闭嘴沉默。
律斗想到的,先让康平也想到了:“魏温已死,殿下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先杀殿下?”他终于感谢起魏温死了,死无对证。
李琋冷冷道:“杀你不需要理由。”
原先就是因为自己在等时机,等时机,等着一击必中且自己能站住脚的理由,才让康平有机可乘,害了秋檀。
如今,给秋檀报仇,还需要什么理由?
李琋一挥手,箭矢离弦,像是带刺的雨。
康平一方,连忙拿出盾牌抵挡,但他们终究势单力薄。
康荣躲进人群里,惊恐的哭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有我爹通敌的证据,求殿下绕我一命!”
李琋挥手制住弓箭手动作。
康平睚眦欲裂,不可置信看着当成命根子一般的儿子:“你……你这个不孝子!”贪生怕死不丢人,丢人的是连自己的爹都害。
康荣看着自己的亲爹:“爹当年不是也杀了祖父大伯么?”
康平齿冷,他哆嗦着从抽出腰间佩剑,抵在自己儿子的脖子上,却迟迟下不了手。
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本王没时间与你们空耗,放箭!”
律斗嗟叹。
多好的机会呀,若是康荣真有康平通敌的证据,给康平定罪定,说不定还能进一步扳倒王太后与霍准。
可殿下……唉!
……
京中沈府。
沈弘打量着府中布置,见府邸虽小,却五脏俱全,花厅开阔疏朗,摆设精巧不凡,若是没看错,应该还有两件古物,他垂下眼帘,心里又换了念头。
不一会儿,沈长桢到了花厅。
见沈弘不客气的坐了上首,他小小的眉头一皱。
沈弘也在打量他。才五岁多的小儿,比一般孩童看着瘦些高些,看着也稳重些,不像三儿子,倒有些像那个容貌寻常的陈氏。
哼,想到陈氏他就来气,当初若不是瞧上了陈家的嫁妆,三儿子堂堂侯府之子,如何会娶一个商户女?
还有陈家那老虔婆,女儿都死了那么多年,还回来索要嫁妆。
不过嘛,他打量府中摆设,被要走的,他还能扣回来。
他慈爱的看着小长桢,笑容和煦:“才分开数月,懋懋就不认得祖父了么?竟然连礼数都忘记了。”
小长桢鼓起包子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喜欢这个祖父,他回头看乔山,乔山面上带着些欢喜,甚至鼓励:“三公子,这是您的祖父。”
乔山不是望山,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沈家仆,一家子人血浓于水,老侯爷再如何也是三公子的亲祖父,是如何也挡不住的天伦。
祖孙两个多亲近些,对三公子并没有坏处。
也就是九姑娘……有些太过固执。
沈长桢规矩的行了个礼,眉头却没有松开:“沈侯爷光临我家,我年纪小,招待不周。”
沈弘见他乖乖行礼,本来极高兴的,但听到孙子的称呼又变了脸,刚要发作,就见小长桢叫来沈信:“你去隔壁,叫外祖母和舅舅过来,我还要读书,不好陪客人。”
……
西川,姚县。
李琋一声令下,弓箭手蓄势待发。
眼看证据就要埋没,有理也变成没理,忽然传出一声娇喝:“慢着!”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的毒不该我解
旭日东升,照得皑皑白雪晶亮。
沈秋檀穿着粗布麻衣,唇色苍白,重心全靠在了穿着男装的邹微身上,却不忘对着李琋挥了挥手。
李琋转头,看到沈秋檀,心跳激烈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周身冷凝渐渐消融,快马向着深秋檀奔去。
搀扶着沈秋檀的邹微,嫌弃的撇撇嘴。
这种男人,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白一点,哪里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李琋没有顾忌众人的眼光,终于冲到了近前,一把将沈秋檀拉进自己的怀里,邹微这才发现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而今,更是带上了湿润。
她心中的不满稍减,看样子倒是有几分真心。
她扫一眼站在数步之外的原亦,这家伙,什么时候能主动抱一抱自己?
“你没事,真好。”李琋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微微颤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
沈秋檀推了推他:“好痛,我腰上还有伤。”
李琋连忙松了手。
“你傻呀,现成的证据都不要?康平被自己的亲儿子出卖,报应已经到了。”
李琋点点头:“秋檀说的对。”什么都对,只要你好好的,我都听你的。
过了片刻,确定沈秋檀无碍之后,他才对着原亦和邹微道:“多谢两位壮士。”是他们将秋檀掳走的么?为何现在又给送了回来?
让自己的手下找了三天也没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究竟是何种身份……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是壮士,我是沈秋檀的姐姐,你可别欺负她。”邹微见李琋打量着自己,想想自己还穿着男装,刚才沈秋檀又靠在自己身上,还是先解释下吧,瞧齐王那眼神,可不像是感谢。
姐姐?
李琋看向沈秋檀,沈秋檀点点头。
而后,战况缓和,愿意投降的另做处置,负隅顽抗的照杀不误,康荣已经吓尿了裤子,急不可耐的对着律斗一番坦白。
是夜,康平与京中霍准的往来信件,与南诏镇北王诚节的往来书信,皆呈送与李琋案头。
“殿下,后续该如何处置?”康平已经不足为惧,但殿下年纪轻轻,威势尚显不足。
现在,他们算是控制住了西川,却并不太表收拢了西川的军心人望。后面仍要谋划,仍有不短的一条路要走。
李琋开口:“康平就地正法,不给他翻盘的机会;康荣好好安抚,保护他的安全,连同康平余部一起押解回京。”
“是。”
律斗恭敬退下,李琋起身,去看趴在榻上的沈秋檀。
沈秋檀正在吃梨,梨皮有些粗糙,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细嫩,李琋心中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怎么不削皮?”
“咔嚓!”沈秋檀又咬了一口,一脸狡黠:“没人给削。”
李琋莞尔,心口跟着一热,有她在,真好。
他耐心的找来干净的刀,重新削了一个梨,递到沈秋檀手上,沈秋檀就笑弯了眼睛:“原先生能解忘忧,说不定也能解染香,他已经答应给你看看了。”
李琋点点头,心里却不敢报太大希望,反而更关心沈秋檀的伤势。
沈秋檀将梨吃完,剩下一枚小小的有些酸的果核:“不用担心,毒都解了,剩下就是养伤了,十天半日总是能好的。”
“殿下,原先生要见你。”秦风朗声回禀到。
沈秋檀忙道:“快去,可不能叫先生等!”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原亦会改了主意,不仅亲自送了自己到姚县,还同意跟着李琋回营,给他瞧毒。
莫非他有什么所图?还是自己想太多?
另外一顶小一些的帐子。
李琋摒退众人,帐中只余他与原亦。
原亦没有遮面,也不开口,只细细的端详李琋,李琋任由他打量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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