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迁
“嗯!”阿琇点头,“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京城呢。”
“横竖你离着及笄还有两三年,不如我问过父亲母亲,你同我一起,去北境住个一年半载?”
阿琇愣住了,去北境?
她兴奋起来,眼睛都亮了。放马狂奔!她从小学骑射,可总被人当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护着。要和亲了,想来北境也有两年能平静,要不,她去玩玩?
不过转念一想,肩膀又塌了下去。
“初一也说还要往北境去呢。我要是也走了,爹爹和娘跟前没了人,肯定会很难过的。姐姐你不知道,你和姐夫走了后,爹爹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我,我也舍不得他们。”
“还舍不得你的阿离哥哥吧?”
阿琇笑得嘚瑟,“其实阿离哥也说过,以后要带我出去游山玩水呢。”
阿珠冷哼,“他倒是有心。”
姐妹俩说了小半夜的话,直到阿琇眼皮打架,脑袋一歪,睡了过去。阿珠才将她放好,盖上了夹纱被。
听着阿琇均匀的呼吸,阿珠也闭上了眼睛。正如阿琇说的,有再多的手段心机,只要不用在所爱之人的身上,又有什么妨碍呢?真要是叫阿琇嫁个心里没二两成算的,她怕是会更担心。
一梦沉酣。次日早上起来,阿珠略略收拾好了自己,与顾老太太和温氏说了一声,叫人备了车将她送回了武威侯府。
林家昨日已经知道阿珠先一步回京了。对她直接回了娘家的事情,武威侯夫人倒是没有说什么。
她还是不大喜欢阿珠,但却也想的明白。和阿珠一起过日子的,是小儿子。这个小儿媳,小儿子稀罕得很。往后儿子怕是要在北境许久了,能有个知冷知热,叫他心悦的人陪着,她也能放心些——再有那么点儿不该想的想头,没有阿珠的时候,小儿子上战场舍了命地拼。有了媳妇了,往后就多了份儿牵挂,也不至于叫他随时往前拼命去。
因此对阿珠,还是很慈爱的。
“这一路上,累了吧?”她拉着阿珠的手,努力叫自己看上去难过些,“你姨娘的事情,也是突然。可好生祭拜了?”
“嗯。”阿珠强笑,“昨日没能先回来给您和父亲磕头,便是往娘家去先给姨娘的灵位磕头了。”
武威侯夫人无言地拍了拍阿珠的手背,以示安慰。又见她眼底有着青黑,便知道她必然是夜里没有睡好,赶着阿珠去歇着。
阿珠很是感激,给婆母和在座的几个嫂子都告了罪,先行回了自己和林沉的小院儿。
“母亲……”见阿珠走了,武威侯世子夫人有些着急,看着武威侯夫人,“前儿说的事……”
瞧着大儿媳妇焦急的样子,武威侯夫人也是无奈。这个大儿媳妇,是她亲自给儿子挑选的,说起来,两家还是八竿子能沾到边的亲戚。这个大儿媳妇什么都好,对小叔子们也如亲兄弟一般,尤其是对林沉,简直与对儿子没什么差别。
打理家事,上敬老下爱小,真真的贤妻良母。就是这做长嫂的心太重了,就小叔子屋里的事情,也都要时不时地插个手。
弄得几个小儿媳妇背地里都是抱怨不已的。
“我知道了。”武威侯夫人不欲在别的儿媳妇跟前叫长媳没脸,和蔼地让另外几个儿媳妇也都散了,身边只留下了长媳在。
看看屋子里,也都是自己的心腹丫鬟,便没有多少顾虑,叫世子夫人坐下了。啜了几口茶,看着长媳都有些皱纹的脸,叹了口气,“你呀……你说的事情,我也想过了,还是先算了吧。”
世子夫人有些尴尬,“媳妇也是一番好心。”
“我是知道你的。”
武威侯夫人的话,叫世子夫人顿时就感激了,脸上都有些发红,“母亲……”
“你等我说完。”武威侯夫人止住了长媳,“你到咱们家里也三十来年了,勤勤恳恳的,家里大小事务都得你来操持。你呢,确是把这个家打理得很好。就只一样,有时候啊,好心可不一定能办好事情。”
世子夫人委屈了。这话是怎么说的?
“媳妇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五弟和五弟妹成亲也有大半年了,都还没有喜讯呢。这次五弟妹又要按律为生母守孝一年……我也是心疼五弟呢。”
“都二十多岁了,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都不止一个了。唯有他……”说着,便低头抹了抹眼角。
吸了吸鼻子,“那两个丫头实在是不错,看着就好生养……”
话还没说完,就见武威侯夫人已经沉下了脸。
世子夫人有些不大明白。先前她提议趁着这次林沉回来,给他两个丫鬟服侍的时候,明明婆母还是赞同的啊。
怎么这会儿,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武威侯夫人也是有些纠结了。她对长媳倚重多年,当长媳提起看中了两个好生养的丫鬟,想要给林沉的时候就,武威侯夫人还真的动心了。
小儿子年纪不算小了,又远在北境,身边多两个人伺候,也是更叫她放心不是?
只是被丈夫的话当头敲了一棒子。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哪怕是最纨绔那几年,林沉吊儿郎当的,却也没有在女色上糊涂过。他苦恋阿珠多年,好不容易心愿得偿,又新婚燕尔的,哪里就会愿意收两个丫鬟了?
再说阿珠身份,虽说是庶出,可她是国公府的庶出。亲姨母还在宫里做贵妃,也是赫赫扬扬十里红妆进的侯府,大婚时候的排面,丝毫不逊色于一般人家的嫡出千金。
她有沈焱沈定这样的叔父兄弟,家中几个姐妹都联姻一等一的人家,靠山杠杠的,脑子糊涂了,要给她添堵?
武威侯夫人细细想了一下,也是这么个道理,虽不舍,也索性歇了这份儿心思。
“他们小两口的事儿啊,由着他们去吧。若有心在房里放人,自然也是你五弟妹自己去选。做长嫂的,你关心底下的弟妹妯娌,也得拿捏好分寸。不然,你当自己好心,焉知在人家心里怎么想?”
一席话说得世子夫人脸色红胀,眼睛都湿了。
武威侯夫人叹了口气,好言安慰了长媳一番,才叫她回去了。
林沉是在三天后,才在礼部的安排下,护送和亲使团进京的。
使团进京的时候,凤离带着阿琇,还有死乞白赖凑上来的贺长安,一起在饕餮楼里占了个雅间观看。
“看到我三姐夫了。”阿琇指着从街上缓缓而过的队伍说道。
林沉一袭轻甲,做武将装束,骑在马上很有些英姿飒爽。
“看不清楚面容,不过我觉得他气质变了,好像更成熟啦。”阿琇趴在窗沿上。
贺长安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出来。
阿琇就侧过头看凤离。
凤离点头,“成了家,稳重点是对的。”
有点儿羡慕。
说起来,林沉还得叫他一声表哥,谁能想到,往后他却要反过来称林沉三姐夫呢?
第182章 你说,贱不贱哪?
与林沉并排而行的,还有一位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从阿琇等人的角度看去,这位年轻人身形壮硕,做典型的北戎贵族装扮,尤其是头发,不同于大凤朝男子将发丝束起,而是披在肩头。哪怕是传说中进大凤来和亲的,这位北戎王子也丝毫不见局促尴尬之色,反而是对大凤的京城十分好奇,不住地东张西望,甚至还会对着街边围观的百姓招手示意。
远远看着,倒是也很有几分粗犷潇洒的风姿。
“在三姐夫身边的,就是北戎王子吧?”阿琇转头问凤离。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凤离点了点头。
“不错。你看他腰间。”凤离手指动了动,叫阿琇注意那位年轻人的腰间,“在北戎,唯有王族才能够佩金红色腰带。”
“诶,同为男子,看那人比咱们大凤朝的男子可健壮多了啊。”贺长安在旁插嘴,瞟了一眼凤离。
身为武将的林沉,一身轻甲,在那位北戎王子旁边,都能被衬托出几分纤细来,更别提凤离这样总是锦衫长袍的了。
站到北戎王子跟前去,约莫得比成个弱鸡书生。
凤离冷笑一声,“看来你对这位王子甚是有好感?要不要我去陛下跟前说一句?”
“呦,素闻表哥温雅如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长舌妇的本事?”贺长安反唇相讥。
“别吵架别吵架么。”站在两个人中间的阿琇觉得头疼极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原来没觉得凤离和贺长安这么看不对眼啊。
今儿倒好,没说几句话就要掐起来了。
贺长安哼了一声,装过头,拉过了阿琇的手来捏了捏。
“那车里的就是北戎公主了吧?”
恐怕这两个人再吵起来,阿琇连忙岔开话题。
“她的车也是北戎王族才能坐的吗?看上去跟咱们的马车也差不多嘛。”
凤离失笑,“那就是咱们大凤朝的车。北戎是草原上的民族,不管男女,出行都是骑马。他们没有马车,迁徙时候都是以牛车拉着东西的,人也是坐在牛车上,就连王族也不例外。”
一个没忍住,阿琇喷笑。
脑补了一下盛装的北戎公主坐在牛车上进了雁回关的情形,实在是……笑的更厉害了些。
“别笑了。”阿琇笑得打嗝,凤离无奈地替她拍了拍后背,“这有什么,就笑成了这样?”
阿琇脸憋得通红,摇手,“没,没什么。”
说话间,和亲的队伍已过去了。后边许多的大凤兵士戎装跟随。
说是护送,其实更像是监视,再难听点,说是押解也未为不可。
看着和亲队伍走的方向,应该是先去四夷馆。
阿琇不大懂这里边还有什么流程,见队伍远去,也就不再看了。
“说是王子公主,怕还不如平常的百姓来的自由。”贺长安叹道。那位北戎王子还好说,早晚能够回归故土。但是那位北戎公主,进了雁回关,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阿琇嗯了一声,也道,“我听说咱们大凤也有过好几位和亲的公主郡主。她们也是自出了雁回关,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说起来,不管大凤还是北戎,被送和亲的女子,看着头顶公主郡主封号荣耀得很,其实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方才你们看到的那位北戎王子,名叫洛吉,是北戎左贤王次子。左贤王便是大凤永安郡主的血脉。”
“去岁北戎大举进犯雁回关,大败后退回了草原深处。而后内乱,元气大伤,左贤王趁机夺了汗王之位。只是,也是因为他这一脉身上流有大凤的血统,背地里也多有不服的,地位不甚巩固。因此,才让次子洛吉入大凤,和亲兼求学。至于那位北戎公主……是北戎先汗王的女儿,论起来,算是洛吉的堂姑母。”
“呀?”阿琇睁大眼睛,“姑侄两代人都送来和亲了?这次北戎的诚意很足么。”
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凤离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如今不是姑侄了,该说是姐弟。”
“噗……”贺长安正在喝茶,闻言就是一口水喷了出来。幸而她低头快,水半点没浪费,都喷在了自己的身上。
“咳咳……”掏出帕子随手擦了擦身上的水渍,贺长安满脸上都是要听八卦的急不可耐,“快说说怎么回事。”
阿琇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凤离。
凤离满意,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北戎王位的承继,与中原地区的父死子继大为不同。若王子实力不足,威望不够,往往会被强者抢去王位。许多时候,新的汗王为了稳固地位,拉拢人心,会将老汗王的妻妾子女一并继承。”
“这个我倒是知道。”贺长安插话。
阿琇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
“按照辈分,左贤王是先汗王的侄子,与如今来和亲的这位公主是堂兄妹的关系。夺了汗王之位后,左贤王将老汗王的妻妾子女都一并收了……不过,老汗王的儿子,除了一个六岁的外,余下的要么是去年把命丢在了雁回关,要么是死在了内乱中。”
阿琇吸了口气,“看来这位新汗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