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异雀
二柱子其实还没说养老这些事,他再机灵、毕竟也是个没成家的小孩子,这些事远远想不到。这会儿听沈寅初说出来了,心里头敞亮不少。
崔爷爷来了也不是为了说几句话的,他索性有话直说:“你这次来应该就是准备把生意开到京城来了吧?我老头子已经算退休了,现在不过是个闲职,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孩子要来念书,户口必须得解决,我有两个以前的属下在房产局、民政局,这方面倒是帮得上忙。只要符合政策,肯定给你按最快的速度办。”
沈寅初还担心着这事儿呢,这会儿有人帮忙打了包票,心里头立刻放下了不少担心。
而且,这老爷子没大包大揽说走关系,重点强调了一句“要符合政策”,也叫他心里头舒服。二柱子的亲爷爷就应该是这样两袖清风的老干部!
几人又聊了点儿二柱子小时候的事情,沈寅初这才知道,原来二柱子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爷爷去看军队训练,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当初扒货车从人贩子手里头逃出来的能耐。
“真是将门虎子,”沈寅初揉了揉二柱子的脑袋,“我崔姨看着也是女中巾帼!”
崔爷爷叹了口气:“就是我那个小儿子不太像话……”
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个话题谁也没多说,送了老人和崔姨出门,沈寅初招呼着二柱子回去早早睡了。
这时候的房产中介还不太发达,很多人宁可自己贴小广告,也不去登记。沈寅初领着二柱子,一路挨个电线杆看过去,忍不住发感慨:“这真是祖国的牛皮癣啊。”
旁边正有居委会大妈拎着小水桶和铲刀在处理墙上的乱涂乱画,听着了他这句话:“可不是!今儿晚上铲下去,明天就有人贴上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沈寅初顾不上跟大妈搭话,赶紧趁着她没清理到这一片,抓紧在“富婆重金求子”和“祖传老中医”中间找到卖房租房的小广告,把地址抄下来。
这时候的房屋买卖刚露出苗头,京城也开始有不少商品房小区出售了,大胖买的房子就是商品房。
两人商量好了,到时候在大胖家旁边沈寅初也买一套。不过,这时候文州炒房团还没出动,房子且没那么抢手,不用太着急。
沈寅初现在先把目标放在租门市房上,还有就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着一套四合院。
这时候要是能买着一套位置不错的四合院,以后可就够吹一辈子了!
二环以内的四合院,以后怎么着也能值个八位数,可是搁现在,三四十万就能拿下了。
沈寅初后世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好吹牛的病友。
据他说,当初他家在京城有一套四合院,结果有个南方人花三十多万收购,家里头没忍住诱惑就卖了。这个病友也算是厉害,拿着三十多万去海外做生意,后来身价几千万。
结果不曾想,家里头老邻居凡是没卖房的,身价倒都比他高了。
这件事沈寅初印象可太深刻了,深刻到他从穿越过来就定下了个目标,兜里头有钱了一定要来京城买上一套四合院!
不,两套!俩闺女一人一套!
只不过,这房源也不是那么好碰的,得慢慢寻摸。而且光是四合院也不行,最好位置离小学近,胡同里头又能开进去车的。
按照这个标准,俩人以育才小学为圆心,把半径三公里以内的房子都快看了个遍,才终于找到了这么一套房子。
就算是在四合院里头,这套四合院也算得上是比较大的了,整个三进的院子,叫沈寅初看着就喜欢。
这院子,以后一大家子都接过来住一起都不带挤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房子实在是造得太破太旧了,院子里头到处都是垃圾,连墙都塌了一小块,房主看起来也没什么修的心思。
俩人还没进去看呢,二柱子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拽了拽沈寅初:“哥,我咋感觉这房子有点不对劲儿呢?这瞅着也不像是过日子的样儿啊。”
“是,这造得也太邪乎了,别到时候买完了有啥说道。”
沈寅初控制住了自己对四合院的渴望,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正好看见胡同口大树底下,有几个老头在那下棋。
“走吧,过去问问。”
就算是到了京城,就算还是一直不抽烟,沈寅初也没改了那个兜里头揣包烟到处递的习惯。
他走过去,正好赶上要输的那个耍赖,伸手揉了棋盘,见有人过来递烟问事情,很爽快地就接了过去。
“来来来,小伙子,你要问啥?这一片就没有我老金头不知道的事儿!”
沈寅初赶紧伸手给几个老大爷都点上,这才问道:“我是看着买房的小广告过来的,想买那边那家的房子,琢磨着问问咋回事……”
“买房子啊……”
老金头拖长了声音,恍然大悟地卖关子:“那肖四的那个挺老大的破破烂烂的四合院?”
“对,就是那一家。”
旁边几个老头都接了烟,听着沈寅初挺明显的东北口音,这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在一边讲,东北来的倒爷!
沈寅初没当回事,只是又奉承了老金头两句,把这老头夸舒服了,他才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讲。
“我跟你说,你小子今天来问我,那是你运气好!有福气!换一个人,那都不一定像我知道的这么清楚!”
刚刚正要赢棋却被耍赖的老头不乐意了,拆他的台:“得了吧,这一片儿除了新搬过来的谁不知道?”
他指着沈寅初道:“这小伙子,我告诉你吧,别听他卖关子。那家房子可有说道!那肖四以前文G的时候是小将,把人家房子占了这么些年了,后来房管所给办的房票,可是老房契还搁人家手里呢,那老太太厉害,早两年还天天过来闹呢!”
他一句话把事情抖搂得干干净净的,沈寅初听着,心里头有点烦心。
这房子他在外头看的时候,可是真喜欢,虽然现在看着破旧了点儿,但是修好了那可太棒了。
这房子连影壁垂花廊都是全的,到时候稍加休憩,说不得得有多好看呢!他都把这四合院当成是囊中之物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产权不清楚,可是买房子时候的大忌!
“啧啧,你抢啥话?我可不像你,知道一点儿就嘚嘚瑟瑟地出来都说了,”老金头狠抽了一口,看着沈寅初和二柱子有点期待地看过去,这才嘿嘿一笑说了下半句,“这家原主是个唱京剧的,夫妻俩,闺女儿子早没了。早先那老太太身子还健康的时候过来闹,这两年身子骨不行了,闹不起来了。”
“我要是你,”老金头一根烟一转眼就抽完了,沈寅初赶紧又给点上了一根,“就索性去把那老太太接过来,帮着把官司打下来,到时候你跟那老太太手里头买,人家还念着你情面,那多好使啊。”
“得了吧,就买套房子还费那么大劲儿还打官司?”旁边的老头一劲跟老金头唱反调,“这破房子一套还得几十万,有啥好买的?有这个钱够买四个圈了!”
现在大部分人还没什么炒房子的意识,就算是买房,也去买新盖好的商品房小区,老四合院还这么破烂,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脑子秀逗了才会高价买下来。
沈寅初笑呵呵地陪着,看着几个老头各回各家准备吃午饭,赶紧跟在老金头身后。
“咋,你还真想去找那老婆子帮着打官司?我告诉你,这肖四可不好惹,不然为啥那老婆子自己没搞赢?”
“总得先看看么,是不是大爷?”沈寅初跟在他身后,帮他拎着小马扎,他又给二柱子塞了几张钱使了个眼色,“我看您这么消息灵通,肯定知道那苦主住哪,是不是?”
老金头被捧得挺舒服,但是也有意吊着他不开口,直到看着二柱子气喘吁吁地从旁边商店跑出来,手上拎着烟酒,这才原地站住。
“去,把那烟酒都退了去,他家老板心黑,都是假的!买点儿那个什么鬼脸饼干,我孙子爱吃。”
二柱子又去退了烟酒,买了一箱鬼脸嘟嘟饼干,又买了一箱新推出的奥利奥,两人这才跟上老金头一路到了他家。
老金头虽然也住这胡同,不过是几家一起住在一个院里头,算是个大杂院。这会儿看见沈寅初二柱子提着几箱高档饼干跟过来了,都高声打趣他几声。
老金头一一骂回去,这才领着两个小伙子进了屋。
他家孙子这会儿还在上学,老婆子满脸笑容地接过了饼干,老金头到炕柜上头摸了一会儿,摸出来个小纸片。
“就这个,去年还在这个地址,今年应该也还在那,”老金头这人其实还不错,他叹了口气,“早两年,我还能接济她点儿,现在不行了,你瞅瞅,这家里头连个家伙事儿都没有了。”
他又详细介绍了一下那家子的情形:“那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个角儿,唱老生的,气派!这会儿能借住,也是因为年轻时候有点儿名气,骨头傲着呢,你去了也不用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就照直说。别绕来绕去先说帮她再说买房子,那这老太太就该倔了。”
谢过老金头离开,第二天一早上,沈寅初领着二柱子一路往老金头给的地址去了。
这地方已经出了京城了,在郊区颇为偏僻的地方,俩人打车都不肯开那么远,后来又找了个拉砖的拖拉机坐了半路,中午了才到地方。
拖拉机司机看着他俩给的地址:“嗬,是去看白君的?”
他指了指:“前头就到了!那老太太也算是结了善缘了,这都多少年不登台了,还隔三差五有人来看看,不照着这个,我估摸着早就饿死了!”
这人嘴上说得难听,不过到底把俩人拉到了地方,沈寅初给了两块钱当车钱——如果这人说话好听点,他本来打算给个十块钱的。
俩人手上拎了不少东西,奶粉、麦乳精之类的,还有满满一篮子红富士大苹果。
这小院子从外头看着破破烂烂的,不过看着倒是挺干净,现在虽然没有人走动,估摸着平时还是有人来照顾老太太的。
俩人进了院子,敲了门进屋。为了保暖,又不舍得多烧煤,屋里头门窗掩得死死的,俩人推门进屋,看见炕上坐着个老太太。
这老太太……怎么说呢?
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蓬乱,看着面色潮红就知道身体不太好,身上衣衫干净但却补丁摞着补丁。
可就算是这样,腰杆子挺得笔直不说,一双眼睛也亮得摄人心魄!她一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还带着昔日舞台上那个味道,满室都是一股子清气!
“你们俩也是我那好姐姐请来的说客?东西果子都拿回去罢,别说那东西都在文-革里头砸碎了,就算是没碎,我带到地下去也绝不便宜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小天使,今天不知道是肠胃感冒还是吃得不对,下午一直在吐,太影响码字了……
我在房间里边哭边写,我妈还问我是不是风油精揉进眼睛了hhhh
先放五千字,我去再写五千,大家不要等了哈,我今天写得特别慢,胃一直烧,可以明天早上看
第110章
当面见了人,沈寅初才相信老金头说的,这老太太看起来的确像是会怒骂造-反派小将的人。
而且,老金头说得还真对!对这位老太太,还真不能含蓄地绕弯子,有什么事儿都说清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没有,白老师您别误会,”沈寅初把东西放下,站在原地尽量把语气放温和点儿,“我们是想买您的那套房子。”
“我的那套房子?”白君冷笑了一声,“现在不是叫那肖四一家占着吗?我现在风湿老寒腿,下不了炕废人一个,倒便宜了那畜生。”
“没事,”沈寅初昨天特地打电话去问了二柱子的爷爷,老头听着特别气愤,打了包票这事儿一定能行,“我们找人咨询过了,只要您那房契还在,这房子妥妥能要回来的。我也绝对不占您便宜,按照市价买,您看怎么样?”
白君没说话,她打量着这两个突然找上门的人,年轻一点的时不时看一眼年长的脸色,明显年长的才是那个买房子的人。
年长的这个穿衣不太讲究好看,但是质料都是好的,看得出家底应该不错,不管举动还是气质,看起来都像是大家子弟。年轻的看着有点机灵劲儿,衣服鲜亮着,看手上的老茧应该是有过苦日子。
“你俩是叔伯兄弟?”
“不是,”二柱子摇摇头,看出来这老太太不放心要探探底,“我们俩是一个村的,我跟着我哥一起做生意有三年了,关系可比兄弟好。”
白君点点头,心里头微微有点判断,能给同村的兄弟带到这样,看来人品倒是不错。
“看你应该结婚了吧?有孩子了没有?”她看着沈寅初,“看起来买卖做得挺大?都做到京城来了……”
“结不少年了,我俩闺女都上小学三年级了,双胞胎!”虽然明知道这位是在探底,提到两个闺女,沈寅初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笑容,“买卖还成吧,就是能养活一家老小呗。来京城不光是做买卖,也给我俩闺女找找好学校、好老师!”
白君做了一辈子戏子,最会的就是个察言观色,听着沈寅初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子、不但没再要二胎还这么如珠如宝似的,心里头微微放下心来。
“叫我瞅瞅?”
看着对方动作熟练地打开钱包,给她看里头的母女合影,还有家里头一大家子的全家福,白君心里头已经是肯了八分了。就算别的都能作伪,这钱夹里头的照片总不能现在凭空变出来吧?
“行,我答应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房子按照市价卖给你之外,那房子里头得给我留个房间叫我养老送终,”她顿了顿,“这不算占你们便宜,别看是市价,我那房子可是三进的大宅院,就算现在荒了,将来也稳稳要涨价的。”
白君不像先前那些下棋的老头没见识,觉得房子不值钱,现在眼见着天下太平,哪有京城房子地不值钱的说法?
她声音又略微低了些:“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年了,耽误不了你们几年。”
就算是她不提这个,沈寅初看见了也不能不管,更何况,这位是货真价实的老艺术家。骄傲了一辈子,不应该落得这个下场。
就算是市价,只要这房子能买下来,他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行,白老师,”沈寅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那边房子且得修理一阵子,我到时候提前在附近给您租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