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火
池瑾在刚接触到系统,进入上一个任务世界前,系统可是把“宿主不要沉溺任务世界”连说三遍!
池瑾自小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宝宝,规则的底线当然不能轻易触碰,所以任务是任务,现实是现实,她能在任务世界对目标人物掏心掏肺地好,也全是源于任务的需要。
在池瑾看来,能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主神的恩赐,她欣然接受这份好意,当然不能逾越界限。
系统:“……”
这认知好端正,它竟无法反驳。
池瑾这厢漏出小半个脑袋偷瞄,程凭虽未回头,却能感受到来自床边的灼热目光。
他背脊挺直,目不斜视,握笔书写的姿势不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已经乱了。
笔下抄撰的文字变得凌乱,如同他心间一池被风拨乱的秋水,正无声无息地微微摇曳着。
半年以前,程凭曾给自己定下期限,最多两年的时间,他让她离开。
可与她的相处,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却在一笔笔地刻入他的脑海。时间愈长,痕迹愈深。
她曾说,她长这么大再没有人像他一样对她那么好过,程凭几乎记不清从前是怎么对待她的,他们的日常于他而言不过是平淡如水地相处,性格使然,他不会对她谩骂吼叫,相应地,更多地却也是没有的。
可反观他呢,这半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看清人性的本质。
吕氏走了,村人对他的病体残躯也多是不屑。唯有她,不离不弃,还愿意陪着他。
程凭捏着笔杆的手指一紧,漆黑的墨迹在纸面晕开,如同他的某种痴妄,越扩越大……
“哐当!”木门和铁质器具剧烈撞击的重响让房内的两人精神倏地绷紧。
“程家的短命鬼,给老娘从屋子里滚出来,你不出来就别怕老娘进去找你!”伴随着门口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尖利的中年妇女撒泼地嚎了起来。
程凭额心和眉骨间形成一道显而易见的褶皱,他伸手欲推开面前的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手掌刚刚搭上窗框,却被身后一卷风冲过来的池瑾按住。
“天冷,阿绍你别开窗。”池瑾抓着他的手压回来,脑袋朝着紧闭的窗口方向望了一眼,细声道,“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应该是只是误会。”
程凭闻言,轻蹙的眉心却没消。
他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着:“我和你一起出去。”
池瑾摇头,握住他的手把他推坐到书桌前:“外面天那么冷,你这段时间身体刚好一点,生病了便不好了,我出去看看,如果真有问题,我再叫你如何?”
程凭想到自己身体的状况,本欲拒绝的念头一晃:“那秋儿小心点。”
池瑾被他一副担忧深切地表情弄笑了:“阿绍和我又没做出什么坏事,担心什么?”
她说着朝他挑开眼尾,粲然一笑,把搭在旁边的外袍套在身上,小跑着出了门。
程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掌心一度度地收紧。
***
被门外的冷风一吹,池瑾浑身一抖,抓紧外袍的同时鹌鹑样缩紧脑袋。
虽然外面的天冷的能把人冻成死狗,池瑾的内心却是火热的!
任务进度将破的喜悦将她团团围住!
“哼,你个小贱人出来顶个屁用,叫你家的短命鬼出来!”砸门的泼妇声势极高,说着,粗手里扛着的大锄头一把砸在程家的木门上。
木门被砸到摇摇晃晃,上面的锁链更是不堪重负,“啪嗒”一声和地面亲密接触。
“吴婶,您找阿绍所为何事?他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情您和我说便好。”池瑾见吴泼妇大掌拍开木门,带领着身后的七八人凶神恶煞地走进来,她瑟缩地朝后退开两步,作受惊状。
吴泼妇不屑地扫了一眼小萝卜头样的池瑾,怒目一横:“和你说?赔钱的事情你能做主?”
“赔……赔钱?吴婶您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懂?”池瑾把脖子越缩越短,心里默默道了声“真冷啊”。
而她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担惊受怕。
吴泼妇气势颇盛地杵着长锄头没说话,站在她身侧的一个尖嘴猴腮地年轻男人着叫嚷起来:“你他妈还有脸问赔什么钱?我爹一条腿都没了,你个贱人还想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成!”
尖嘴猴腮男和吴泼妇嘴脸一致,池瑾听了却想掏掏耳朵。
今日一早系统便提醒她村民会闹上门,可为了保持剧情的新鲜感以及演技的充分体现,池瑾没深入问。
结果到了现在就是,她根本没弄懂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家爹腿给弄没了?
难不成,程秋儿还有梦游的毛病,半夜拎着锯子跑人家家锯腿?
池瑾内心一寒,这个假设有点血腥诶。
“吴婶,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我这些日子门都没出,哪可能把吴叔的腿怎么样?”池瑾囧着一张脸,极其无辜。
这么一会儿闹腾的功夫,池瑾家门里门外已经挤满了游手好闲、专爱八卦的村民,他们一个个竖着耳朵,脑中已经翻出多个带着色彩的版本。
吴泼妇带领的一众小兵听着池瑾的话身上的气息一寒,还是吴泼妇最凶猛,一口唾沫星子飙出来:“你个贱蹄子还想推脱,要不是你造谣说后山有千年灵芝,狗子他爹会迷了心地跑去挖灵芝,昨日一早他去山上,结果运气不好碰到只狗娘养的黑豹,他爹一条腿都没了,你个贱种还在这装可怜!”
吴泼妇用力过猛,猛喘了口气,拥有“狗子”爱称的尖嘴猴腮男忙补上话:“你赶紧给老子拿银子赔钱,不然这事我们没完没了了。”
两人说完,跟随而来的狗腿子们连声呼喝。
池瑾都被这群人的逻辑惊呆了。
特么她挖出个灵芝卖了钱,其他人就必需要同样能挖到灵芝赚钱的?其他人挖不到灵芝就成她是始作俑者了?
如今他们挖不到灵芝倒霉催的赔上条腿,这钱还要算到她头上?
她就这么像冤大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冤大头?我很刚的好嘛。
程凭摸头:嗯,秋儿说什么都对。
第8章 病美人(八)
吴泼妇才不管池瑾愿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反正今日她是赖定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还不赶紧拿钱,难不成还要我告到官府!”吴泼妇趾高气昂,自以为巍峨的气势瞬间将池瑾秒成渣渣。
渣渣池瑾:“……”
她倒是想让她告官来着?这样她也能看看县令的三观也这么惊人的?
池瑾隐藏的不屑明显激怒了吴泼妇:“怎么着,你是不愿给是吧?”吴泼妇目眦欲裂,快步向前走出两步,不仅动口还动手,粗糙的大掌朝着池瑾就要挥下一巴掌。
池瑾哪有任人宰割的好脾气,她找准空档作势要钻,顺便脚尖蠢蠢欲动,准备好姿势让某泼妇摔个狗啃屎。
池瑾这厢盘算好了一切,偏生事情不尽如人愿。
“住手。”清清冷冷的男声从池瑾的身后传来,池瑾眉一皱,懒得再管吴泼妇,小跑回程凭身边。
“阿绍,你怎么出来了?”池瑾踮起脚尖将他领口的扣子扣紧,言语里明显带着不认同。
她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自己的下颌,程凭低头看她,只见她一双眼受了委屈地微微发红,程凭心口一堵,泛白的唇严肃地紧抿着。
“秋儿别怕。”等池瑾将他外袍束紧,程凭默默牵住她的手,轻声低语。
她有表现出害怕吗?
池瑾冷到瑟缩地搓了搓另一只手的指尖,歪着脖子不解地看向他,被冻得通红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程凭唇抿的更紧了,和她相握的掌心力道重了重,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小手禁锢成一团。
“行,既然程凭你出来了,那我就不再多说,给银子吧?”吴泼妇抬高厚实的双下巴,一脸“我是大爷你快给老子给钱”的表情。
程凭脊背如青竹般挺得笔直,他牵着池瑾的手,徐徐走到吴泼妇面前:“你家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不会给你钱。”
程凭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久病的虚弱,但字正腔圆,每个字眼清晰明了。
吴泼妇听完,整个人炸毛了:“无关,亏你个短命鬼说得出来?”她指着池瑾痛骂,“要不是这个小贱人说后山有千年灵芝,村里哪会有人一天到晚活不干去挖灵芝,狗子他爹也不会无缘无故没了条腿,你们说无关就无关,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吴泼妇双臂一挥舞,扭头试图向身后的八卦团寻找士气:“大家都是明眼人,你们评评理,说千年灵芝那事是不是程秋儿提出来?”
村人几乎都是挖灵芝热的成员,如今被吴八婆一起哄,连连想起来自己吃不到葡萄的时光。
听到村人一声声没有原则地应和,程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后山地偏,再加上有野兽蛰居,一直是官府管辖外的公共区域。按照规矩,池瑾采摘灵芝属于私人行为,私人物品,偏偏眼前的一群人眼红却未得利,而今竟然虚伪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他们。
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说过了这事和我们无关,能不能听进去是你们的事。不好意思这里是我家,不欢迎你们,请送客。”程凭的语气生硬冷淡,他没有试图和一群没有理智更没有是非判断的人讲道理,因为根本讲不通。
他压紧薄唇,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心绪剧烈起伏,一时血气上涌。
池瑾察觉到他的异样,着急地回头看他。
她可不想自己给他调养了大半年的身体一朝回到解放前!
程凭注意到她的视线,表情微霁,他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无碍,却在转眼见到吴泼妇还欲无休无止地撒泼打滚,程凭的面前渐渐结出一层寒冰。
就在双方胶着不下,人群中忽然嚷嚷出一声“村长来了!”。
池瑾眼见拄着拐杖,绿豆眼鹰钩鼻面相极其不善的老村长,内心里暗刷了一声“卧槽!”
看来她的三观又要被重新刷新了!
果然,村长顺利被众人推到人群前列,他扫了一眼势单力薄的程凭和池瑾两人,毫不犹豫站到了泼妇一家的同列。
听完吴泼妇添油加醋地讲述完事情的始末,村长老头略作沉思。
“事情的原委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双方都有不对。”村长开头说了句像模像样的人话,池瑾看着他下巴上没几根的白胡须,正努力扭转对他的印象,不料他的下一句话就是踩雷之作。
“村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把关系闹那么僵,我们各退一步。”他看看吴泼妇一家,又看看池瑾程凭,说,“程家的小娃你们拿些银子赔偿给吴家,这件事情便罢了。”
程凭面无表情地冷眼看向村长,静候他的后续,程凭都不动,池瑾当然也默不作声。
村长:“我听说镇上那株药铺的千年灵芝倒手卖了五千两银子,程家小娃你们得了多少老头我不知道,但一千两应该是少不了的。这样,吴家的你也不要奢求那么多,程家的小娃你赔给吴家五百两便可。”
村长老头一副“我是位恩怨分明秉公办事的一级棒好村长”的表情。
池瑾:“……”老头你的脸皮真不是一般地厚哟!
凑热闹的村民听了村长一席话,纷纷点头。
所谓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该有——就是他们的普遍心理。
“不可能。”程凭的声音如冬日最冷的寒风,明明声音不厉,偏生刮得在场的人心中一寒。
村长被忤逆,一张老脸扭曲地愈发丑陋,但他想到那即将转手的五百两,还是硬生生压下火气:“程凭,我这也是对你们好。”
程凭:“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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