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音
沈秋檀一惊,高夫人眉头一皱,只有高婍一直笑眯眯的,云淡风轻好似早料到一般。
高婍与沈秋檀姐妹相称,可出门在外谁与谁不是姐妹相称?但这称呼……高妧此意竟是要真的认下沈秋檀做妹妹一般。
沈秋檀本就不敢受这小皇孙的礼,此刻听高妧所言立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她是想靠着高家好威慑沈家众人,让自己和弟弟活得更松快些,但高妧这感谢来的也太猛烈了些。
这认干亲,哪怕是姐妹也是有约定俗成的礼节的,高沈不同姓,没有连宗之说,可高家身份非同寻常,自从先太子李珒薨逝之后,高赟走的便是纯臣的路子,谁也不攀附,谁也不拉拢。沈秋檀虽然孤女一个,后面却还有一个乌七八糟的沈家,若高妧认了沈秋檀做妹妹,那还得叫高赟和高夫人一声干爹干娘,沈家若是再到处钻营,那高家可就做不成纯臣了。
只有六岁的李翀生得玉雪可爱,听了自己亲娘的话,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可还是依言拜了拜,见沈秋檀躲着没敢受他的礼,他又盯着沈秋檀:“不过是个小姐姐,怎么就成了姨母了,看上去也没比我大上几岁。”
他小小年纪偏做大人模样,更是显得可爱,沈秋檀一张老脸却被臊得通红,全是装嫩被打脸的尴尬。
再过几个月,她都十二了……
高妧不在意的道:“臭小子,还敢和你娘论道理了。”
李翀挺起小胸脯,摇摇头:“无趣!我要去找六皇叔玩!”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脸色骤变。
之前就因为找齐王做耍才出了事,那齐王身子单薄,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才让小翀儿差点被淹死,这孩子怎么不知害怕,不长记性?
高妧一个眼色,便有两个妈妈上来轻声细语的哄起了李翀,可李翀小小年纪脾气却不小,一把推开那两个妈妈就往外跑,结果自然是跑不了的。
两个结实的婆子早在门口堵着,他被抱了回来,见沈秋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沈秋檀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高夫人忙心疼的去哄,还训斥长女两句,高妧也有些心疼,自从没了丈夫,她儿子的身份一落千丈,她担心儿子会受欺负,基本上是要什么给什么了,这也才让儿子左了性子。
唯有高婍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的道:“果然,不成亲是对的。”
高夫人不满的瞪她一眼,沈秋檀心道,原来高家二姑娘是位不婚主义者?那萧旸岂不是又要打光棍?
“你们都是坏人!呜呜……我要爹爹,我要六叔!放开我……放开我……”
李翀挣扎不休,白嫩的小脸哭得通红,他只说齐王,别人脸上还好,但他说要爹爹,高妧一下子便忍不住了,那训斥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反倒是两行清泪顺流而下。
高夫人看了心中难受,面上也跟着染了凄色。
沈秋檀:……
果然除了她自己,别的女人都是水做的。
“要不,我带你玩?”
此言一出,高家人一愣,那李翀也愣住了,他有些不屑的看着沈秋檀:“我六叔会造大水车,还会做大木马,你一个芦苇杆子,会做什么?”
沈秋檀看看自己直上直下的身板,还真挺像芦苇杆的,不过力大无穷的女人怎么会轻易认输:“那有什么难的,给我一笔一纸,我给你画出木马的图纸来。”
她挺了挺胸脯,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干瘪:“我会的还多着呢,我问你: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你可知物有几何?”
见李翀一愣,连哭都忘记了。沈秋檀心中得意。
小子,怕了吧?
先给你来道开胃小菜,再不行还有千军万马的奥数题等着你呢!再不济,我还会写分子式!
“噗嗤!”一直无奈望天的高婍笑了:“早听三妹说沈妹妹是个妙人,今日才知所言非虚。”
沈秋檀想到自己拿数学题来考一个六岁小儿也有些尴尬,倒是李翀道:“我不会解,但我六叔肯定会解!”
他口中的六叔不就是在赏春宴博得算学魁首的那位?那倒是真有可能会解。沈秋檀点点头:“既如此,那不如我们来个游戏?”
“什么游戏?”
沈秋檀露出个两个小梨涡:“华容道。”
这个时代的经济、科技发展水平有些像沈秋檀前世历史课本中的隋唐时期,但她跟着林夫子和岳夫子读经、读史,却发现历史在三国两晋之后拐了个弯,并没有那段并立的南北朝时期,东晋之后便是大梁一统了天下,而后梁灭宁起,太祖皇帝李肃一路开疆破土推翻梁国政权,才有了今日的大宁。
所以她拿出华容道这个游戏,想来并不出格。
结果李翀嗤笑道:“无聊,幼稚。”脸上是更加不屑的表情。
沈秋檀大受打击,这竟然不行:“那不如来玩勇士岛或者大富翁?”
她是个卡牌爱好者,这勇士岛其实是她比较喜欢的桌游卡坦岛,他们两人再带上个伶俐的丫头讲清楚规则便可以玩,那大富翁更简单了,当然如果有时间沈秋檀不介意做一副改良背景板的炉石传说出来……
李翀问道:“那是什么?”
“嘿,那是只有聪明人能玩的游戏。”沈秋檀问之前领路的那个媳妇要了纸笔、剪刀,又额外要了螺黛和小木板等。
李翀不哭了,高婍也来了兴致,等沈秋檀将地图画好,又将地图卡、建筑卡和发展卡做好以后,高婍直接表示也要加入。
高妧看着沈秋檀用描眉的螺黛细细的画了山川湖泊木材沙漠,觉得很是新奇。
孩子终于不闹了,高夫人给了长女一个眼色,两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第一百零八章 再探亦无果
“娘,不要生气了!”高妧拉着自己娘亲的袖子,眼眶还有哭过的痕迹。
高夫人田氏伸出保养得宜的食指点着高妧的额头,冷哼道:“若是你心里还觉得不够,再多给些东西便是了,难不成还真想认一个破落孤女做妹妹?你把你爹的脸往哪儿放?”
高妧叹气:“是女儿鲁莽了。我赏赐沈府的东西已经分门别类的归置好了,就怕那家子不给檀丫头留,结果……还是没怎么留。今日又见那丫头瘦骨伶仃,活得艰难,这才想着给她做做脸罢了。”
“糊涂东西!”高夫人依在黄花梨玫瑰椅上,恨铁不成钢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实诚东西。”长女可不是这么没成算的人啊。
“因为那孩子也是个实诚的。”高妧淡淡道。
前几日那种情形,一般人肯定会先救赵王嫡子,而非翀儿,是沈秋檀实诚,遇到了翀儿便先救了翀儿。自从太子不在了以后,她和翀儿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实诚人了。
见她如此,高夫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别的都行,只认亲一事不行,那个沈家一旦沾上了,怕是就摆脱不了喽。”
高妧默默地点点头。
……
东市一家不起眼的茶肆里,刘洪翘着兰花指将茶盅狠狠的摔在宝塔纹榉木桌上。
“一个两个都是废物,计划了那么久,最后竟被人敲晕了头?还不知道是被谁敲的?”
地上跪着林夫子和一个黑衣男人:“公公恕罪!”
“恕罪?我若饶恕你们,裘公公和贵妃娘娘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那黑衣男人面盘方阔,五官平常,与他并排跪着的林夫子一抖,连忙解释道:“不幸中的万幸,这回赵王府大清洗,我们的人还剩下一半俱在。请公公再宽限我等两日,两日后,我们必然拿个子丑寅某来!”
太监刘洪冷笑道:“好,只有两日,若是还没有个结果,便提你的项上人头来复命吧!”
……
李翀身前放了一个沉甸甸的赤金盘龙长命锁,高婍的一侧是一支累丝含珠金雀钗,沈秋檀身无长物,身上戴的也没有两人贵重,便写了一个方子,将没有字的背面铺于身前。
这时候无论耍个什么,都要有个彩头才好,沈秋檀拗不过对面两个,只能入乡随俗。
他们已经玩了一场“教学战”,接下来可就是实战了!
三人选了地盘,手里握着发展卡暗自盘算,沈秋檀笑道:“等下回多些时间,我去做一套木头的,比这小薄纸片带劲儿多了。”
李翀投掷色子,神情专注,得到资源以后淡定的道:“嗯,叫我六叔去做。”
六叔?齐王殿下还会做木工?
高婍脸上云淡风轻,似乎并不觉得如何,沈秋檀便也没有贸然去问。
三人一番厮杀,之前为沈秋檀引路的那个媳妇笑着道:“时辰差不多了,夫人那边儿叫用饭了!”
除了“教学战”,这已经是第三局了,上一局沈秋檀赢了,李翀可是卯足了劲儿要在这局找回场子的,现在要在这大好形势下去吃饭?
闻言,他便有些不太想动……
沈秋檀笑着将之前赢来的长命锁和金钗推回了李翀和高婍的面前:“三局两胜,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战吧。”
高婍不常出门,比起身为太子妃的大姑娘和以才气美貌著称的三姑娘,她唯一在外的名声便是身子弱,她无所谓的收回了金钗:“如此,也只好改日再战了。”
用饭哪里有叫长辈等着的道理?
沈秋檀点点头,李翀嘟着嘴,却没有如之前一般耍小孩脾、动不动就大哭,却又叮嘱沈秋檀:“那你准备好木质的卡牌,便叫人到王府给我送个信儿,我再来去你顽。”
一时皆大欢喜,沈秋檀在高家用了饭,高夫人又赏赐了不少东西,沈秋檀才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有了之前黑衣人的事,沈秋檀行动间愈发小心,叮嘱车夫宁愿绕远走人多的路也不要贪快走小路。路上倒是也安稳,沈秋檀回了沉香居便一头扎进了松软的被褥里。
一直睡到日头落山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用了晚膳,她关上房门吹了灯,丫鬟们以为是她睡得早,其实却是她钻进了空间之中。
发芽的花果菜蔬、存活鲜花果木们长势良好,虽然生长期和外面没什么差别,但空间里四季如春,所以应该冬天也有新鲜蔬菜吃,还有那芍药、茉莉、木芙蓉,也可解了冬天做胭脂的色料供给危机。
那位神仙姐姐说这里是个随身的仓库,但沈秋檀觉得可远非如此。
被沈秋檀小心翼翼围起来的五彩椒已经全部被采摘殆尽了,瞧着那树长势良好,椭圆的叶子泛着油光,沈秋檀想,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这树还会开花结果的吧?可毕竟没经历过,沈秋檀还是没舍得再吃一粒。
她试过这东西的厉害,万一只能收这一茬,余下的花椒便是她变身获得异能,以及修复身体的筹码了。
索性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她便在空间里取了提纯好的蜂蜡和蜂胶,开始做面脂口脂。
夜悄然来临。
睡在西厢小隔间的白芷睡得格外昏沉,她身边木香的呼噜声传得老远。胡婆子早早的落了锁,和丫头们睡得昏天暗地。
两个黑衣人趁着夜色上了二楼,他们足尖点地,行动迅速,一路几乎没弄出什么响动。
月儿盈凸,洒下些许清光,其中一个黑衣人略一点头,另一个便撬开了东厢房的门。
他们的声音又轻又快,另一个黑衣人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的酒葫芦,那药要以酒为引。
能不能成功,只在此一举了。
“头儿,不对啊,这床上没人!”打头的黑衣人惊呼出声。
人呢?
那个“头儿”一把掀开被子,见里面是另一条软趴趴的被子。
两人迅速的退了出去,直奔西厢,结果除了怀里抱着大铁锤、嘴角流着口水的木香和睡得乖巧的白芷,什么人都没有。
“那小丫头去哪儿了?这次行动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
“头儿,你可别冤枉我!你就没和你分开过。”
两人又回了沈秋檀的卧房,连衣柜和床底都找了,也没找到沈秋檀的影子。
这事本想秘密进行,担心被人瞧出端倪,所以给丫鬟婆子们饭菜里加的迷药分量有限,免得她们明早都起晚了再引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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