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雨诺
霍连城松了口气儿，没拒绝，那意思是同意让他请人上门提亲？这样的念头一起，狂喜的心情就难以遏制。
这就站在院子外，只要有人在外走动，一眼就能瞧见的地方，叶宁也不好多说，而且这原本就于礼不合，叶宁也不管霍连城怎么想了，匆匆回了院子。
霍连城心里美滋滋的，也不在意，一路上走回去都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过了年，寒风依旧凛冽，大家都躲在屋子里裹着大袄子，屋门紧闭，不肯轻易出去，早前特意藏在瓮里的炭也派上了用场，这半袋子的炭火，就是他们这个冬天的倚靠了，穷人家买不起好炭，只能是自己从烧火时弄些炭。
半袋子看起来很多，可这个时代的气候不像现代那样升温，比较冷，而且冷的时期也长，半袋子炭已经也是一家子用的，因此每天只能用小小一盆炭，来减缓屋内的寒气。
本来，每日里都得到灶房做饭，虽然他们每天的口粮不多，但不做就没得吃，要是提前做好一大堆饼子，没一会儿就变得又冷又硬，很难咬得动不说，也很难暖身，本来嘛，吃点东西暖暖肚子，这一天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柴火难得，打柴也是个累人的功夫，能省的话还是省一点儿好。手脚本就冰冷僵硬，每天搓揉饼子也麻烦。于是，叶宁便想着能不能有个炭炉子，一次性多做些饼子，每天烧炭的时候就直接贴上饼子，热了就可以直接吃。也省的这样的大冷天里受累，反正这样的天气饼子放着也不会坏。
闲着也是闲着，叶宁这样说了，叶平就打算琢磨着试试，农家人总会些泥土功夫，父女俩好不容易弄了出来，李氏可是高兴坏了。不过这样的简易炭炉子的弊病也马上显露出来了。很难把冷硬的饼子烤热，耗费的炭比较多，还不如直接烧火做新鲜的饼子。
试过一次，叶平夫妻也就打消了念头，还是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那炭炉子就被堆在院子一角，算是一堆废土了。
过完年以后，很快就到了叶宁的生日，李氏还特意揉了面，给一家子煮了一锅面条儿，还给叶宁的碗里上卧了个鸡蛋。
这里不兴许愿什么的，就是生辰当日煮上一碗长寿面，不过李氏也不懂得长寿面这样的技艺，却也不至于为了个生辰特意去酒楼花银子吃上一碗长寿面，只能自己煮上一碗面条，也算是尽心了。
叶宁倒是吃的很开心，也很满足，这种白面做出来的面条，一年下来，大抵也就生辰这日能吃上一碗。
夫妻俩瞧着女儿吃着面条，眉眼舒展微微笑着的样子，自然而然的也被感染的心情愉悦了起来。不过，她家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斯文了，若是换身干净漂亮的新衣，说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有人信。
现在想起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姑娘就变得秀气了，活儿也会做，可吃饭总是小口小口的，说话也是声音清亮，在人多的时候都不愿开口的，明明喊一声就成的事儿，非得费功夫跑到地里去再叫一声。要是村子大点儿，田地离得远，那还不知道得耽误多少工夫呢。
自家丫头聪慧，学什么都快，就连村里那赤脚大夫都说她家丫头有慧根，认字儿快，说要是让她去念书，怕是不比男孩差。李氏听着这些话，自然心里高兴，可要是能放下点矜持胆子再大点儿就好了。
李氏也只当女儿是丢过魂，虽然看起来只是大病一场，只怕这魂魄还记着受惊的事儿呢，因此对女儿变得“胆小”也不当一回事儿，人好好活着就成。
除了叶家人惦记着叶宁的生辰，这村子里还有一个人也是心心念念的记着，过了生辰叶宁就十四了，正巧刚过完年没多久，大家都闲着，春耕还没开始，霍连城也不想耽搁，不管成不成都得试一试，于是叶宁生辰这日刚过，霍连城就拎着两条腊肉，带着一个红封，去请村里一位颇有名气的挺会说话的婆子，请她充当一回媒人，替他上门提亲。
那王婆子有些惊讶，无它，只因霍连城这小子平日鲜少与村里人来往走动，与他们家更是没有什么干系，这突然上门，还带着礼，就让人有些奇怪了。
“霍小子，你拿着东西上门找我老婆子，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想请老太太帮我去叶家提亲。”
“咱村里那户叶家？”
王婆子顿了顿，看向霍连城，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兴许是旁的村子里哪个姓叶的丫头罢了。这青柳镇除了他们这李家村是后来才开荒成了村子，是整个宗族搬过来的才集中姓李之外，别的村子一般都有两三个大姓，还有些零散的外来户，有姓叶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是，就是咱们村里叶家的丫头叶宁。”
王婆子霎时瞪大眼，那一日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乔小姐的，一个白嫩水灵的姑娘，听说还很能干，她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乔家有一份不薄的家底，都是那乔小姐张罗回来的，想来她若是出嫁，陪嫁定然不少，而且娶了这么个财神回来，哪还用愁家里没钱。
可叶家那丫头……跟乔小姐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黑黑瘦瘦的也就算了，就叶家那个破落户，娶了叶宁那丫头，说不得还得时不时接济娘家，更别提什么嫁妆了。而且，叶家那丫头，没甚本事不说，这田地里的功夫，兴许也不大会呢。
真有人丢了玉石捡芝麻的？王婆子也算是开眼了，这把年纪了，果然什么事儿都能见识一遍。
“你真要娶叶家那丫头？那乔小姐可是有哪里不好？”
“乔小姐很好，只是我想娶的是叶家的宁丫头，乔小姐再好也跟我没关系，她这样好的姑娘总会遇到一个待她十足真心的好男子。”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老婆子便厚着脸皮替你上门一趟了。你这孩子也是可怜，家里连个长辈也没有，平白挂了个克亲的名声，也没人给你张罗。难得你自己想娶媳妇儿了，老婆子怎么也得替你走这一趟。”
“多谢老太太。”
“你与叶家有些往来，可是跟叶家人通过气儿了？”
“算是吧，只不知他们愿不愿意把闺女嫁给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宁丫头十四岁了，叶家肯定得给她张罗亲事，不管成不成，总得试上一试。”
“行吧。叶家两口子也是实诚人，这些年与你也有些往来，对你为人十分清楚，又是一个村子的，若说你一穷二白，真要算起来，叶家也未必比你好到哪儿去，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也就是担了个克亲的名头，才不好说亲。”
“有劳老太太了。”
“既然这样，明儿我就拎着这两条腊肉上门去吧。”
“这两条腊肉是给老太太的。回头我到镇上买两盒点心，再买条新鲜的猪肉，送到您这儿来。”
“有红封就够了，拎什么腊肉，真当你家银钱多的闲着呐。这两条腊肉拎着来了就不好拎回头，否则不吉利，就一起拎着去叶家吧。等这事儿成了，等明年你们成婚后再来给我老婆子拜年。”
一对男女，若是哪家长辈撮合成的，也是一份恩情，按习俗，也是要时常往来，每年送一份年礼的。若只是媒人说亲，则在请媒人时、还有定亲时、成婚时各有酬谢，从此再无干系。都是一条村子互相认识的，也不需刻意请媒婆了，直接请了村里的有名望的老太太上门提亲，也算是过了明路，不算无媒苟合。
霍连城一听，便笑了。
“行，若是事儿真能成，往后我与宁丫头每年来给您老人家拜年。”
“好好好。”
“我还得去镇上，就先走了。”
“诶，去吧。”
王婆子眯着眼笑，这把年纪了，眼睛已经有些含糊，瞧东西不大清楚了。那嘴里的牙齿也崩坏的差不多了，饭菜都得炖的软烂才咽的下去。
第45章 征兵
提亲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王婆子翌日一早便拎着东西上门，半点儿也不掩饰，光明正大的，附近有人出来走动的，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王婆子，你这是去哪儿呢？”
“诶，是好事儿。帮咱村的霍小子提亲去呢。”
“霍小子？他这是要向哪个姑娘提亲哪。”
主动跟王婆子搭话的小妇人姓何，也是从旁的村子嫁进来的，这村子里多是同宗同族的，自然不会就近结亲，哪有夫妻都姓李还是同宗族的族亲的道理？那不是□□嘛。
因此，李家村的闺女基本都往外嫁，媳妇子都是从旁的村取回来的，甚至有姐妹一同嫁进李家村的，而嫁给叶平的李氏算是唯一的例外了。
叶平是外来户，跟他们宗族没什么干系，李氏也是个可怜的，家里不待见她，那时想把她嫁给别人做妾，好收多点儿聘金，李氏死也不加，叶平也是正好撞上了这事儿，可他自己也没什么银钱，那时为了娶李氏，也真是几乎花光了家里的银钱才娶回来的。
因此到这会儿依旧是个破落户，穷的响叮当，李二牛这个老丈人是半点都不待见他们一家，虽然在同一村子里，可早就撕破脸，不再往来了。这些往事，村里的人大多都知道。
“是叶家闺女。”
李氏自己嫁在李家村，她的女儿如今也不知道会不会也嫁给村里的小伙子，叶宁姓叶，不姓李，而且和村子里的小伙子顶多是表哥表妹的关系，甚至更多的是远到没边儿的叔伯兄弟了，若要在村子里嫁了，倒也不妨害。
“叶宁？”
那小妇人也是吃惊，她才嫁过来没多久，是个年轻的小媳妇，但是对于村子里的情况，那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这中间有多少水分就不知道了。
王婆子装作没瞧见那妇人吃惊的模样，依旧笑眯眯的，也不多说，继续腿脚利索的快步走着，很快走到了叶家门前，敲开了门。
男方求亲被拒不算什么大事儿，于女方也没什么妨害，倒也不怕说出来，至于霍小子，人长得不错，又有打猎的本事，虽然担了克亲的名声，可要真想找媳妇儿，只需掏出银子来，想必还是有很多贫寒人家或是外村的姑娘，只是之前家里没有长辈催着，他自个儿也不上心，这才耽搁了下来。
“王婆子？”
“诶。”
李氏打开门一瞧，见王婆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还拎着点心和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进来坐吧，外边儿冷得慌，可别冻坏了。”
“王婆子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他们家与王婆子素来没有什么往来，不单是王婆子，跟村里其他人也是如此，不过，王婆子在村里的名声一向好，辈分也高，她说的话儿还是有些分量的，也有人听，李氏本就是李家村人，自然对这位老太太的辈分和性格知道的清楚。
“放心吧，是大好事儿呢。”
见有客人进来，叶宁自觉的去拿了碗，给人端了碗热水。
“老太太喝点儿热水吧，天冷，暖暖身子也好。”
王婆子打量了一圈儿，是瘦弱了点儿，不过似乎没那么黑了，穿着也干净利落，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得很，是个好娃娃，相貌也是不错的，只是皮肤晒黑了，很难再白回来，若是白白净净的想必会也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好孩子。”
“老太太今日来？”
“霍家小子昨日巴巴的找上门，求我替他上门提亲，还急急地去了镇上买了这些东西。老太婆没甚本事，也不好管闲事，可这后生都求上门了，也是个好小伙子，便答应替他走上一遭了。霍家小子与你家也是有些往来的，想必你们夫妻二人也是颇为了解这孩子的秉性。如今你家宁丫头十四岁了，也该说亲了，与其说给个不认识的，倒不如许给霍家小子，这离得近，你们夫妻也有个照应，量他也不敢欺负你家闺女。”
王婆子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怎么样？你们的意思是？”
王婆子辈分摆在那儿，年轻时就是个直爽性子，颇为彪悍，如今老了，更没有人敢轻易忤逆她，说话是一贯的直白，也不拐弯抹角。
再说，这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需要她特意去夸霍家小子如何如何了，想必叶平夫妻比她了解的还要多呢。
“这……”
李氏出了声儿，下意识的看向叶平。毕竟叶平才是一家之主，这样的大事儿还得他来做决定。
“既然他有心，咱们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就这么定了吧。改日还得麻烦老太太帮帮忙走动走动，这孩子家中没有长辈，想来也不知道这些底细，烦请您帮着张罗了。择日拿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去问吉，若八字适合，这事儿就算真正定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行。”
见叶平爽快，王婆子心里也舒畅。
李氏也封了红封给王婆子递过去，顺道将叶宁的八字写下一同交给王婆子，而那些拿来的点心腊肉什么的，她也正打算匀一半儿给王婆子拿走呢，王婆子却是摆摆手不要。
“两个孩子能成，我心里也高兴，有个红封意思意思，够吉利了，这些东西还是留着吧，这本就是霍家小子准备的。”
李氏知道王婆子性子，也不推来推去的惹她厌烦，直接应下了。
王婆子前脚出了叶家，后脚就直接去了霍家，老人家一辈子要强，在田地里打滚了大半辈子，手脚利落，身体看起来也颇为硬朗，走起路来也比很多年轻姑娘要快得多。
“老太太？”
霍连城一直就在等着，见王婆子来了，脸上还挂了笑，心中大定。
“快去取了你的八字来，你自己的八字你该知道的吧，等我拿去问吉，若无凶相，这事儿就成了！”
霍连城心中一喜，傻傻的咧开嘴来，赶忙去取了自己的八字。
问吉这事儿有些人家会办，但也有些人家不去理会，农家人并不严格遵循六礼这些规矩。大多是两家说定了，给了聘金，到了选定的日子，就让姑娘穿着一身红色新衣出了门，轿子什么也是不要的也就是办席宴请四邻罢了。
特意去问吉，这已经是很重视亲事了。
“放宽心，多半是没事儿的。”
霍连城命硬，家中死剩了他一个，担着克亲的名声，叶家要求问吉也不足为奇。
“多谢老太太。瞧我，一时高兴坏了，忘了给您倒碗水喝。”
“你也别忙了，老婆子刚从叶家出来，在那儿喝过了。既然八字拿到了，我也就不多留了，等问吉的事儿了了，再来找你，若是顺利，就跟你商定一下正式上门订亲的事儿了。”
“劳烦老太太了。”
“一把老骨头，你们不嫌弃，出来走动走动也好。瞧着有喜事儿，老婆子心里也是高兴。”
王婆子没再多说，匆匆道别便拿着两人的八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