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贡茶
段管家最怕的就是这种军中不讲理的人物,当下便把张姨娘如何找到自己,让自己去给方若成送信,又领人上白马观,借机骗了方若成和罗文茵共进壁画室,再让人去捉现场诸事说了。
崔元舟听完,便令人缚了段管家,提来李府。
此时,正碰上李府在审两位姨娘,两位姨娘哭泣自辨清白中。
当下段管家看看满厅的人,看看张姨娘,再看看崔元舟,知道躲不过,到底心一横道:“没错,张姨娘是我干女儿,她来求我帮她一把,我看在她往日常礼送,对我有孝心的份上,就决定助她一把。”
“就昨儿,她托丫鬟给我送了将军夫人一封手书,让我把手书送至方侍郎手中,说到时方侍郎看了手书,自会到白马观中见将军夫人,待他们相见,我就引李主事进去捉现场。”
“将军夫人被捉现场,过后在府中定然没了威信,她们再拿着这个把柄,说不定将军夫人会同意分家,或者让出管家之权,那时她把持府中事,自会给我送大礼。”
李汝定问道:“你说张姨娘有大嫂的手书?手书是从哪儿来的?”
段管家道:“张姨娘善书,她会模仿别人笔迹。那封将军夫人的手书,其实是她仿着将军夫人笔迹写的。”
李汝定恍然大悟,又问道:“手书上写了什么话?”
罗文茵一听问到这个,也颇好奇,一边又暗暗嘀咕:好了好了,手书是不是会提到荷包的事?若提到,我要如何抵赖?且先听听如何说。
段管家复述手书的话道:“上面写着,方郎,荷包总要物归原主,白马观见!后面是今日的日期。”
罗文茵:果然避不开荷包!
张姨娘见得段管家指证她,本来脸如死灰,待一听荷包两个字,马上又死灰旧燃,喊叫起来道:“我敢问主母一声,是不是送过方侍郎一个荷包?”
罗文茵脸色如常,冷笑道:“你一个姨娘,竟敢诬蔑主母,还敢质问?奇了怪了,谁给你的胆子?”
张姨娘破罐子破摔,瞪大眼睛道:“主母敢送方侍郎荷包,就不敢认么?”
众人听着张姨娘这话,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各各生疑。
李汝定:什么,大嫂还送方侍郎荷包?不知道我大哥当年有没有收到她的荷包?
崔元舟:表妹送过方若成荷包?我怎么不知道?我跟表妹从小玩到大,她连毛也没送我一根,方若成若有荷包,看我回头不弄死他?
张姨娘说着话,又指向周姨娘道:“此事她可作证。”
周姨娘这会缩成一团,再没了勇气,闻言喃喃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
张姨娘火了,大声道:“又是你说的,道是二姑娘上回陪主母去慈云庙上香,在桃花坡见到侍郎夫人持一只荷包问安王妃,知否是谁人所绣。安王妃认出荷包是当年罗府姑娘所绣,便叫主母上去分辨,主母一看荷包,说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可是你当年在罗府侍候主母,知道贵妃不擅长刺绣,也没有绣过荷包。那只荷包,分明是主母所绣的。”
“主母绣的荷包,自是送给了方侍郎。因此我一封手书,让方侍郎持荷包到白马观相见,他马上就上白马观了。”
众人听得惊奇,一时分不出真假,皆寂静无声。
罗文茵却鼓起掌来,“张姨娘,你果然很会编故事。但是你编的故事,漏洞太多。”
“第一,你说我送了荷包给方侍郎,哪为何荷包是在侍郎夫人手中呢?难道是方侍郎收了荷包,转送给侍郎夫人?”
“第二,你说手书一封,让方侍郎上白马观和我相见,他为何不单独上白马观,却拖家带口,领了夫人并女儿一起上白马观呢?难道我的荷包是送给他们一家人的,他要还我,就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跟我见面,然后再还我?”
“第三,安王妃让我分辩荷包是何人所绣,我瞧着荷包眼熟,一下子分辨不出来,但当场又不想让安王妃和侍郎夫人失望,便口称是贵妃娘娘所绣,这样侍郎夫人拿着荷包,便会好好珍藏,如珠似宝,一天好心情。我不过想让大家欢欢喜喜,在你这儿,却臆测出荷包是我送给方侍郎的。”
“张姨娘,你好大的脑洞!”
罗文茵的话,一句一句把自己撇清了,又句句指责张姨娘妄测。
众人一听释疑,齐齐骂起张姨娘无耻。
张姨娘不甘心,继续哭着道:“纵如此,我一个弱女子,哪有指使段管家的能力?分明是段管家害怕崔将军,崔将军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谁个又不知,崔将军是主母的表哥,最听主母的话呢?主母要收拾我,崔将军自会帮着。这番给我安个罪名,把我处置了,还要让我儿子无处申辨,认定我是罪人。”
罗文茵气笑了,这位张姨娘,果然是一位人物呢!今天不令她服服贴贴认罪,我不姓罗!
她转向周姨娘,缓一下语气道:“周姨娘,今日的事,证据已确凿,但看在你育了一对儿女的份上,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好好说出跟张姨娘所谋的事,我就不为难你,会送你到田庄上好好养老,也允许你儿女定期去看你。”
“此话当真?”周姨娘本已绝望,闻得此言,又燃起希望,抬头看着罗文茵。
罗文茵点头道:“一厅子人在此,全可作证我说的话。
周姨娘当即再不犹豫,一五一十把自己跟张姨娘所谋要陷害罗文茵和方若成的事,全说了。
张姨娘见周姨娘也指证她,指着周姨娘尖叫喊道:“你就一辈子只配当奴才,世世代代只配当奴才。”
她喊完,惨笑一声,梗着脖子朝罗文茵道:“当初飞马侯把我送给将军,如今主母不要我,便把我送回飞马侯府罢!”
李飞章也为她求情道:“母亲,姨娘虽千错万错,到底是一个弱女子,求母亲饶她一命。”
罗文茵叹了口气,朝李汝定道:“二弟,如何处置张姨娘,便由你作主罢!”
这个时代敢陷害主母的,罪名极大,自己也不可能轻饶张姨娘,但真要下狠手处置,到底又有点……
这件事,还是交给李汝定去办罢!
将来李飞章要怨,也怨不着自己,只能去怨他叔叔。
罗文茵站起来道:“我也累了,先回房!”
说着就走。
罗文茵在房中睡了一觉,至傍晚时分才醒来。
田妈妈见她醒了,忙服侍着洗漱,给她端了一碗汤道:“老夫人午间没吃什么,先喝碗汤暖暖胃。”
罗文茵就着田妈妈的手,喝了半碗汤,这才问道:“二老爷可走了?”
田妈妈答道:“他和崔将军皆未走,还在厅内。”
罗文茵一怔,“姨娘们的事没有处置完?”
田妈妈答道:“处置完了。周姨娘按老夫人的意思,着人送到田庄上养老。张姨娘则是着人领去发卖了。段管家则是被崔将军打了一顿,着人送回了侯府。二老爷还写了信告知段管家勾结张姨娘陷害老夫人之事,请飞马侯自己管教。”
“事情既然处置完了,他们为何不走?”罗文茵颇奇怪。
田妈妈听得询问,这才道:“因发生了这样的事,崔将军便说,李府不安全,他近段时间会守在李府,看护老夫人,直至确认无事,才回自己府中。二老爷不同意他守在李府,说若要守李府,他会守,不须劳动崔将军,两人说着就僵持上了,因齐齐不走。”
罗文茵愕然,还能这样?
一会儿,吴妈妈也进来了,禀道:“二老爷和崔将军今晚要待在府中,我已着人给他们备了酒菜,打扫了厢房。”
罗文茵摇头道:“府中自有飞白等人守着,何须他们?待会儿让飞白去赶客。”
吴妈妈道:“老夫人,今儿的事情确实好险,我想起来还是后怕,今晚各人怕也睡不好的。二老爷和崔将军守在府内,大家安心。”
听得如此说,罗文茵只得作罢。
她这时又想起吴妈妈在白马观被推得摔跤之事,忙问道:“当时摔了,可伤着什么地方?快些让人给你涂点药油。”
吴妈妈虽摔了,回来一堆事,到底顾不上自己的伤,当下闻得罗文茵询问,撩起裤管一看,膝盖一片青紫,一按,痛疼难忍,不由“嘶”了一声。
罗文茵一瞧,失声道:“伤得这样重,你为何忍着?快,着人去请白御医,让他过来开药诊治。“
宝珠忙忙出去,让管家去请白御医。
她出去一趟,回来便跟罗文茵道:“老夫人,二老爷跟崔将军在厅内吵起来了。”
罗文茵:“……”真是心烦,两个大男人不回自己府,偏要在这儿对吵,有什么意思?
此时厅内,李汝定冷嘲崔元舟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不是瞧见皇上发诏令,勒令夫婿已亡,年未满三十八的妇女再嫁,因此对我大嫂动了心思么?这是想守在李府,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我告诉你,我大哥一日没有消息,就一日有生还的希望,你尽早打消心思为好。”
崔元舟也冷笑了,“你没上过战场,是不知道战场凶险处。一年未归都要当作没了,何况八年未归?你要以你大哥没有消息说项,倒不如说你自己对你大嫂也有心思,这才抢着也要守在李府。”
李汝定怒了,气道:“你以为人人像你这般么?我对大嫂只有敬重,绝无其它,你不要污蔑我!再说了,我自和夫人恩爱,哪像你至今不娶妻,整天在外浪荡,没个正经。”
崔元舟不过想以言语激走李汝定,不想李汝定言词锋利,反瞧不起他至今没娶妻,当下也怒了,拍桌道:“我不娶妻才有资格待在这儿陪着文茵。文茵只要一个点头,我马上三媒六聘,八人大桥,金银珠宝奉上,风光娶她过门。还去哪儿找我这样靠谱的人?指望你那个八年未归的大哥来保护文茵么?你也不看看,今天若没有我,差点被姨娘给害了。”
李汝定跳起来道:“这是你的功劳么?这不是我领着人上白马观救了大嫂,回来帮着审姨娘,再帮着处置了么?有你什么事?”
崔元舟冷笑说:“竟说没有我的事?不是我捉了段管家来对质,事情能这样顺利审出来?还不得被张姨娘倒打一耙?”
两人争吵着,谁也不服谁。
崔元舟最后道:“我决定了,你大哥一日未归,我就住一日李府,看你能奈我何?”
李汝定:“你这个流氓!”
崔元舟:“信不信我打你?”
李汝定:“你打呀,打呀!看我明天不上金殿跟皇上告你一状?”
崔元舟:“很好,你上金殿告状,我正好趁机求皇上赐婚。就怕你不敢去告。”
李汝定气结,指着崔元舟道:“总有人能收拾你的!”
崔元舟:“能收拾我的人在宫内。”
此时此刻,宫内的皇帝张子畅,突然打个喷嚏,自语道:“谁在骂朕不成?嗯,这阵太寂寞了,罗文茵好久不进宫了,朕明天须着人召她进宫一趟!”
第27章
不多时,人报白御医来了。
其实就吴妈妈膝盖上的伤肿,若是往日,也就自己拿点药油涂抹揉搓一番,或是请就近医馆的大夫瞧一瞧,绝不会大晚上叫人跑白府去请白御医的。
白御医是什么人?那是给宫中贵人瞧病的,各府大人和诰命夫人想请他看病,也要托人情,看情况,若不是凶险的病,也不会去请他。
但今天李府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不单吴妈妈膝盖的伤肿要瞧大夫,就罗文茵自己,一觉醒来,也觉心慌气短,气血不继,想请白御医给瞧瞧。
另一个,却是府中审姨娘,发卖姨娘,处置姨娘身边婆子丫头诸事,闹闹纷纷,也怕林修雅受影响,动了胎气,须得诊脉瞧一下。
再一个,李飞华李飞捷和李飞章的生母,一个被送到田庄,一个被发卖,这三人今晚怕是心绪难宁,心头惊恐,难以入眠,须得请医开些安神药汤服下。
特别是李飞章,年纪不过十三岁,搁现代,也就初中生,他小小年纪,眼睁睁看着生母陷害嫡母,当众被审,再至发卖,心头伤痛难受,这个阴影怕是要跟随一辈子了。
罗文茵想着白御医不单医术超群,在询问病情,探究病因时,每每还擅长以言语安抚病人情绪,解开病人心结。若得他去给李飞章诊脉,开安神汤,还能安抚一番李飞章的情绪。
罗文茵到底心肠软,处置了人家的生母,便觉有些对不起几个孩子,想在别处照顾补偿一下。
白御医一进府,先给罗文茵把了脉,沉吟道:“你这是气血两短,须得好生休养,服些养血滋补之物。我这阵恰好制了养血丸,待会儿你着人随我回府一趟,我拿几丸给你。”
罗文茵忙道谢,又喊过吴妈妈,让她撩起膝盖给白御医瞧一瞧。
白御医瞧一眼,也给她把了脉,这才道:“就是普通伤损,并没伤着筋骨,服用几贴消淤去肿的药,伤处每日三次,用药油搓热发散,过几日便好了。”
白御医给吴妈妈诊完,便问罗文茵道:“你府中今日发生了何事?”
罗文茵笑道:“白御医,你怎么知道我们府有事发生?”
白御医笑一笑道:“我们医者,望闻问切中,这个望字排在第一位,不单望病人颜色,也望病人所居环境,所处身份地位等,如此才能更快找到病因,对症下药。适才我进来时,瞧着家下人等,神色略惊惶,也有些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一见有人经过,又齐齐止话,惊慌四奔。此等情状,自然是府中有事发生。”
罗文茵想着系统提过,自己少女时期因为方若成之事重病,那时白御医给她诊治,探得她的心病后,便用言语抚慰,开解她心结,相当于半个心理医生。
之后她每每有事,都向白御医倾诉,并不隐瞒。
她当下想了想,便把今日发生的事简略说了,其中在白马观壁画室那一桩事,便含糊过去,并没有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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