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音
小酉身体不好,向来比哥哥姐姐贪睡,但同样的也性子单纯,最喜欢跟在李琋屁股后面研究那些木头模型。
李琋对长子要求严格,对长女怜爱却不放纵,但若说对于小儿子的话那恐怕只剩下宠了。
原先他与沈秋檀也担心一放纵,小儿子会像女儿一般无法无天,但后来发现真是有些多余的操心了。
小儿子除了爱睡觉之外,真的是哪里都好,用沈秋檀的话说就是太萌了,软乎乎的,一点儿都不舍得训斥。
“王爷,到了。”外头传来秦风的声音,小酉揉揉眼睛:“娘?”又想起娘不在,转而软乎乎的道:“爹爹。”
“哎!”李琋将小儿子抱起来,一出马车,秦风吓了一跳:“小公子何时跑上马车的?”
李琋哼了一声没说话,抱着儿子来巡营。
自从上次一战,他索性不再藏着掖着,这一年不仅将更固宁往南的远安、蠹水等州县全部收拢,还大摇大摆的造起了军营。因为他与楚王本都算是名正言顺,加之他管理有度、待兵如子,以至于每天都有不少流民或者吃不上饭的民壮来投军。
李琋照单全收,不但给办了军籍,还负责流民安置。
那些不能投军的老幼妇孺,李琋命人另起城郭或村落,亲自设计城防布置,并在城外开垦良田,命他们畜牧或种田,沈秋檀的种田大业在北地渐渐推广开来。
卖儿卖女的还有,但要说饿得吃不上饭,那只能说明你自己太懒。
与战乱渐生、天灾频发的南方各地来说,这东北一隅当真算得上是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了。
……
李琋这边在巡营,沈秋檀的午睡再度被梦中场景惊醒。
梦中,她爹沈晏沣又与那位殿下见面了,还不止一次的提到了玉玺;不光如此,上一回梦到的那个姓连的也被他们提及了数次。
她擦擦头上的汗,吩咐山奈:“去查查,永昌五年到永昌十二年之间,与我爹常有来往的,可有一位姓连名景行的人。”
“是。不过相隔日久,怕是需要些时日。”山奈以为是沈秋檀要找她爹的故交。
当然也确实算是故交,沈秋檀点点头。
上一回做梦,她本有心留意,谁知后来遇到女儿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以至于拖到现在。
原本,她并不在乎什么玉玺不玉玺的,只要能发号施令,令行禁止,众人肯听,玉玺不过是个象征而已,但梦中几次出现,反而叫她不敢掉以轻心。
回忆年少时,总是追踪自己和弟弟的那几波人,她忽然意识到,莫非那玉玺里头当真还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才叫人趋之若鹜?
她揉揉眉心,再也睡不着了:“几个孩子在做什么?”
豆蔻道:“回娘娘,世子读完书打完拳就去找曹公公听故事了,如今应该还在曹公公那里;郡主在前头花园里和舅爷钓鱼,老虎大爷也跟着;小公子跟着王爷去了营里头咧……”这可是失察之罪,娘娘会不会怪罪那些乳母和伺候的丫头?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还有事情她不敢说,比如大郡主午时末晕倒过一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王爷下了封口令,王府里并没有人敢告诉王妃……
沈秋檀早习惯了丫头们对大老虎花花的称呼,此刻只诧异紧张道:“小酉去了军营?怎么回事?”
“是前头秦将军派人送信回来,咱们才知道,小公子也不知怎么,竟然悄悄的躲进了王爷的马车里头。”
“竟有此事,这个小鬼头。”沈秋檀趿着软底鞋起身:“将伺候的奶娘和丫头都给我喊来。”
……
日子看似平淡安宁,但谁都知道,不过只是表面罢了。
六月,就在小酉即将过三周岁生日的前两天,胖胖再度晕了过去。
这一回是当着沈秋檀的面,再也瞒不住了。
沈秋檀焦急的守在女儿身边,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了每次她晕倒过去,李琋的心情。
李琋推门进来,沈秋檀忙道:“如何了?可有原先生的消息?再不济有微微的消息也成啊。”
李琋摇头。
原亦已经算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了,加上邹微也是个一心闯荡江湖的,要找他们并不容易。
沈秋檀叹气:“若能找到邹老也好呀。”
如果邹老还在,丈夫的毒究竟解了还是没解,总能问个明白;说不定,还能知道女儿的原因。
如今府上的大夫连同崔恩在内,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胖胖晕倒的原因,想治都治不了。
李琋安慰道:“不要着急。原亦既然有心收胖胖为徒,总不该是临时起意,既如此,该出现的时候总该出现……”
“嗤,该出现的时候?你对我还真是了解。”平地一声惊雷,原亦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胖胖的卧室里,外头的丫鬟婆子一丝声响都没发出来,便晕了过去。
“原先生!”沈秋檀语气惊喜,但惊喜过后又是复杂。
几年前她就不愿意女儿跟原亦走,如今她还是不愿意,可女儿的问题总要解决,她又不能不听原亦的。
原亦习惯性的将斗笠一丢,露出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说吧,有什么事?”
当然是为了女儿的事,也当然在找你,沈秋檀心里腹诽,却也理解原亦忽然卖起了关子。
如今是她有事相求,没什么不能做的,她主动道:“求先生,帮我小女诊治一二。”
第四百二十三章 任性
夏日昼长夜短,原亦坐在椅子上翘起腿,穿过窗纱进来的暮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我又不是大夫,看不得病。”
影子的尽头,茜色的床幔被拉起,暮光似有暖意,给床上的小女孩镀上了一层金光。
金光之下,胖胖的肤色几近透明,虽然沈秋檀夫妻两个还习惯喊女儿乳名,但实际上,自从女儿能号令动物行事以来,她就渐渐瘦下来了。
还不满七岁的小女孩,下巴尖尖,眉毛舒朗,呼吸清浅,若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呼吸声。
而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足足三天了。
李琋干脆的对着原亦躬身行礼:“求先生救我女儿。”
他与沈秋檀不同,他一直在告诉妻子,女儿昏睡的样子和她是一样的,她们身赋神奇的血脉之力,又有异能傍身,所以会晕过去,当然也会醒过来。
就像是妻子无数次醒过来一样。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安慰妻子,女儿的样子与妻子当初根本不一样。
沈秋檀一听李琋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对。
然而原亦不为所动,因为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噗通,李琋跪在地上,再次道:“求先生救我女儿!”
沈秋檀跟着跪下:“求先生救我女儿。”
不用说,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定然是胖胖“病”得不轻。若不然以李琋的身份,今生跪过几个人?
她早该想到啊!
自己每次都能醒来,是因为有五色椒给身体补给,可五色椒并不能给女儿吃,女儿每次动用能力和自己是一样的,甚至比自己的所有变身得到的能力还要厉害,消耗必然更多,但年龄偏偏又这么小。
原亦眉头动了动,缓缓起身走到床前,看了看:“此等血脉,不激发还好,一旦激发恐活不过十岁,她每一次的动用能力,身体就衰竭一次。”
李琋和沈秋檀对视一眼,心中齐齐惊惧。
“她年纪小,怕是更不懂控制。我听说之前……固宁城外百兽出没,帮你击退了敌人?”原亦盯着李琋。
李琋面色十分不好,诚恳道:“是。”
原亦摇头:“如此,恐怕活不过七岁。”
“还有半年,胖胖就七岁了。”沈秋檀惊呼。
“对呀,还有半年活头,你们还不准备后事?”原亦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先生,都是我之过失,之前拒绝先生也是我一人所为,与孩子无关,我与先生赔罪,恳请先生救我女儿性命,只要能救小女性命,若是……若是真的要就此分离,我夫妻亦无有怨言。”沈秋檀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原亦嘴一歪:“谁说要你们骨肉分离的?你早应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李琋与沈秋檀一愣:“先生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不想宗门断了传承而已,你这女儿人不大胆子不小,偏偏本事也不小,血脉比你更纯净些,我若不管她必然会出事。”原亦自己坐回了椅子上,摆摆手:“起来起来,你们这一跪就当替女儿拜师了。余下的交给我。”
有些人的跪他也不想受。
但一切早有注定,逃避不得。
他不忍断了宗门传承,也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早晚要走这一遭。
一直到被原亦赶出门外,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心里还有些拿不准。
原亦那意思是收徒了,胖胖没事了?而且,他也不会将胖胖带走?
夫妻两个守到月上中天,门终于被打开,沈秋檀着急往里头冲,原亦将人拦住,指了指李琋:“你,自己进来。”
然后门又被关上。
沈秋檀倚在门板上看月亮。
这搞来搞去,原来没自己什么事啊?
门很快就开了,原亦率先出来,与沈秋檀点点头,自己去了客房,沈秋檀见人真的走了,连忙进屋,一看李琋呼吸粗重的坐在椅子上,目光还有些发直。
“究竟怎么了?你可还好?”
李琋抬头,一把握住沈秋檀的手,进而抱住:“秋檀,女儿没事了,我的毒也解了,解了!”
沈秋檀感受到肩膀后颈传来的湿意,更感受得到李琋的委屈与激动。
“这么多年,我们越是好,我越是担心,若是我忽然死了,你们母子几个可怎么办?”李琋眼睛湿润:“这一世,我一直觉得是偷来的,可你和孩子们又是切切实实的,这种患得患失常常让我无法入眠……”
若真的一无所有,根本无惧失去,可他有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他如何不忐忑?
沈秋檀拍着他的肩膀:“我明白,我都明白。没事了没事了。”
虽然他面上从不表现出来,自从成亲后染香也就发作了一次,可沈秋檀知道李琋一直被一座大山压着,他仍旧把每一天当最后一天来过。
他很少哭,但这一回是喜极而泣。
沈秋檀紧紧的回抱着他,为他高兴,为自己和孩子们高兴。
……
第二天,胖胖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好像之前的凶险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原亦破天荒的住在了齐王府,齐王府上下以郡主恩师之礼相待,原亦坦然受制,因为他确确实实传授了胖胖修炼的法门。
一月后,见胖胖已经能独自打坐用功,原亦提出告辞,李琋夫妻挽留:“先生何不多住几日?”
原亦嗤道:“大战在即,你们不知道有多盼着我走,有什么好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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