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云秋
特务的表情有所松动,张依一继续游说道“我丈夫是干部,我们刚结婚,感情很好,他不会不管我的。”
主席台上的干部们正在有秩序的分散,张依一一眼就看到了刘恪非,脑子突然一热,脱口而出“你看到主席台上那个瘦瘦高高的军官吗,那是我丈夫。”
“高炮团政委刘恪非”特务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好得很,这还真是意外的惊喜,上面早就给我们下了命令,遇到刘恪非格杀勿论。那些年,我们折在他手里的同僚不知有多少,今天能抓到他老婆,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我想看看,当年的军统之鹰是家国大义,还是儿女情长。”
张依一“”这是什么个情况她这是要弄巧成拙了
“你过来”特务向张依一抬了抬下巴,脸上带着嗜血的危险。
开弓没有回头箭,张依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想死和真去死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她很想穿回去找自己妈,可真要是让她被爆头,她还是很害怕的。
“别磨蹭,快点”特务已经有些不耐烦。
张依一像是豁出去了,三两步就到了特务跟前。
特务狞笑一下,猛然一把箍住她的脖子,手中的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一脚将不断抽泣的毛娃踢到了一边。
马上有便衣冲过来,飞快地将毛娃抱离,整个过程只有几秒。
“毛娃”瘫靠在梁大姐身上毫无生气的余小容,突然间就跟回光返照似的,猛地扑向了毛娃,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又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被特务拿枪指着头的张依一,她又是心痛又是自责,胸腔里更是盘亘着一腔热血,脱口道“我妹妹还年轻,我来换下我妹妹。”
“滚,现在谁换她都不行,她现在可是我的救命稻草”特务恶狠狠地瞪了余小容一眼。
靠近主席台的张铭恩,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睛里透着紧张和担忧。他按了按腰间的手枪,就要向张依一的方向靠近。
“铭恩”在应急点值班的杨碧玉,冲着张铭恩摇了摇头。她一眼就看出了张铭恩的意图,心里涌出一股酸意。
张铭恩脚步稍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继续朝前走。
“刘恪非,别做缩头乌龟了,你老婆在我手里呢,你让你的人都让开,再给我准备一辆车。”特务朝刘恪非大声喊道。他现在既紧张又兴奋,能和当年的军统之鹰面对面较量,他的特务生涯也算是圆满了。
刘恪非跳下了主席台,拨开人群,大踏步走过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在离张依一和特务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快点,让你的人给我找辆车,等我出了城,自然会放了你老婆”
“她不是我老婆”刘恪非的声音平静却又不容置疑。
“刘恪非,你骗谁呢,她一看就是良家女子,不可能乱认丈夫。”特务被激怒了,耐心也在一点点耗尽,枪口更加用力地抵住张依一的太阳穴,恨恨道“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打死她”
冷冰冰的枪口抵在张依一的太阳穴上,彻骨的寒意一下从皮肤渗到了血液,浑身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还真不是我老婆”刘恪非勾了勾唇角,“你们应该对我很了解,自然知道肖想我的女人有多少,我连军统之花和世家名媛都看不上,怎么可能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蠢笨小姑娘”
刘恪非说完,深深地看了张依一一眼,眼睛里快速闪过一道暗光。这道光实在是太快,快得不光张依一没看到,就连特务都没察觉。
张依一懵了,她被刘恪非彻彻底底的嫌弃了她蠢笨她什么都没有追求他的都是军统之花和世家名媛级别的,她不过是个村姑,也敢肖想人中龙凤刘恪非
“刘恪非”张依一怒了,杏眼圆睁,声音也大起来“你自恋什么,我是什么都没有,可我有尊严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这个大冰块呢”
她刚才冒充干部家属,是想替换毛娃,之所以冒充是刘恪非的家属,是因为她一时想不起来别人,刚好一眼看到了他,结果嘴一秃噜就出来了。
“”特务被整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我是有自知之明,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政委呢,你就这么对待人民群众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怎么学的”张依一气极了,完全忘了自己还处在危险的境地。
她本来就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现在被心心念念的人嫌弃不说,还被他讽刺,突然就失去了理智。
“别吵”特务被吵得头疼,心里越来越焦躁,拿着枪柄照着张依一的头就砸了下去。
张依一疼得嘶了一声,眼前直冒金星。
对面的刘恪非,目光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掏出了手枪。
只听“砰”地一声脆响,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特务就应声而倒,直挺挺地仰面倒地。
一枪爆头,正中眉心
有战士看得清楚,子弹是挨着那姑娘的头顶飞过去的,再低一点就会擦破她的头皮。没有绝对的把握,真不敢开这一枪。
一股热流喷溅在张依一的头上、脸上、脖子上,黏糊糊的很难受。失去了桎梏的张依一,身子晃悠了几下,最后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子弹的炸裂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其余的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身上到处是特务溅出的血迹,浓浓的血腥味,不断地朝着她鼻中涌来。
“呜呜呜”张依一终于哭出了声,哭得肆无忌惮,仿佛要将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哭出来一样。
看见毛娃被抓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时间考虑危险不危险,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现在危险解除,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恍如隔世。
张依一瘫在地上正哭得毫无形象,忽然看到一只白皙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她打了个哭嗝,抬起一双泪眼,失神地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刘恪非挺拔的身姿。刚要伸出的手,忽地又缩了回来。
“刚才不还挺勇敢的吗”刘恪非揶揄道。
这姑娘还真让人头疼,什么都敢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见过这样矛盾的姑娘。一面是机智勇敢、临危不乱的聪明姑娘,一面又是莽撞,不按规则出牌的傻大姐儿。
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或许她根本就是个两面人
“不用你管,你是资本家少爷,留过学的优等生,我是没文化的村姑,免得玷污了高贵的刘政委”
“真不用我管你能起来”刘恪非的唇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哼”张依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骨碌一下坐起来,豪放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别过脸不去看刘恪非。
她一个学过解剖的人,难道还会怕尸体和鲜血刚刚瘫倒,实在是因为怕死,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换了谁都不会淡定。
有战士过来搬运特务的尸体,胆小的女人和孩子捂着眼睛不敢看。
张依一看了特务一眼,还别说,刘恪非真不愧是神枪手,这一枪正中特务的眉心。
“翠翠”余小容哭着就要扑过来抱张依一。
张依一连忙伸出手臂扶住了余小容“别过来,我这一身的血,别弄你一身。”
“翠翠,谢谢你,要不是你,毛娃就”余小容哭的说不下去了。
“翠翠,幸亏有你,要是毛娃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葛银玲一开口就泣不成声。
葛银玲眼睛都哭肿了,她一直在自责,觉得毛娃是在她手里被抢走的。要不是梁大姐死死地拽住她,她早就冲过来替换张依一了。
余小容抹了一把眼泪,反过头来安慰她“玲子姐,这哪能怪你,特务这么凶残,别说是你,换了谁也拉不住啊,。”
受惊的毛娃,将头埋进赵长才的怀里,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撒手。赵长才抱着儿子,感激地看着张依一,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翠翠,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几个家属,呼啦一下将张依一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她。有说她胆大的,有说她聪明的,也有说她反应快的,对她编造的干部家属身份,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
“好了,咱们还是走吧,我这一身的血,得赶紧回家洗洗,时间长了血就洗不掉了,我可舍不得我这身新衣服。”
紧张的气氛被张依一没心没肺的话冲散了,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在梁大姐的带领下,大家结伴回驻地。
“毛娃,你跟娘先回家,爹还有事”赵长才想要将怀里的毛娃放下来。结果,毛娃就跟个八爪鱼一样,抱住他不放手。
“毛娃,跟娘回家,你爹要抓坏人”余小容柔声地哄着毛娃。
贪恋父亲宽厚温暖怀抱的毛娃,死死地搂住赵长才的脖子。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躲避危险。
“毛娃,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就要勇敢。你爹去抓坏人,现在只有毛娃一个男子汉了,你娘、翠姨和玲姨还要靠你保护呢,毛娃,你愿意保护我们吗”
毛娃动了动身子,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冲张依一点了点头。
赵长才见状,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将儿子放了下来,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余小容和葛银玲一左一右拉着毛娃,和众人一道,按照来时的路线往回走。
众人正走着,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大家自觉地往两边闪。一辆吉普车从旁边轻快的驶了过去,在前面一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却又停了下来。
小何跳下车,冲张依一招手“翠翠,我现在要回驻地,你带着余嫂子和孩子上车。”
张依一看向余小容,余小容又去看梁大姐。大家一起来的,这么多人都走回去,偏偏她们坐车回去,总觉得不好意思。
梁大姐爽快地笑道“行了,别看我了,你怀着身子,毛娃又被吓着了,还有比你们几个惨的吗你们几个赶紧上车”
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着余小容,张依一跟葛银玲坐在了后面,余小容抱着毛娃坐在副驾。
“谢谢小何,真巧,幸亏遇到你了,不然,我们这几个老弱病残,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家。”张依一虽然对刘恪非一肚子意见,但是对他的这个小警卫员,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小何顿住,不是巧合好不好
第24章
小何将几个人送到驻地,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赶着开车返回市里。
张依一身上沾了血浑身不舒服,和余小容道了别,就匆匆赶回家了。
一到家,葛银玲去忙着给她烧上了热水,趁着烧水的空,又打了一盆清水,拿了香胰子,让她先洗手洗脸。
张依一机械地洗了手,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发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惊心动魄,到现在她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来。
“翠翠,水烧好了,你去洗澡吧,晚上想吃啥菜,玲子姐给你做。”葛银玲见张依一盯着小菜园看,以为她想吃。
“我去洗澡了,谢谢玲子姐,我想吃菠菜卷子。”张依一看着葱绿的菠菜,忽然就有了食欲。
葛银玲是春天搬进家属院的,搬进来以后,就和其他住户一样,在院子里收拾出一个小菜园。菜园里现在有青菜、菠菜、萝卜和白菜。
“好,一会就给你做”
“玲子姐真好”张依一冲葛银玲笑了笑,拿着干净衣服去了卫生间。
葛银玲望着张依一纤细的背影,眼中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心里更是充满了感激。要不是翠翠,毛娃说不定就得有个好歹。到那时,她该怎么面对余小容
“唉”葛银玲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没个好命这些男人都是眼瞎了吗,放着这么能干,这么心善的姑娘不要,非要找那些娇滴滴、假模假式的女人。
葛银玲在心里把那些眼瞎的男人和毁了人家庭的女人大骂了一通,便去菜园里摘菜了。翠翠说的对,日子是自个的,自个过得越好,越是打那些恶人的脸。
卫生间里面,张依一用香波洗了三遍头发,身上用香胰子打了两遍,水箱的热水都用完了,最后出来的都是凉水,这才算完。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浑身都轻松了。
张依一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了盆里,又把沾了血的衬衣和裤子用清水泡上,这才去了厨房。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葛银玲和面,葛银玲围着围裙,动作麻利地和好面,手上和盆上都干干净净。
葛银玲见张依一盯着自己的手看,笑着说道“和面讲究三光,手光、面光和盆光。”
“那个男人眼瞎了,玲子姐又温柔又漂亮,还会做饭,他离开你是他的损失”张依一想起那天见到渣男和贱女的情景,到现在都觉得恶心。
葛银玲苦笑一声“再好有啥用,又不能生孩子”
“你检查了没有,真的是你不能生吗”张依一蹙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