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迁
肃王妃哎呦一声,笑得如沐春风,格外的灿烂,一叠声地说着,“姑父折煞我了,咱们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样的虚礼?”
说到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刻意说得重了一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贺长安。
对于贺长安,她是很满意的。
国公府嫡出,长公主亲自教养。便是只这两样,便不是寻常勋贵人家女孩儿能相提并论的。
至于贺长安有些直来直去的性格,或许在男子处不会讨喜,但叫肃王妃说,做儿媳妇却是再好不过。儿子既不会将一颗心都扑在她的身上,同样又会因她的出身与她相敬如宾。心思简单,便好笼络,只需稍稍的一点示好,便能叫贺长安站在自己的身边。
肃王府后院也并不清净,她头上还有层婆婆,太妃并不是个宽和的人。时不时的,还要插手王府中的事务。再就是总诟病她生了凤凌后不再开怀,不能为王府开枝散叶,隔三差五便要给肃王添几个红袖添香的美人儿。
她年纪大了,刁钻的太妃和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妖精,便已经占去了她大半的精力,着实需要一个出身够硬,又能站在她这一边的儿媳妇来帮衬。
贺长安,就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当凤凌回到了王府,着急忙慌地与她说起了贺家二女之事,肃王妃立刻便带着凤凌亲往慧怡长公主跟前请罪来了。
她知道贺长安这小姑娘在长公主面前的分量。
她若真是一心要退婚,只怕长公主也不会压着她认下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将贺长安哄得回转心意才是。
慧怡长公主既有年纪,又有阅历,早年间也曾经历过兄姐们的血雨腥风,哪里会看不出肃王妃这点儿心思?
只是……
眼看着肃王妃脸上挂着笑,眼里又有愧,全然一副示弱的模样。到底让肃王妃坐下了,贺老公爷便指了一事,先行出去了。这边长公主端着一盏茶水缓缓地啜着,凤凌垂首而立。贺长安看看肃王妃,心下忖度着,只怕就算是退婚,也不会如自己想的那般轻松。
这边贺长安低垂着眉眼,心里头磨刀霍霍,准备与肃王妃交锋退婚。那边靖国公府里,阿琇在门口便遇到了并肩出来的初一和凤容。
凤容现下但凡出宫,就会来国公府寻初一。也不知道初一给这位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堂堂皇子一口一个表哥地叫着跟在后边,整个儿一个小尾巴。
阿琇顿住了脚步,“殿下。”
“表姐回来了?”凤容见过了阿琇两次,对这位容貌出挑,性情活泼的表姐很是有些好感,当下也笑眯眯地与阿琇说话,“方才表哥还说,你同慧怡姑母家的长安出去踏青游湖了?”
阿琇囧了一下。
也是,按着辈分,贺长安可不是得管这位矮了大半个头的九皇子叫一声表舅么。
说起了辈分,阿琇忽然又想到,就是凤离,那也是这九殿下的侄儿啊!
“是啊,铁梨山脚下有条清溪河,这会儿山上山下景致都不错。泛舟河上,着实有趣。殿下要与初一出去吗?”
初一抢着说道,“你游湖不带我,我不告诉你!”
眼见阿琇眉毛就要立起来,连忙笑道,“大姐姐四姐姐都来了,你不进去看看?”
“呀,小外甥来了没?”
“那没有。”初一凑到阿琇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她们是来给八姐姐说人家的,带孩子做什么呢?”
阿琇诧异。
之前七姑娘的亲事定下后,八姑娘就成了府里头唯一一个要相看人家的姑娘了(阿琇自认为,她自己是不算的)。因此,温氏年前年后出门,都是把八姑娘带在身边的。
“之前不是说,已经看定了吗?”
初一摊手,“谁知道呢。我要出去了,姐姐你不如去祖母那里看看。”
他自认为是个爷们儿了,给姐妹们相看人家,除了他九姐姐外,都没啥可关心的。
阿琇摆手,“走吧走吧。”
这个时辰与凤容出去,不用说,凤容黄昏时候回不了宫,又会住下。她祖母又要装一次病了。
提着裙摆匆匆往春晖堂里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凤容有瞬间的失神。
“哎,别看了。”初一心中顿时升起警惕。“我姐姐名花有主了!”
凤容年纪也不算太小,跟他姐姐就差了三岁。这俗话不是说么,女大三,抱金砖。万一凤容这小子对他姐姐懂了心思,那可怎么好呦。
也不知道阿离哥什么时候能从南边回来。再不回来,这守了好几年的人就要被旁人惦记了!
凤容初时还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斯斯文文的小脸上都胀红了,用手推了推初一,“表哥你说什么呢?”
“我我我知道表姐是和安王叔家的阿离走得近了。”
对他的话,初一将信将疑,“真的?”
凤容无奈,转身往外走着,沉默。
“哎,阿容你把话说清楚啊。”初一忙追上去。
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凤容优雅地上了马车,初一却是手脚利落地爬了上去。车厢里,凤容才轻轻地开口。
“我只是看到了表姐,便想起了我的五姐姐。”
初一哦了一声,明白了。
凤容嘴里的五姐姐,就是丽贵妃的女儿五公主了。
这是宫里最小的一位公主,向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据说五公主生得倾国倾城,容色非凡,性情更是柔婉腼腆,甚得皇帝的喜爱。也正是因此,已经快到了及笄之年,皇帝却从来不提为她遴选驸马一事。看样子,是有意要多留五公主几年的。
五公主是丽贵妃亲生,凤容又是被丽贵妃养大,他们姐弟二人感情深些,看到了阿琇就想起五公主,倒是也正常。
初一放下了心。
不过,却又看到凤容毓秀的脸上有些黯淡了,不似方才刚来寻自己时候的神采飞扬,初一愈发有些奇怪。
“你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凤容摇了摇头,“往后再告诉表哥吧。倒是现下,咱们往哪里去?”
初一一拍手,“跟着我就对了,到了你就知道。”
凤容一笑,“好。”
却说阿琇跑进了春晖堂里,果然就看到了阿珎与阿珏都在。姐妹两个都是出了阁的妇人打扮,阿珎还好,眉眼间与在家里的时候并无什么不同。阿珏可就不一样了,自从生下了双胞胎后,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她本来就生得白净,这一胖了,穿着银红色的衣裳坐在顾老太太身边,真是富态了不少。
“九妹妹回来了?”阿珏与阿琇关系不错,一眼就看见了阿琇进门就愣在了门口,笑着招手,“你不进来,站在那儿干嘛哪?”
她女婿胡武是边城长大的,平时说话多会带些边城的口音俚语。夫妻相处久了,阿珏也就学会了一些。
“大姐姐,四姐姐!”阿琇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进去,上下打量着阿珏,惊叹道,“四姐姐,你愈发白胖了!”
跟个发面馒头似的了!
阿珏脸上一红,抬手就拍了阿琇的大脑门一下子,“胆子肥啦,敢拿着我取笑!”
顾老太太见状,连忙把阿琇拉进了怀里护着,笑呵呵地告诉她,“你四姐姐这是又有喜了!”
阿琇顿时瞪大眼睛。
生了双胞胎才多久啊,阿珏居然又怀上了?
她是该说他们夫妻恩爱,还是该义正辞严地谴责一下胡武禽兽?
“天哪!”阿琇的视线落在阿珏的小腹上边,嘶了一声,“四姐姐,你真是能干啊!”
阿珏是个有点儿人来疯的性子,最初的羞涩过后,反而得意起来,仰头抬下巴,“那是。”
始终安静坐着的阿珎看不下去了,提醒阿珏,“妹妹们都在,你收敛着些。”
五姑娘她们都没出阁呢。
且她们两个今日过来,原是要说八姑娘亲事的。
说起这个来,之前温氏为八姑娘看中了一户人家。那男子东山,家里头也有几百亩地,科举出身,如今在翰林院里做着编修。之所以择了这么个人,是温氏觉得,八姑娘性情与七姑娘不同,是个爱说笑打闹的。嫁到高门大院去,恐那些规矩八姑娘会受不了。这翰林院小编修虽说听起来门第低了些,可家风不错,耕读传家的,他人又上进,往后不愁前程——再一个,门第低些,才不敢轻慢了八姑娘。
只是温氏看着好,那家的老太太也觉得能攀上国公府的亲事是着实不错的。本来两家已经算是说定了,谁知道,被那人得知后,亲自来府里请罪,说是在东山老家,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温氏几乎气得倒仰。
第159章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
要说温氏看人的眼光,着实是不错的。不管是之前为阿珎取中的三太太娘家侄子,还是后来四姑娘七姑娘的夫家,都是家风清正的,子孙上进的。这一次为八姑娘相看的,也是如此。
本以为是个能够叫八姑娘托付了终身的,谁知道竟险些被人骗婚!
又不是私定终身的,那家老太太能不知道吗?
不过是打着全家人都在京城,舌灿莲花先将国公府亲事定下,回头再去想法子退了原先魂似的主意罢了。说不定,还要借着国公府的幌子,说是靖国公府看中小翰林,倚强逼婚!
温氏只气得不行。
气恼之余,却又感到庆幸。幸而那小翰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亲自到国公府来将自己已经有了婚约的事情说了清楚。不然,更贴一换,人家未婚妻闹上门来,靖国公府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说起来,那小翰林的未婚妻也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两姨表妹。
小翰林爹娘过世早,跟着祖母长大。老家里头族人也不少,这一个老的一个小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不是有他姨丈姨母给撑腰,只怕那点儿家底早就被人算计干净了。
他与表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春闱中第后,便将祖母先行接到了京城里,拿出积攒的银子买了个小小的宅子,只想着等收拾利落了,便迎娶表妹进门,届时也是个像样的家了。
谁知道他祖母进京后,被京城里的繁华迷花了眼,又被街坊邻居奉承几句,也自大了起来,只觉得商户出身的表姑娘就配不上自己的文曲星孙儿。正巧有了温氏为八姑娘相看,阴错阳差的,小翰林就入了温氏的眼。
一边儿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一边儿是个小县里的商户女儿,翰林的祖母连比较都不用,就已经替孙儿选好了。
“这次,是我疏忽了。”温氏带着歉意与顾老太太说道。
顾老太太倒是安慰她,“这也是想不到的。戏台子上倒有中了状元要杀妻灭子另娶公主的,谁能想到咱们还能碰上个硬要替孙儿抛了未婚妻的呢?这么说起来倒是你先前看中那孩子着实不错。”
婆媳两个很是感慨了一回。
不过,八姑娘的婚事上,很快就有了别的人选。
还是阿珏与温氏提起的。
这人名叫赵三思,也在虎贲军中,与胡武关系不错,是个正六品的校尉。品级虽不如胡武,但他是世荫承袭,家底儿不薄。最巧的是,与温氏想定给八姑娘的小翰林一样,赵三思也同样是父母早亡,跟着祖母长大的。
“他家里人口简单,大前年他祖母过世,守足了三年孝。如今,只带着自己的弟弟过日子。”阿珏自己大喇喇的,并不是个给人做媒牵线儿的好人选,因此拉上了阿珎一同过来,细细地说给顾老太太和温氏,“别的不说,我先取中了他这一点。”
温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问道:“仔细打听过了没有?”
可别挑来挑去,再挑个有婚约的。
“大伯母放心,赵家就是京城人,几代老底儿都清楚着呢,再没有那些个表姐表妹的。”阿珏笑道,“他跟我家阿武交情不错,时常往来。我冷眼看着,是个挺实在的人。”
听着说起了自己的亲事,八姑娘早就装害羞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