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音
沈秋檀举起杯子:“多谢祖父。”
众人跟着一饮而尽,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沈秋檀这一辈中,共有九个女儿,沈秋檀排最末。前头的四个女儿已经出嫁,如今还待字闺中的便是二房的庶女沈秋梅,长房的嫡幼女沈秋桐,还有四房的双胞胎姐妹沈秋槿和沈秋棋。
而男丁加上刚出生的二房长子沈长林,一共也只有四个。按照序齿,是长房嫡子沈长松,四房庶子沈长柏,三房嫡子沈长桢,二房嫡子沈长林。
此前,因为沈晏沣的出身,庶子的嫡子,也不过尔尔。但今时不一样了,虽然沈家人心里没几个瞧得上沈晏沣的,但面上谁敢说出来?
毕竟,因着沈晏沣的死,才让沈家重新回到了京城的权贵圈子。
沈长松和沈长柏,之前因考不上白鹭书院,又打点无门,已经预备去二流学府求学了,可那道圣旨一下来,白鹭书院的山长感念沈晏沣的气节和昔日才名,竟然破格录取了二人。
现在沈家人出去,虽然依旧不是很被待见,但总不会挂在脸上。
权贵之间,不也就图个面子么?
所以,沈晏沣死的好啊!
既然老侯爷开口认下了这个孙女,谁也不会再在这上头弄幺蛾子,便是有也要先忍了。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各个脸上都露出笑容。
小杨氏有些暗怪自己姑母不会做人,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回头随便打发一套妆奁嫁了就是,白日里看着气焰嚣张,毕竟还是年龄小,等她到了要嫁人的那一天,还不是要来求祖母,求自己这些伯娘婶娘。
这般想着,小杨氏笑意更深了,头上戴的红宝朱钗,映着大红罗裙,很是交映生辉。
沈秋檀阁下了杯子:“四婶娘很高兴啊?”
小杨氏不知道自己的笑容被人捕捉了去,但酒席上么,不笑难道还能哭?她不再的道:“是啊,婶娘见了你,很高兴。”
“哦?有多高兴?”
小杨氏:……
这要怎么回答?哪有这么问人的?她脸色一变,却不知该如何发作。
沈秋檀冷哼一声:“四婶娘怕不是喝多了酒,连我爹的丧期都忘了吧!我爹娘尸骨未寒,你穿红着绿,还戴着我娘嫁妆里的红宝,你真当祖父是死的么?”
她本来想忍的,可到现在为止,沈家众人竟然没有一个想起他的丧期。她为何穿丫鬟的衣裳,还不是因为没有其他衣裳穿。
众人都惊住了。
大宁丧期说严不严,说松不松,父母死,子女定然是要守齐三年的,兄弟卒,寻常人家也会守满一年,至于没分家的子侄辈,起码也要守足百天。
不过沈秋檀这话信息量略大,孝期丧制是一回事,小杨氏怎么就戴了已故陈氏的红宝了?
众人面面相觑,双胞胎之一的沈秋槿冲上来:“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真是没教养。”
紧挨着沈秋檀坐的沈秋棋跟着补了一句:“就是,你身为子女该守满三年的,现在竟然饮酒!”
沈秋檀冷哼一声,将杯子里剩余的水泼了沈秋棋一脸:“七姐姐八姐姐莫非是失了五感,连酒和水都分不清了么?”
“你……你,你竟敢泼我,我打死你!”
沈秋棋张牙舞爪,沈秋槿不会坐以待毙,便是小杨氏都要加入战场。
场面陷入混乱。
“够了!”老侯爷一拍桌子,众人一静,酒是他带头喝的,他脸上带着些被孙女戳破的尴尬,还有些痛苦,良久,才语重心长的对沈秋檀道:“棽棽,你回来,家里人都高兴,莫要闹了!”
沈秋檀一愣,眼睛一眯,忽然笑了:“祖父认为我在闹?”
“那我倒是想问问,我爹战死济阳城头,首级被悬挂了半月,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沈家如今的局势,朝廷都为我爹修墓,但是你们呢?身为我爹的父母兄弟,不治丧不守丧期也就罢了,竟然穿红着绿、饮酒宴乐!”
“行,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我这就带着长桢回广陵!”
第三十六章 众人心各异
回广陵?
众人一愣,广陵陈氏,近几年来的香料生意做得愈发大了。
沈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沈秋檀姐弟并不是只有他们沈家可以依靠,原来沈晏沣没有外放的时候,陈氏的那个庶弟每到年底,可是不远万里的从广陵而来,亲自进京送年货的。各色的珠宝、香料、布匹通通都是给陈氏的。
如今,陈氏的一双儿女回来了,他们的舅舅会坐视不理?
所以,这对姐弟是一个宝库啊!只要笼络住他们,陈家的钱还都不……
沈晏海显然不这么认为:“你姓沈,陈家凭什么管你?就算管你,我们家又不是没人了,一个商户,敢和堂堂靖平侯府闹,哼,你小小年纪,上蹿下跳,忤逆长辈,毫无半分娴熟可言,真是丢尽沈家脸面。”
这是早就憋了的话,终于有了发作的机会。
沈秋檀一点儿也不生气:“沈家,还有脸面可言?”
“再说了,我就算再丢人,也不会像二伯一般,靠着死弟弟升官发财。”沈秋檀告诉自己别生气,就算生气,也得先气死这一窝。
“你……这个小畜生!”沈晏海果然气的跳脚,身上的肥肉都抖了起来。
这也是沈秋檀极其厌恶沈晏海的一个原因,他一身肥肉抖起来,竟然和袁贲有些相似。这叫她怎么亲近的起来?
“够了够了,都散了!”老侯爷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老三原来看不上自己这个爹,现在他生的女儿又要来折磨自己了。
“祖父,为何要散?沈家借着我爹娘的死,得了多少好处,多少实惠,我偏要问问,可有谁为我爹娘治过丧,设过灵堂,可守过一天孝?少喝过一天酒?”
“这……”老侯爷语塞。
沈秋檀嘲讽道:“样子都不知道做,难怪别人都那么议论沈家。”
说完,灰色的斗篷一扬,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令人作呕的宴席。
“怎么议论沈家啊?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沈晏海气的大叫,结果沈秋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沈晏海狠狠的摔了酒杯:“反了她了!”
老杨氏拉拉老侯爷的袖子:“侯爷,您看着,她也太不孝了,这看上去活像一头母老虎,我可降服不了……要不,还是把她赶出去吧?”
“是呀是呀,这看上去要吃人啊!”小杨氏跟着附和。
“就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你要赶她出去,你知道外面人会怎么说我们?”老侯爷简直气的无奈了,之前听了这老妇的撺掇,要给三子除名,这已经叫人看了笑话。如今,三子的一双子女回来了,侯府一边把她们赶出去,一边还要靠着沈晏沣的名声谋好处。
这简直……叫人戳脊梁骨啊!
而且,棽棽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若是真话……那,她还是有利可图的。
“此事,休要再提。”老侯爷思前想后一锤定音,跟着就要离去,走到一半,忽然又对老杨氏道:“这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地道,以后,沉香居想要什么,你尽量满足就是了。”
老杨氏张嘴就要拒绝,老侯爷目光一转,看向老四媳妇头上的红宝。
众人齐齐的看了过去,小杨氏缩了缩脖子。
她这些年拿惯了,拿着拿着便觉得好东西都是自己的,她哪里还记得这是陈氏的红宝。
陈氏生的小畜生也是讨厌,不是傻乎乎的么?怎么还记得自己娘亲的首饰?
她果然真是老三和陈氏的孩子,再也错不了了。
其他人心知肚明,小杨氏拿了,老杨氏安能不拿?
见小杨氏缩了脖子,老杨氏一阵眼神闪烁。大夫人姚氏冷笑一声,带着一子一女率先离去。
一场宴席就这么散了。
……
沈秋檀直接去了清风苑,将弟弟抱回了沉香居。
沈家如今这样,她谁也信不过。
之前被沈秋檀勒令看门的小丫头紫苏坐在门槛上打着瞌睡,见到沈秋檀回来了,笑着道:“姑娘回来了?”
沈秋檀点点头,走进内室,紫苏又跟了上来。
那样子,已经全然忘记了白日里的训斥。
“你叫什么名字?”沈长桢睡的很香,沈秋檀先将他放好,才任由其他的丫鬟服侍着解开了斗篷。
“奴婢叫紫苏。”紫苏以为是自己下午晚上表现好,姑娘已经原谅了她。
结果:“嗯,是个好名字,不过不适合你。”紫苏就死在她面前,那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姑娘……”
“就叫山楂吧!看你这样子,我还挺开胃的。”不知这丫头是府中哪位安排进来的人,看着真不像个精明人儿,沈秋檀麻利的净了手:“来人,摆饭吧。”
“是,谢姑娘赐名。”这片刻之间,山楂觉得自己经历了无数个起起落落,先是被罚,现在得了新名字,她真的分不清姑娘是喜欢还是厌恶自己了。
有老侯爷的吩咐,丫鬟很快就提了食盒回来,还有一小碗温热的迷糊。
沈秋檀不由多看了这丫鬟一眼,只见那丫鬟十四五岁年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比甲,身材纤长,此刻,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正在给自己摆饭,沈秋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还没有名字,请九姑娘赐名。”
怎么会没有名字?这是也打着叫自己赐名的主意,不过倒也没什么,知道讨好自己就好。沈秋檀想了想,随意道:“有了山楂,你便叫红豆吧。”
红豆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跪下:“红豆谢姑娘赐名。”
沈秋檀摆摆手,专心用饭,许是感应到饭菜香气,小长桢也醒了过来,见他瘪瘪嘴哼哼唧唧又要哭,沈秋檀立即将一小勺米糊塞进他的嘴里。
哭声戛然而止,深秋檀有些得意,一连喂了小半碗米糊,才停了手,结果刚一个转身,小长桢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沈秋檀不太熟练的将弟弟抱起,问红豆:“这是没吃饱?”
红豆接过孩子,又将孩子放到床上,解开了襁褓,顿时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传了出来,沈秋檀失笑:“这小家伙,原来是尿了!”
又满意的看着红豆:“以前照顾过孩子?”
新的奶娘虽然还没有,但尿布却是直接打包带来了,红豆一边换新尿布,一边回道:“奴婢家里原先有五个弟弟,长大一点的时候,也帮娘带过弟弟。”
原来如此,沈秋檀眼睛微微一眯:“你不是府里的人?”
这靖平侯府好歹也传了五代,应该不少家生子才是。
红豆笑着道:“奴婢家里遭了灾,才被家里卖了,先前去了……”她小心的看着沈秋檀的脸色,见沈秋檀脸上并无不满,才斟酌着道:“先前,曾在原先的吏部侍郎杜大人府上做活,后来……”
原吏部侍郎杜明,韩王谋反的马前卒,后来韩王事败,杜明自然不会有好下场,这红豆竟是犯官用过的奴婢。奴婢也分三六九等,犯官罪奴无疑是最低那等,这种奴婢,即便是被主家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沈秋檀审视的看着红豆,门口一个小丫鬟回禀道:
“姑娘,有两位管事带了一个婆子求见。”
第三十七章 往事细分说
此时已经入夜,管事为外男,有事也不该这个时候进来,红豆得了新名字。自觉也得了沈秋檀的青眼,上下唇一碰,很想劝上一句,却听沈秋檀已经道:“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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