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花酿
姜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纸扎人偶,那人偶与姜耀有九分相似,身上刻着姜耀的八字,画出的模样正是刚才姜耀口鼻流血虚弱不行的模样。
随着纸扎人偶被姬姓国师销毁,姜耀虚弱的模样也一点点恢复健康,他半点中毒的痕迹也没有,整个人健康的不得了,此时正站在姜若对面露出令人恶心的笑容:“皇姐,朕虽然有心同皇姐再多说几句,奈何时间不够了,不过没关系,其实朕也并不是要皇姐的命,只是劳烦皇姐为我大黎做个小事,以后皇姐只是不能随意外出了而已,只要皇姐住在朕给皇姐安排好的华丽寝宫,皇姐就可日日守护大黎,皇姐心系大黎,一定会喜欢的。”
“呵,该不会是陵墓吧。”
姜若眼中讥讽越浓。
姜耀眼眸暗了暗:“皇姐,说清楚的话就没意思了。”
姜若抬眸看了看姜耀又看了看姬姓国师:“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把我活埋进墓穴中,在我被埋在地下之前,可以说一说你们要利用我的肉身做什么吗?”
姜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的姬姓国师就抢先一步油滑地道:“陛下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自然是如陛下所说的那般,让长公主永葆大黎万世安康了。”
姜若冷漠地垂下眼眸:“你们……是想让我做镇国的国柱吧。”
姜耀和姬姓国师一时都无言。
姜若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旋即她讥讽地大笑了起来:“看来你们还真是这样想的,姜耀,我问你,你真的觉得拿我做了镇国的国柱,大黎就能万世永安了吗?”
姜耀撇开了目光,他声音很轻:“皇姐别怨我,这都是姬家给朕出的主意。”
“呵呵。”
话已至此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姜若拼尽了全力爆发了起来。
姜耀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飞速地后退,可是依旧没有躲开姜若全力发出的玄术,他被法术的威力砸到了墙上,好一会儿没有爬起来。
姬姓国师也同样被爆发的姜若伤到,他瞳孔微缩,挥手砸碎了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隐藏在宫殿各处的姬家玄术师队伍行云流水地围了上来,面孔严肃地对着最中央的姜若念动起咒文。
又有站在最后的玄术师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姜耀,给姜耀进行紧急救治。
此时大殿之中姬家亲手建造的宫殿终于显示出了其原本的威力,姜若被姬家的天罗地网笼罩,她的挣扎和反击越来越吃力。
姬家的玄术师不停地倒下,紧接着又有新的玄术师补充上来,姜若的眼睛越杀越红,全身的玄力却在不停地消耗。
这一战的结果早已经在千年前注定。
被困在黄金椅子上的姜若狂笑起来,她全身早已经被姬家的天罗地网勒的鲜血淋漓,以整个大殿为基础建造出的法阵中,运作起来的阵法便如刀割火烤万箭穿心,姬家用心歹毒,根本不打算让姜若好死,而是存了心要虐杀姜若,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将姜若的灵肉困在陵墓,永远作为大黎的镇国国柱存在。
让人心惊胆战的玄术战斗逐渐趋于尾声,陆止的心却突然揪紧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浑浑噩噩地朝前踏上一步,突然发现自己穿上了火红的婚服。
不等他再多观察一下自己,他就觉得好像回到了千年前,变成了千年前那个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的陆止,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皇宫中,一路冲到了姜若和姬家斗法的宫殿中。
明明姜耀和姬家对这一次的宫变早已经谋划良久,按理说此时的皇宫应该戒备森严才是,可是陆止依旧一路畅通无阻地冲进了斗法的宫殿。
满宫的姬家玄术师对陆止视而不见,手中握着剑的陆止也只能看到阵法中央那一身血红的姜若,他冲到了姜若身前,徒劳无用地把奄奄一息的姜若护在了身后,温雅的面容变得如冰似雪,他坚定地同姬家玄术师对视:“不准伤害她!”
斗法进行到了最后一刻,身受重伤的姬姓国师压抑着兴奋,眼神古怪地朝姜若发出了最后一击。
“!”
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陆止惊愕地回头,姜若张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一滴血珠不小心溅到了他的眉心,他怔怔地看着姜若。
“殿下。”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明明他呆若木鸡地接下了圣旨,满心欢喜地等着迎娶长公主,可是等着等着,只等到了长公主要谋逆的消息。
他不相信,想要去同陛下辩解,可是陆家的人把他困在了家中。
他等了许久,想尽办法离开了困住自己的陆家,可是还未到皇宫就被陛下的人拦住了,说是一切都是谣言,让他回家好好准备婚礼,等着迎娶长公主。
终于等到了婚礼的那天,但是长公主却没有来,他站在礼堂上却等来了一个长公主谋反即将伏诛的信息。
他只知道自己一下子懵了,浑浑噩噩地提着剑,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皇宫中,却只来得及看到姜若被杀的一幕。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风华了整个大黎的长公主殿下居然就这样死了?
然而哪怕临死前,姜若依旧没有看向陆止,她虽然因为姬家的最后一击生机尽断,然而死前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冷冷的嘲讽,甚至嘴角的笑容堪称是古怪。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最后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彻底没有了声息。
“殿下?”
陆止依旧不敢相信地轻唤了一声,可是姜若再没有了回应。
姬姓国师虽然心头不安,可是此时姜若已经死透了,甚至魂魄也如他们所愿暂时被困在了身体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
见姜若已经死亡,姬姓国师挥了挥手,余下还能行动的姬家玄术师顿时缓缓围了过去,要处理姜若的尸身。
可是姬家的人还没有靠近姜若的身体,就被一柄冷若秋水的剑拦住了去路。
一身大红喜服的陆止冰冷地凝视着姬家玄术师,素来含笑的温润凤眸如刀刃。
姬姓国师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了起来:“原本你就该下去陪她的,如今死在一起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一场战斗比之前的要更加简单,毕竟陆止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是剑术过人也无法挡住姬家的玄术师,所以很快鲜血四溅,他那柄冷如秋水的剑插在了他自己胸口。
陆止回头看了黄金椅上的姜若一眼,扶着黄金椅的把手跪倒在了姜若旁边,而后闭上了眼睛。
第132章
事情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在陆止和姜若死亡的那刻停止。
在两人的生命走向尽头后,皇宫的一幕还在继续。
这是不知道姜若以国礼下葬多久以后了,看样子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依旧是奢靡浮华的芜芜行宫,飘荡的柔靡幔帐尤如这个王朝最后的亡国之音。
姜耀坐在行宫中央的宝座上,轻纱幔帐被风吹拂着,如同妓子的柔荑轻抚他的脸,只是此时他面上不再有初时的飞扬张狂,而是一种阴郁萎靡到近乎阴鸷的表情。
他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的皮肉空壳一般堆在华贵的王座上,垂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显出一种没有灵魂的空茫来。
不知道痴傻地在王座上坐了多久,姜耀眼中突然透出极度的恐惧来,他如同神经症患者一般,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整个人越发地瑟缩了起来,口中大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沉浸在千年前事情中的陆止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了姜耀:“他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姬家对陛下下手了,这姬家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他这是愧疚,应该是愧疚。”原本在安静看着的褚离突然出声道,他看了看时光长河中的姜耀,又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姜若,眼中透着叫人捉摸不定的情绪。
姜若静静地站着,漆黑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发疯的姜耀,她那双黑眸黑的如同深潭,平静的没有半分属于活人的情绪,甚至因为被宫殿角落的阴暗笼罩着,而显出一种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般的可怕来。
不管陆止和褚离说了什么,姜若都没有回应,她如同一个隐藏在时光长河中的幽灵,又尤如一个忠诚的看客,平静无波地看着曾经发生在自己生命中的惨淡过往。
“愧疚?陛下怎么可能愧疚……”
陆止嗤笑了起来,虽然褚离极有可能与张成玄有关这件事给了他极大的威胁感,然而此时褚离的话却让他产生了一种隐秘的优越感。
不管褚离跟张成玄可能有什么关系,但是当年的事情毕竟是他和殿下一同经历过的,论对当年人事的了解,褚离绝对比不过他,也只有他才能陪着殿下千年时光,只有他才是最懂殿下的。
姜耀的品性当年他们都见识了,对方所做的事情从头到尾哪里有半分后悔愧疚可言。
姜耀心中有的从来都是自己,所谓的江山永固也是为了让他自己永生享乐罢了,所以后来大黎的覆灭,简直就是对姜耀赤果果的讽刺。
“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是姬家,你去找姬家,去找……去找他们啊!”
宝座上的姜耀神色越发疯狂了起来,他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整个人愈发限于癫狂之中,好像有一个看不见又可怕的存在藏在阴影之中窥伺着他威胁着他。
不需要指名道姓,在场的人都知道姜耀说的是谁了,明明姜若已经死了,可是姜耀还在恐惧着看不见的姜若,甚至幻觉姜若出现在自己面前,朝着自己追魂索命,陆止的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我不了解大黎皇室也不了解姜耀,但是我了解玄术……”褚离淡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止阴郁地看了褚离一眼,两人俱都不再做声,而是静静地看着宝座上的姜耀。
芜芜行宫不知道何时暗了下来,平地刮起的一阵阴风将整个行宫内吹的愁云惨淡,被风吹的乱舞的帐幔如同鬼怪的獠牙利爪,舞的行宫中唯一的活人愈发惊恐失措。
陆止惊讶地看着行宫中的一幕,舞动的帐幔中突然出现了姜若的身影,阴郁的天色映照下,愁云惨淡阴风阵阵的行宫中,冷不丁出现的姜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如同恶鬼一般地看着上方的姜耀。
“啊啊啊啊啊——”
姜耀嘶声尖叫起来,他的五官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疯狂扭曲了起来,他突然从王座上冲下来,冲向了那个姜若站着的地方,他疯子似得咆哮着:“你已经死了死了,你被封起来了,你被封成了镇国国柱,你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伤害我,没有!”
他冲到那个姜若站着的幔帐前,凶狠地用力一扯幔帐,想要把姜若抓出来,幔帐的碎布片飞扬地洒了满地,可是后面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姜若。
姜耀癫狂地扭头四处看着,空荡荡的行宫越发叫人毛骨悚然,他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滑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的后续,陆止喃喃地问出了声。
褚离侧眸看向静静站立的姜若,他轻轻地道:“这是当年长公主死前施下的玄术,唯有愧疚才会激发它。”
姜若依旧没有出声,只是负手而立站着看着。
褚离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观感和情绪都有些复杂,哪怕是张成玄把所有的过去都交给了他,可是他依旧觉得千年前的那些像是隔了雾的镜面,对他而言依旧带着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他总觉得千年前死去的那位永嘉帝姬,和如今站在自己身边的修罗王姜若,她们是一个人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种感觉非常模糊非常地难以描述,但是却清晰无比地映照在他心中。
正如他是张成玄,但他不是张成玄一般。
不过褚离说完这些话后,就连陆止也侧目了。
唯有愧疚才能激发,可是如果姜耀真的狼心狗肺到连愧疚和回忆都没有,那么当初殿下布置的一切不就付诸流水了吗?
该……该说殿下是心狠还是心软呢?
虽说此时算是一手覆灭大黎的人站在他们身边,可是不管是褚离又或者自认为了解姜若的陆止,他们都没有人敢问一问。
时间又向前滑了一点。
枯瘦阴郁如同恶鬼的姜耀坐在大殿龙椅上,他整个人被灰暗的死气笼罩着,明明正值盛年,可是看上去却像是形如枯槁的老头,又或者挣扎着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姬家是不是故意的!”
姜耀坐在龙椅上发出愤怒的咆哮声,让人简直不敢相信一个随时要咽气模样的人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声音,但正是这样鲜明的对比,却让姜耀吼叫看起来更加恐怖慑人。
姬姓国师的状态也不太好,他虽然看上去比姜耀精神多了,整个人依旧光鲜高傲,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阴郁,身上同样缭绕着若有若无的死气。
“殿下……”他也不如之前那样从容淡定,看上去有几分焦灼慌乱。
“不要跟朕扯那些有完没完的东西!”姜耀咆哮着狠狠拍了一把龙椅,他甚至直接从龙椅上跳了下来,攥住了姬姓国师的领子:“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我们快死了,我们都快死了,这是她的报复,是她的报复!”
姬姓国师脸上陪着笑,安抚着姜耀的情绪:“帝姬殿下已经被我们镇在地下成为镇国国柱了,只要帝姬殿下镇着大黎,陛下就可后顾无忧,大黎也可享万世太平。”
“呸!”
姜耀双眼通红,尤如面临死亡而疯狂的困兽,他龇牙发出了丑陋可怕的笑声:“永享太平?”
“睁大你们姬家人的狗眼看清楚,太平在哪里,是谁的太平,是朕死了以后的太平吗,还是说是现在到处点起了战火的太平吗?”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你们不是说只要我把陆止作为妃位陪葬送下去,用陆止的命格作为压着帝姬墓的副陵墓,姜若的怨气就会平息吗,为什么陆止的八字命格根本没用,为什么陆止的命格根本牵制不住我皇阿姐?”
“当初你们不是合了两人的八字,还让朕从皇姐那里偷了她的血,做了法绑了他们二人的命格,把陆止相顺朕皇姐的命格做成了定魂柱,为什么这个定魂柱半点用都没有!”
陆止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了半步。
虽然千年中他从怨恨里冷静下来后,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曾经觉得奇怪,但身为怨鬼的本能压制了他的思考,让他更多的注意都放在了自己与姜若未成的婚礼上,放在了姜若当年不曾回应他心意的怨意上,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本身会作为压制姜若的一颗棋子在,甚至这种压制谋害连死亡后都不肯放过。
姬姓国师脸上的笑有些扭曲,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愤恨,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