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溢香
明晖殿。
“常富贵。”忽觉身体一阵虚软,坐在椅子上的寰宇帝瞬间软塌下去,极力支撑着自己才没狼狈的滑倒在地。
疼,太疼了,仿佛每一寸骨头都碎裂了一般。
一直侯在门口的太监总管常富贵,听他声音有异。立马推门进来,焦急的唤着:“陛下。陛下……”
“点,点……香,点……”
常富贵熟练的把香点上,放到他身侧,待他好一些了,便又扶着他到了榻上,燃着香的熏炉也被移到了龙榻边。
吸入的烟越多,身体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寰宇帝的脸上露出一种飘飘欲仙的迷醉。
常富贵也吸了几口,顿觉心中的痒意得到缓解,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他脸上的神色,寰宇帝自是发现了,整个人缓过来后,到底还是没舍得说出那句把烟熄了的话。
洛云嫣这香有问题,他们已经知道,但是他的身体现在已经离不开这香,常富贵日日伴在他的身侧,也染上了一些瘾,更不要说太后,便是皇后也……察觉有异后他也没有声张,只是暗地里宣了太医,可惜太医亦是束手无策,他便让人去民间寻。
宋惠直倒也传回了有用的消息,说这些年民间出了一位神医,还说这人身后不停有人追杀,有一波就是洛云嫣派出去的。
洛云嫣都忌惮的人,想必不简单,本以为十拿九稳。可惜,至今都没有找到神医的踪迹。
“宋惠直那儿可有消息传回?”
常富贵摇了摇头,他是陛下的心腹,宋惠直出宫所为何事他自然知晓,心中也同样焦虑担忧。
咿呀一声。
原本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常富贵起身护在寰宇帝身前,一脸警惕的盯着殿门方向。
“大胆。你是何人,胆敢闯宫……”常富贵是太监,声音本就尖细,他又刻意提高了声音,企图把侍卫唤来。
可惜,门外安静一片。
“不必费心机了,他们听不到。”孟回笑了笑,朝着一旁的桌椅走了过去,神色自若的坐下,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拘束。
“来人。来人……”常富贵不信邪的喊了几声,她也没有阻止,任由他喊破喉咙。
常富贵哑着嗓子,瞪着眼睛,手颤巍巍的指着她:“你到底是何方妖人,你……”
“不得无礼,咳咳……”寰宇帝轻斥一声,便又咳了起来,不想叫浓痰堵在喉咙里,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见他身子一僵,又倒回榻上,原本涨红的脸色急速灰暗下去,似就要一命呜呼了。
“陛下,陛下,来人呢,来人……”常富贵慌乱地喊着。
孟回皱着眉头给他扎了几针,这人现在可还不能死。
“你干什么……怎么会……”常富贵以为她要害陛下,当即想要推开她,却怎么也碰不到她丝毫。
人,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他却怎么也碰不到她,当真是活见鬼了。
常富贵后背一凉,却也不敢在妄动。人也慢慢冷静下来,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是个蠢的。
如此手段,她若当真要害陛下,不会等到现在。
且凭他,也阻止不了丝毫。
几针下去,於堵在他喉咙,差点要了他老命的一口黑血痰也吐了出来,寰宇帝只觉通体舒坦。
“陛下,您没事吧。都怪老奴无用……”常富贵自打自己几个耳刮子,担忧的问着,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寰宇帝王抬了抬手,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孟回:“你到底是何人?”
“你要找的人。”
寰宇帝微微皱着眉头,思虑着她这话的意思。他要找的人是神龙不见尾的民间神医,难道就是这人?又想起刚刚那几针,他对这个猜测更是偏向了几分。虽说眼前这女子年轻的过分,但是有洛云嫣在前,神医年轻一些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洛云嫣除了野心大、不安分,但医术却是极为厉害的,不然他也不会束手束脚,迟迟不除了这企图祸国的贱婢。
“你就是宋惠直说的神医?”
“或许。”孟回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没承认也没否认,至少有一点她很自信,那就是她的医术。寰宇帝脸色松了松,但也没彻底放松。这人神出鬼没,便是王宫的甲卫也没有拦下,她突然出现在宫中,到底有何企图,他猜不出。
孟回看出了他的犹疑,为帝王者,从来多疑。
“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你的命我可以帮你续上,消魂的瘾也可以帮你们拔除,如何?”
寰宇帝没有说话,似在思考。
孟回也没有开口,她在等他的决定,寰宇帝沉吟片刻,抬眸看向她:“你先说说看,你想让朕做什么。”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若是她说要他的位置,难不成他还要拱手相让不成?
有些事不能随意答应,何况还是帝王一诺,更不能随口许下。
孟回淡淡一笑:“放心,不是什么大事,药王谷可还记得。”
“你是……孟家传人?”寰宇帝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元帝曾下令,孟家人世代不可行医事,否则杀无赦。你就不怕?”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命还得人来救,话不能说得太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帝王。
孟回嗤笑一声:“怕什么,你也杀不了我。”
她说这话得时候,强者的傲然淋漓尽现,常富贵直接跪趴在地上动弹不能,便是寰宇帝也很不好受。
直到孟回撤了威势,他们才觉得活了过来,看向孟回的目光中不再只是忌惮,更藏了恐惧。
“只要不是祸乱赵家江山的事,朕答应。”寰宇帝先开了口,有条件的应下了她的事,更不敢在她面前端架子。这样的手段,已非人力可为,他虽是人间帝王,可有些事便是举国之力亦是无用,他又能如何。
孟回站了起来:“放心,本尊对江山社稷不感兴趣。”
……
八月十五,中秋宴。
一场宫变刚开始就被湮灭。
大殿之上,寰宇帝安然无恙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看着底下的乱臣贼子。
“怎么会……你……”洛云嫣一脸不敢置信的端坐在那里的寰宇帝,他的脸上并无丝毫虚弱摸样。
是圈套?
不可能,洛云嫣当即否认了这个猜测。就在前一日她还给他问过脉,他的身体被毒素腐蚀,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不可能是这般模样,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脑子快要想破,她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又接受不了自己失败,更不敢去想她的下场。疯狂的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应该已经病入膏肓,绝熬不过今日,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从云帐后走出。
“……孟惠儿?”烛火有些晃,洛云嫣不确定的开了口。
人走近了些,她的样貌也明晰起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她就这么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俯视着她,高高在上。
洛云嫣的脸突然扭曲,恶狠狠瞪着她:“你不是孟惠儿,你是谁?”
眉眼看着像,但绝不是她认识的孟惠儿,哪怕她变了性子,也绝不是眼前这人。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偷了孟家药典便真的以为医术天下无敌了?你可真是天真啊。”孟回笑了笑。
“什么药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云嫣眼神不自然的闪了闪。
孟回懒得跟她争辩,只是淡淡道:“既尝了药典带给你的甜头,那这苦果便也一并吞了吧。”
她看了她一圈,笑得更是开心:“也不对,看来你已经自食恶果了。毒疮你治不好,毒瘾便也会跟随你一生。或许你的一生也不长了。”
寰宇帝看了洛云嫣一眼:“朕会留她一命,必要她尝一尝万劫不复的滋味。还望仙师勿怪。”
“随你。”孟回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药王典她已经拿回,该让她尝的痛苦也让她尝了,其他的便也就不那么重要。
又看向满眼愤恨的洛云嫣,看着她脸上的面纱,那些毒疮怕是又在她脸上扎根了吧。孟回恶劣的笑了笑:“你是医者更该知道不可讳疾忌医,这面纱,本尊替你摘了罢。”
话落,洛云嫣都来不及去遮,脸上的面纱便没了。
面纱下满是毒疮的容颜也露了出来,一旁的太子脸色一变,当场吐了起来。
“啊啊啊……不要看,不要看……”除了医术,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如今被人看到了如此丑陋的自己,洛云嫣顿时疯了一般大喊大叫着,伸手去遮,却发现怎么遮也遮不住。
当即扭曲着一张可怖的脸,猛地朝着孟回冲去:“贱人,你去死。”
凑近时,她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下一瞬却是听到那废物太子的惨叫声,她的五根手指断的分外齐整。
游尘站在哪里,像是从未出过剑一般,孟回却知道是他,也感叹于他的的剑越来越快,出剑收剑,几乎同时完成。
“啊啊……我的手……”洛云嫣看着滚在地上的手指,后知后觉的惨叫出声。
而孟回站在哪里,安然无恙,她撒出去的药粉全然无效。
“父王,父王……儿臣知错了,求父王饶了儿臣一回,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父王……是她,是她哄骗了儿臣,是她,都是她蛊惑的儿臣,儿臣知错了,父王……”
整个大殿被金甲卫包围,太子跪在地上,一脸慌张的求着,犹如泼妇无赖一般将责任都推到失去手指正惨叫哀嚎着的洛云嫣身上,污言秽语大骂着,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储君,未来帝位继承者该有的样子。
寰宇帝冷哼一声,父子相残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他看着太子的眼中不只有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洛云嫣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手,不屑的看了太子一眼,这样的草包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不是占了嫡长,怎么可能成为一国储君。
选择他,本就是一个错误。
可她已经无路可退,其他皇子不好拿捏,赵禹又出尔反尔,弃她不管。这人不堪大用但还算是名正言顺,她别无选择。原以为寰宇帝把赵禹派出去,是他们最好的时机,却不想一切都是一个局,她被套在其中却还不知。
自以为机关算尽,却蠢不可及。
“哈哈哈……我输了。”
洛云嫣疯狂大笑起来,看着孟回突然怪笑一声:“你赢了,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不好过,你的家人未必就好过,我且等着他们给我陪葬。你很厉害,将他们藏得很好,可耐不住他们自己蠢啊。南夷,啧啧,是叫凤凰山吧,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站在那里的孟回,试图从她脸上发现慌张忐忑这样的情绪,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孟回勾着唇并不着急,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倒是有点本事,还知道凤凰山。”
她不急,洛云嫣却是按捺不住了,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道:“你真的不担心他们的安危?你祖父,你娘,还有你兄长,他们的死活你都不管了?”
洛云嫣刻意说得很慢,她怕说得快了,会泄露她的急切不安。
“凭你的人,还闯不进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洛云嫣怒睁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心虚。她确实没抓到人,不然也不会只是虚张声势的威胁。
“此事已了,这瓶丹药就当是额外的酬劳。”孟回扔给了寰宇帝一瓶丹药。
寰宇帝忙接住,握着丹药瓶的手,激动的都有些许颤抖,看着手中的丹药瓶,眼神热烈,如获至宝:“多谢仙师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