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贡茶
母亲,并不是祖母所说的那种人!
她从前对母亲,真是太不孝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大丫头雪梦立在纱帐外,到底还是撩起纱帐,爬进床中哄起来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李飞凤伏到雪梦肩膀上,依然抽泣着道:“我从前真是眼瞎心瞎。”
雪梦搂着她,低声道:“姑娘,你别哭了,老夫人身子不好,之后又要操办许多事,还等着你帮忙一二呢,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到时谁来帮老夫人?”
李飞凤听得这般说,方渐渐止了哭。
第二日她起了一个大早,先去厨房过问罗文茵的早膳,这才掐着时间去给罗文茵请安。
罗文茵也起了一个大早,待见众儿女进来请安,先问李飞墨道:“墨儿,你咳疾好利索了么?”
李飞墨点头道:“全好了,飞尘子道长那止咳膏果然灵效。”
罗文茵一听,方放下心来,又问李飞凤道:“你昨晚没睡好么?瞧你这眼睛,肿成核桃了。”
李飞凤低声应道:“昨晚上是睡不好,待午间补眠,再敷一敷,眼睛应该会消肿。”
罗文茵再瞧向李飞华,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华儿有什么想说的?”
李飞华低着头上前道:“禀母亲,周姨娘是一个可怜人,到得庄上,却是病得严重,昨儿托人给我捎信,想让我过去看看她,可府中事多,我就不敢禀母亲。”
罗文茵想了一下道:“既是病了,便让管家娘子请一个大夫过去给她瞧瞧。现府中事多,又挂了孝旗,你暂且别出府。”
李飞华听得这般说,到底不敢再求,只默默退下。
待众儿女散了,罗文茵用完早膳,默坐一会,稍有些茫然,夫婿没了,做妻子的,一般要如何做呢?
是躺下病倒,不问世事?还是哭晕过去,不理一切?
还是说,要挣扎着精神,先料理一些事,免得到时兵荒马乱,应对不暇?
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唤进田妈妈问道:“府门口可挂了孝旗?”
田妈妈答道:“挂上了。”
罗文茵又道:“虽说到时礼部会协助着办丧事,但咱们府也得先准备起来,比如孝服,就得先做起来吧?”
她说着,想了想道:“你喊飞白过来商议。”
田妈妈忙应下,让丫头去请李飞白。
李飞白一过来,和罗文茵商量了片刻,便道:“母亲,办丧事时,还要接待女眷等,只修雅大着肚子,不便出面,少不得还要请大妹妹帮着接待了。”
罗文茵道:“这个自然。”
李飞白又道:“到时是礼部协助咱们办丧事,只咱们经验不足,怕当众失礼,还须请礼部的大人过来先指导一番,咱们之后照着做便好。”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忙道:“既如此,你便持了我的名刺,去请礼部的大人过府一见。”
李飞白应下了。
待李飞白一走,田妈妈又进来禀道:“老夫人,崔将军在会客厅等着您,只说有要紧事面谈。”
罗文茵一怔道:“咱们不是挂了孝旗,闭门谢客了么?他怎么进来的?”
田妈妈略尴尬道:“老夫人,别的人自是客,但像二老爷和崔将军这些人,却是亲眷,之后办丧事,也多要依靠他们的,怎么好拒之门外?”
罗文茵闻言,再想着李汝定昨天说不单杨世浩在皇帝跟前求赐婚,崔元舟也去求赐婚了,但昨天崔元舟没有出现,至今儿才过来,莫非有什么新消息?
崔元舟在厅中候得片刻,见罗文茵出来,便道:“表妹,你还好么?昨儿可够闹腾了。”
罗文茵淡淡道:“我还好,本还以为你也会跟着闹腾呢,亏得没有。”
崔元舟苦涩道:“表妹,我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日么?”
罗文茵不想跟他说酸话,直接问道:“表哥今儿过来,有什么事?”
崔元舟这才道:“却是对将军骸骨之事有疑惑,想跟表妹讨论讨论。”
“哦?”罗文茵落座,让人上了茶,这才看着崔元舟道:“表哥只管直言。”
崔元舟脸色凝重,斟酌言词道:“我昨儿听得杨世浩在皇上跟前求赐婚,一时怕被他得了逞,也跟着去求赐婚。皇上只说待迎了将军的骸骨再说,便挥退了我们。”
“我出宫后一想,总觉得骸骨之事,有诸多疑点,便骑了马去杨世浩府上,详细问了一番南姜王手书所说之事。”
“这八年时间,我也派了许多人在南姜国边界处寻找,南姜王手书所说的崖边,也是找过的,当时并没有见到什么骸骨,为何现在却找到骸骨了呢?”
“至于南姜王所说的骸骨诸伤处,倒是跟将军的伤印证上了,但印证的,全是旧伤,竟没有新伤。将军失踪后,若是被敌所杀,总归会添上新伤的,这是一个大疑点。”
罗文茵听完,吓一跳道:“莫非还有假冒的骸骨不成?南姜王此举,又有何好处?”
崔元舟沉吟着道:“待见到骸骨,自要将当时贴身护卫将军的诸人召来辨认伤口,到时定能确认是否将军骸骨。只是未见到骸骨之前,一切还是未料之事,表妹不用提早伤心。”
两人正说话,管事进来禀道:“老夫人,杨大人带着南姜王后过府拜候,现在府门外。”
罗文茵脱口道:“不是闭门谢客了么?”
崔元舟摇头道:“表妹,各府闭门谢客,皆是挡那些不想见之人而已。世浩和佩君来了,总要请进来一见,你自己再问问南姜王手书之事,看能不能找出疑点。”
这会儿,杨世浩站在将军府大门外,看着府门口高挂的孝旗,心下默默道:李将军,你亡后,也拖了茵儿八年,如今该安息了!茵儿便交给我罢!
杨佩君一样看着孝旗,一会转向杨世浩道:“大哥,你有多久没见文茵了?怎么如此笃定只要李将军亡了,文茵就愿意嫁你?”
杨世浩意态潇洒,轻轻一笑道:“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么?”
杨佩君道:“就怕文茵不选条件最好的,就愿意选知心体贴的。”
杨世浩一摇扇子道:“知道了,见着她,我会知心体贴的。”
杨佩君:……
第38章
杨佩君既曾是闺中密友,现又是南姜王后,罗文茵到底不敢怠慢,还是带着婆子丫鬟亲到府门口相迎。
眼见府门大开,露出罗文茵窈窕的身姿,杨世浩和杨佩君不由看住了。
杨佩君很是惊讶,这么多年不见,罗文茵非但没有变老,竟还添了一丝风韵,看着比少女时更加引人,怪不得哥哥一至京中,闻得李将军已亡,马上就是求赐婚,又是请媒婆上门提亲。若我是男子,见了这等天生的尤物,也是难以忘怀的。
杨世浩一见罗文茵,视线便全沾着了,恨不得身边所有人全部消失,好方便他跟罗文茵再诉衷肠。
茵儿啊茵儿,那年跟你示好,你心不在焉,本以为你是欲擒故纵,也想挫挫你税气,便数日不见,没料到一个转头,你就与李汝安定了亲。这些年,我一直悔恨,若当年赶在李汝安之前上门提亲,事情是不是不同呢?
但没关系,当年的我,因要靠父亲庇护,事事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并不能唯心意行事,纵想跟李汝安争夺你,父亲未必同意。如今的我,想得到你,只须全力前进,不必等谁的同意了。
且如今的我,才能真正护住你,带你离京,看尽五都,吃遍天下美食,过想过的日子。
杨佩君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拉罗文茵道:“文茵,真想不到,咱们还有再见之日。”
罗文茵见杨佩君浑身气度,说话举止极是高雅,这么一拉自己的手,神情极其恳切,心下便判断:嗯,这位才是真闺密,程慕雪那等跟她比,只算伪装的闺密。
她用另一只手覆盖住杨佩君的手,感慨道:“多年未见,你没怎么变呢!”
杨佩君笑道:“一见面就哄我开心呢!说起来,你才是真的没变。”
两人说着话,仿若回到少女时。
杨世浩在旁边“咳”一声道:“两位妹妹一见面就忘了我。”
罗文茵忙松开杨佩君的手,朝杨世浩点头道:“杨大人,崔将军也在府中,听见你来了,说还有事要讨论呢!”
她说着,悄悄打量杨世浩一眼。
杨世浩浓眉大眼,宽肩窄腰,因其见过多国风俗,举止里不知不觉,便有一股撇了俗礼,率性而为的潇洒。
他听得罗文茵生疏的喊他杨大人,不由怔了怔,很快回过神,也是,大门口,众目睽睽,不叫杨大人,难道还亲昵的喊杨哥哥不成?
罗文茵一边说话,一边引他们往大厅走。
才至厅中,崔元舟已是迎出来道:“杨大人,那封手书可有带来?”
杨世浩道:“自然要带来给文茵一瞧。”
待得落座,丫鬟上了茶,杨佩君却先朝罗文茵道:“府中哥儿和姐儿呢?喊出来一见罢!”
罗文茵忙吩咐婆子道:“去请三位爷和三位姑娘出来拜见南姜王后。”
杨佩君笑问道:“不是有四位爷么?”
罗文茵答道:“老大飞白,早上出府办事,现未归。”
杨佩君恍然道:“原来如此。”
一会儿,李飞墨和李飞凤等人便出来了。
杨佩君各各给了见面礼,另又拉住李飞凤,细细瞧一眼,回头笑对罗文茵道:“这模样气度,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没有?”
罗文茵答道:“凤儿先前为着她祖母守孝三年,不怎么出门,至现下府中事多,我带她们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像其它府的姑娘在京中先扬了名,这上门提亲的人么,却是寥寥。”
杨佩君便皱眉道:“这要办起将军的丧事来,又要再次守孝,岂不是耽搁了她?”
罗文茵道:“皇上金口,令这次只守三个月的孝。再者,本朝因人口下降,皇上之前也下过旨意,家中有适婚儿女的,只须守三个月孝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守足三年。”
杨佩君点头道:“皇上英明!”
待得众儿女退下去,罗文茵又和杨佩君说几句话,这才朝杨世浩道:“杨大人,那封手书请让我一观!”
杨世浩便从怀中掏出手书,双手递与罗文茵。
罗文茵展信细看,见手书大概内容,是说派了人马搜寻李汝安踪影,在某崖边搜到骸骨一具,已验了各处骨伤,跟李将军身上骨伤相符合,骸骨应该就是李将军云云。
她再瞧一遍,这才把手书还给杨世浩,另站起来行礼道:“谢过杨大人这番相助!”
杨世浩见罗文茵又是这般客套,便道:“文茵,你我之间,真不须如此多礼。你知道,但凡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做。”
崔元舟见得杨世浩一见面就朝罗文茵献殷勤,当下忙忙就打断他的话,冷硬问道:“杨大人,南姜国主令人护送将军骸骨,已至什么地界?我打算禀了皇上,先派一队人马去相迎。”
杨世浩答道:“昨儿才收到南姜王手书,说道寻到骸骨,着人运送回京,料着这会,最多出了南姜国边界,须得走一个月才到京城边界,崔将军要派人相迎,不必过急,隔十天再出城也不迟。”
崔元舟点头道:“杨大人说得有道理。”
杨佩君多年未见罗文茵,这会得以相见,却想单独相处,说些体己话,当下朝罗文茵道:“文茵,我瞧你们将军府地方却大,进来时见各处院落精巧,颇有讲究,不若去你院子里瞧瞧?”
罗文茵闻言,便站起来道:“请随我来!”
两人当下撇开崔元舟和杨世浩,到得荣华阁中,另在小厢房净手,整了衣,这才到小会客厅中落座。
只有两人相处,杨佩君便随意了许多,歪在椅子上道:“文茵,咱们年少时,还口口声声说待长大,必要出京四处游玩,见识世间风景,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各各被拘住了,哪得自由?”
罗文茵听得她如此说,便问道:“你不是贵为南姜王后么?因何也发此悲声?莫非也有些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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