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一枝刀
虽然说是两个人一起喝酒,其实一瓶多的啤酒都进了梁校长的肚子,以他的酒量当然不至于醉,但他这个人一喝酒话就特别的多。
“文广啊,你说这人呢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好,只有在特别糟糕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好时候是多么难得!咱们这些人啊,气运还算是不错的了,这么紧张的局势下还能出来,我们家秀丽说,有些地方乱的很!”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们这些人从农场走出来多多少少凭借了一点运气,但王文广不那么认为。
他笑着说道,“老梁,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目前的工作搞好!”
梁校长重重点了点头。
相比较这两个人,吴校长的情绪实在算不上好。
固然,现在的生活比之前好多了,因为吴校长是总顾问,并不承担任何的具体工作,授课时间,王文广和梁校长去上课了,吴启元一个人在县政府的招待所里,要么看一看资料,要么看上两本闲书,要么累了就躺下来睡一会儿。
吃饭问题也完全不用操心,到了饭点食堂就开饭了,他凭着牌子可以免费去打,饭菜算不上太好,但比农场的好太多了,喧腾的白馍馍,大白菜炖豆腐里还有少许肉末,还有粘稠的小米粥。
除此之外,早饭还有一个煮鸡蛋。
但每次吃饭的时候吴启元心里都不好受,他吃得这些好吃的有营养的饭菜,总是会想起来还留在农场的女儿一家,要是女儿顿顿能吃上这样的饭菜该有多好!小外孙已经一岁多了,能吃鸡蛋,能喝米粥,炖豆腐也能吃,白馍馍也能吃的
一想起来瘦弱的外孙那乖巧的小模样儿,吴启元都要老泪纵横了。
出来后吴启元拿着四十元的生活费,立即给女儿买了一些吃食寄到了农场,来到惠安县后,从老乡手里买东西比较方便了,吴校长买了三十个腌鸡蛋,买了五斤面粉请人家炒熟了又寄给了女儿。
吴清芳很快给父亲回信了,说在农场一切都好,不用太过牵挂。
吴启元接到女儿的回信担忧一点也没少,因为吴清芳的脾气和亡妻一模一样,习惯报喜不报忧。
他猜的不错,自从父亲走后,吴清芳在农场的日子更加难熬了。
虽然现在秋收早结束了,但农场占地面积很大,总共有十万亩左右的荒地,现在才开垦出来不到一千亩,新来的王场长说了,只要不上冻,所有的人都必须下地上工。要只是日常劳动也没有什么,吴清芳已经习惯了。
但是,小腾腾越长越大,他现在已经一岁半了,能歪歪扭扭的走路了,小家伙虽然走不好,但很喜欢自己走路。
吴清芳白天干活的时候,都是把儿子背在身上的,小家伙在妈妈的背上一般不闹人,但现在不行了,他不喜欢被装在一只布袋子里了,上工前又哭又闹,吴清芳怕耽误时间,不得不强行把他背出去。
然而一岁多的小娃娃气性很大,不管母亲怎么劝,到了地里还是哇哇大哭。
虽然一个组劳动的人大都能理解,而且会帮着安抚小娃娃,但也有个别人有意见,因为腾腾总是哭闹,吴清芳干的活儿自然就少了,那这样不就等于让别人帮她干活儿吗?
最有意见的这个人就是苗兰兰。
苗兰兰最近心情也不好,本来她都打算好了,一定要用尽全力将小苏教授给攻克下来,眼看着他们越来越熟吗,甚至农场的其他人都以为他俩在搞对象了,可以说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她再加把劲儿就差不多了。
谁知道上头的动作这么快,说放就真的放走了!
小苏教授走了,苗兰兰的一颗心也跟着走了一大半。不过,这个奇女子不会坐以待毙白白等待的。
农场规定,每次家属探视必须登记详细的资料,其中一项就是家庭住址,她用一包奶糖贿赂了农场的门卫,将小苏家的地址拿到了手,当夜就写了一封缠绵悱恻的信,第二一天大早就寄走了。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封信寄走后如同石沉大海,十来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音讯。
苗兰兰思念难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绝大多数农场的人和她一样是劳改犯,根本接触不到外界,自然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农场一般的监管人员恐怕也未必会知道,但有一个人不一样,这个人就是新来了王场长。
比起之前的李场长,这一位王场长更加的平易近人,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饭,而且白天经常会去田里视察,态度也很好,每次都说一些鼓励的话。
尤其是有一次看到苗兰兰一个年轻姑娘竟然在翻地,更是大大表扬了一番。
这些给了苗兰兰一些勇气,这天放工后,她顾不上去吃晚饭,换了一身儿干净衣服洗了一把脸之后,就大着胆子敲开了王场长的办公室。
王场长正准备去食堂,看到她有些惊讶。
农场里年轻的姑娘不多,他对她还有点印象。
王场长放下饭盒重新坐到椅子上。
苗兰兰瞄了一眼王场长,心多少有点紧张,她挤出一脸笑容笑着说道,“王场长你好,我叫苗兰兰,找您是想问点事情!”
王场长也露出一丝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吧,你有什么困难?”
苗兰兰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一套托词,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王场长是这样的,咱们农场之前的项目组里,有一个叫苏岭南的,他曾经借了我二十块钱,我催他还了好几回他都不还!到现在也没还我,现在他们那些人已经被放出去了,更是找不到人了!我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王场长您能了解情况了,您能告诉我他们项目组的人去哪里了吗?”
王场长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
他做工作向来仔细,来到农场之后,就把所有的档案都看了一遍,除了一些需要重点记住的,再就是有些人因为情况比较特殊,他也很有印象,这个苗兰兰算是一个。
从档案上看就能推测出这是一个傻姑娘。
现在来看果真如此。
王场长笑了笑,说道,“项目组那些同志的情况,我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据说是市政府直接把人要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不就二十块块钱吗,你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农场可以帮你解决!”
苗兰兰有点失望,也有点急了,她说道,“王场长,我生活上没有困难,不过借钱必须要还的呀,小苏就是走到天边儿,也得认这一笔账吧!”
王场长又笑了笑,说道,“他人都走了,认不认也不好说,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苗兰兰摇摇头,但站在房间里却不肯走。
她这一刻很绝望,最近她的生活看起来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在农场里还能怎么样,白天干活儿,傍晚回到自己的房间,搞搞个人卫生洗洗衣服就差不多该睡了,最多再看会儿已经翻烂了的几本书。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以前小苏在的时候,她虽然不是天天,但隔三差五总去串个门,虽然小苏不是回回给对她热情,但也没有当众给她难堪过,偶尔两个人交流起来还挺顺畅的。
她这个人,还是很喜欢呆在男人堆里聊天的,特别小苏他们那些人个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说起什么来都言之有物,让她十分钦佩。
但是现在这些人走了,而且也不光是这些,之前她家里隔上两个星期必然会寄来一个包裹,包裹里还会有父母写的信,但最近两个月,不但是一个月才寄来一次,而且东西的数量明显少了,就连父母写的信,也是寥寥数语。
别看苗兰兰脸皮很厚,但实际上有时候又异常的脆弱和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