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音
“你……”她的眼睛望着他,像是湿漉漉的黑葡萄,想问又有些迟疑。
“于你,我并无所求。”
其实他说谎了,如果世间真有有求必应,那他希望她平安无恙,一生喜乐。
没有所求,就是没有企图,没有企图,人就是安全的。沈秋檀这般揣度着他话里的意思。
李琋又道:“翀儿已经在回京路上了,至于你,若是还想留下来……”
“不,我走!”
李琋挑眉,为何改了主意?
“这两日便可动身。若是殿下有心,就请还肃清淮南,给淮南一个清爽的结局。”沈秋檀面露犹豫:“至于我……你若信我,又不问我缘由,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李琋一直是“你我”相称,沈秋檀也没有刻意改变。
“嗯,愿闻其详。”
“那药婆若是还不开口,大人不若去一些热闹显眼的地方找找。我父亲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热闹的地方最好隐藏。淮南贪腐案干系重大,涉事官员众多,牵连极广,想来是有‘证据’可寻的,大人不妨在扬州城内找找。”
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外祖母该担心坏了。
主要是,没被识破还好,如今若以她真实的身份留下来,麻烦也会多起来。
既然相信齐王,便相信他会将此事追查清楚吧,至于剩余的账册,自己已经尽力了。
李琋变换脸色,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沈秋檀。
沈秋檀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盟书和名单该是有的,但藏在哪里确实不知道。
她没什么可躲避的。
须臾,李琋的紧绷缓缓松懈下来:“你既如此说,便是信我,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
沈秋檀悬着的心跟着落下。
“三日后,我派人护送你回京,这些日子……你好好吃药。”
……
离开的李琋心情不坏,似乎印证了沈秋檀的真实身份以后,他的心情就没有坏过。
她相信自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
只是,“证据”要找,贪污的银两更要找。
整个淮南官员,官官相护,让税收丰富、产出富饶之地,成了举国亏空之最,他们却没有多少忌惮,因为法不责众!
可自己要做的,并非只是找到“证据”,还要找到赃款的下落。
国库要充盈,淮南将起的大乱要压下,他要行事的银子也要落在淮南。
……
三日后,略微改扮的沈秋檀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李琋也重新易容成陆铮,亲自来送,他将一张身契给到沈秋檀:“山奈会些功夫,性子也沉稳,我叫她跟着你,也方便你驱使。”
“这……不大好吧?”萧旸也要送人来,万一两方人马见了,不知道会不会互相别苗头。
李琋没说话,眸色却沉了沉,须臾方道:“既如此,也不勉强。由她跟你的马车回京,等你安顿妥当,叫她自回齐王府便是。”
沈秋檀展颜:“多谢大人。”
有个婢女,路上行事确实便利许多。
杨柳青青,是春日里最鲜嫩的新绿。
沈秋檀掀开马车帘子,回头对着李琋招了招手,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春风十里扬州路,她的扬州之旅彻底结束,他的淮南之行才刚刚开始。
但愿彼此平安无恙。
……
沈秋檀一路北上,初时,气温降低,走着走着,温度又升了起来。
作乱的宵小层出不穷,多是由于经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才生了的流民与匪患。
李琋为沈秋檀挑的护卫都是功夫强悍之人,又有稳重的秦朗亲自带队,这些宵小自然不是对手,但路走的并不平顺。
直到四月初,京城的杏花都挂满了墙角枝头,沈秋檀才抵达京畿。
秦风以为沈秋檀要回沈家,结果沈秋檀却要去西郊的庄子。
于是,其他人隐在暗处,由他亲自充作了车夫,架了马车送沈秋檀到了香章庄。
沈秋檀本想请他们略坐一坐,歇歇脚,秦风哪里敢,几乎脚下生风的驾车走了。
“谁啊,大清早的。”守门的婆子嘟囔着来开门,结果一看是个俊俏小哥,一笑嘴角还有两个梨涡的:“你是……是?”
“屠妈妈。”
沈秋檀笑嘻嘻的进了门,果然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里好呀!
人上了年纪普遍觉浅,陈老夫人早就醒了,听见动静已经穿好了衣裳,见一个高瘦的少年迎面走来,脸上惊喜交加。
沈秋檀急急扑上去,跪着抱住外祖母的大腿。
谁知陈老夫人认出她之后,却将她一把推开:“你……我都是怎么教你的!那灯会那么多人,你明知下面死伤无数,还要回去找那小世子!他是世子啊,再不济也是皇亲国戚,怎么会没有人管?你呢……除了我这把老骨头,除了懋懋,可还有谁是真的惦记你的?”
“外祖母,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沈秋檀坦白认错,看着外祖母仿佛又老了些许,愈发的像一颗牛皮糖一般黏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陈老夫人破涕为笑,嫌弃道:“灰头土脸的,快去洗了来,别弄脏了我的新衣裳。”
“哎!都听外祖母的,我乖着呢!”
从正月里,灯会出了事故,沈秋檀失踪,到如今回来,已经足足过去了两个半月。沈秋檀借着洗澡的功夫,叫来白芷问了情况。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终回京白白胖胖
“家里发生了不少事。”白芷给浴桶里添了热水。
“早先姑娘失踪,望山叔回了趟沈家听闻五姑娘也没回去,直接快马加鞭来了庄子,将姑娘的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心急火燎的派人去找姑娘,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
沈秋檀心中愈发自责,外祖母当时该有多心焦。
“后来,还是想起小公子,老夫人才有了力气,拿了钱亲自去沈府将小公子接了回来。奴婢也跟着去了,才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那一日,五姑娘也失踪了,而姑娘和五姑娘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沈府大乱,八姑娘差点趁机跑了。”
“呵。”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形。
“后来,七姑娘亲自捉了八姑娘到了老侯爷跟前,老侯爷便重罚了八姑娘。如今府中都说,七姑娘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要不然如何那般狠厉的对自己的同胞妹妹。”
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沈秋檀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双胞胎姐妹如今还在王太后的禁足令下,若是沈秋棋逃跑成功,太后必然问责沈家。
而且太后当时轻拿轻放,是怕丑事外泄,损害到隆庆长公主名声,这些年的放任自流许是将沈家姐妹遗忘,可一旦双胞胎自己出幺蛾子,就不要再怪太后和长公主想起并收拾她们了。
“那五姐姐呢?”自从那一年秋闱过后,沈秋檀与沈秋桐也只剩下面子情了。
“五姑娘第二日便被人送回来了,原来那一日她被人冲散,阴错阳差之下被严家的十七郎君救了,又过了五六日严家人便来提亲了。”
“哦?可是严阁老的严家?”
“正是呢,三月里已经过了纳吉礼,定了亲,那严十七郎年纪又不小了,想来过不了今岁,五姑娘就要嫁过去的。”
沈秋檀点点头,起身拭干身上的水。
他隐约记得严家最出众的两位公子,一个排行居首,已经入了仕途,另有一个排行十一,也是天资非凡,至于十七郎君倒是没什么风声。
“听说那十七郎君才德皆不显,是严家二房的庶出子。”
沈秋檀点点头,兴盛人家的庶出子?
这一门亲,是真的机缘巧合,还是五姐姐自己谋划的?
严家就那么好?
门口刘妈妈轻声道:“姑娘可梳洗好了?老太太等着姑娘一起用小食呢,还有小公子。”
“这就来了!”
……
正屋里,陈老夫人显然是哭过了,眼眶还有些发红,胖乎乎的沈懋懋被桃花抱了过来。
见了弟弟,沈秋檀张开手臂想要去抱,谁知懋懋竟然往桃花怀里缩。
看着弟弟的后脑勺,沈秋檀尴尬的将手臂放下,谁知懋懋又趴在桃花身上悄悄的看沈秋檀。
沈秋檀装作没看见一般,先给外祖母盛了碗馎饦,才自己端了碗筷,细细用膳,谁知懋懋见姐姐久久不理他,大声哭了起来。
“坏!”边哭边打嗝。
他现在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已经懂事起来。
沈秋檀连忙抱了弟弟:“是姐姐坏,跑出去两个多月,懋懋还记得姐姐呀?”
小孩子的记忆短,沈秋檀不知道懋懋到底记不得住自己,直到此刻才确定了。
懋懋哭的委屈极了,到后来哭得累了,还拉着沈秋檀的衣襟不松手。
“果然是骨肉血亲,小公子想着姑娘呢!”刘妈妈笑着凑趣,陈老夫人点点头满是赞同。
追根究底起来,她的儿子并非自己亲生,但这两个外孙却实打实与自己连着血脉。
用了早膳,懋懋总算被桃花哄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陈老夫人和沈秋檀。
“说吧,这两个多月,你究竟……”陈老夫人急道:“约莫十日前,有人给我带了个消息,说你无恙,很快便可回来,可我这心始终七上八下的,那群人……究竟是谁?可有欺负过你?”
沈秋檀想起给她做垫子的李琋,嘴角抽了抽,笑道:“自然是没有的,我本来是去追小世子,后来人没追上还迷路了,然后一路下了淮南……”
“淮南?你……”陈老夫人惊骇的说不出来话来:“路上流寇匪患那么多,你竟然走了这么远的路……”
“外祖母放心,我都是易了容的,而且呀,您外孙女机灵着呐,路上恰好遇到了陆大人的车驾,陆大人便派人送我回来了。”
陈老夫人不说话,秋檀小小年纪,身上又无凭无证,那陆大人何至于为了她潜了人,快马加鞭的回到京城与自己送信,又将孙女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
瞧着秋檀红润的小脸,似乎比上元节时候还圆润了些,想必路上并没吃什么苦头,而她所言多半是安慰自己的谎话。
只是孙女已经长大了,她若是不想说,自己也不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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