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果不其然,李府的朱漆铜钉大门上,遍布伤痕, 连辅首衔环都被撞歪了一个,大门紧闭,门洞子里也无人看守。
赵瑀心头猛地一沉,也不待下人叫门,扬声喝道:“人呢,怎么不见门房照应?”
跟车的侍从立即将门拍得山响,“太太回来了,快快开门!”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嘎吱吱开了,四个门子跟头咕噜滚出来,急急忙忙拆掉门槛,七手八脚拉马车进门,老门子还苦着脸解释道:“不是小的们偷懒,昨儿晚上来了一伙强人,砰砰当当砸了半宿门,还有翻围墙的,老太太吩咐紧闭大门,谁叫也不开。”
赵瑀急急问道:“老太太和少爷他们是否平安?府里有没有伤亡?”
“回太太的话,主子们一切平安,有几个下人受了点皮肉伤,都不打紧。后来官兵满大街抓人,那群强人就全跑了。”
赵瑀松了口气,点头道:“好,回头我重重有赏。”
说话间,已是下车换了暖轿,赵瑀从轿帘往外看,内宅并无受到冲击的迹象,平静如斯,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一听说她回来了,周氏、王氏、赵玫,还有莲心几个有头脸的丫鬟嬷嬷,呼啦啦一拥而上,围着她是嘘寒问暖。
昨晚的事不便多说,赵瑀草草几句带过,看了一圈问道:“实儿呢?”
周氏道:“昨晚强盗都快冲到二门了,一个个挥着大刀片子,嘴里是嗷嗷直叫,吓死个人!何妈妈就说带着大孙子先躲起来,我一琢磨,诶,她说得对,就让她带着大孙子从后门悄悄逃了。”
赵瑀一听发了急,“简直胡闹,外头街面怎么可能比府里安全!现在人呢?”
往常她对周氏从来都是尊敬有加,如此直言不讳还是第一次,周氏一怔,当下面皮微红,讪讪道:“一大早就派人去找了……”
王氏见状,赶紧打圆场,“瑀儿你是没见到昨晚多么凶险,喊打喊杀的就没断过,咱府里好几个侍卫都受了伤,我们也是害怕出事。你别急,随行的还有侍卫,出不了事。”
赵瑀脸色并不好看,深深叹了一口气,吁出胸中郁气,“就算要送走孩子,实儿有自己的奶嬷嬷,让何氏带着算怎么回事?阿远又在那里?”
周氏解释道:“两个孩子都跟着她走了,她说,若有人盘问,就让阿远顶替实儿。”
阿远比实儿大半岁多,却比较瘦弱,实儿长得敦实,猛一看两个孩子确实差不多大,但是……
赵瑀眉头微蹙,这一出偷梁换柱,怎么听着如此别扭?何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周氏见她面有不虞,生怕再招她埋怨,赔着笑脸道:“儿媳妇你放心,何氏的两个孩子,还有他男人,都在府里,不怕她作妖。她说带孩子躲到东城去,地方也好找,一会儿准能接回来。”
王氏暗暗给赵瑀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别太过分,周氏好歹是婆母,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
赵瑀会意,平缓下心情,起身给周氏行礼道:“我一下子慌了神,语气太冲,言语也不妥当,婆婆莫怪。”
周氏忙扶起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不说这些虚的。现在想想我也是后怕,唉,只盼快点儿把孩子接回来才好。”
在一家人的忐忑不安中,黄昏时分,终于把人找回来了。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李实毫无损失,在乔兰怀里睡得呼呼的,赵瑀接过儿子晃了晃,人家哼哼唧唧地瞥了母亲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赵瑀不禁失笑:“这小子,走哪儿睡哪儿,真是心宽。”
乔兰活动活动发酸的胳膊,“少爷这是有福气,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怎么不见何妈妈和阿远?”
乔兰犹豫了下,悄声说:“阿远少爷受了伤,何妈妈说见血不详,怕血光冲撞了少爷,非要养好伤了再回府。”
赵瑀先是一惊,接着恼怒道:“胡闹,快把阿远给我接回来!”
“太太……”莲心欲言又止。
“你说。”
“太太,奴婢觉得何妈妈是故意的,当初她男人受伤,直接就抬进府里了,当时她怎么不说冲撞?”
赵瑀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让我亲自派人接她和阿远回来,比老太太派人是不是更有面子?”
莲心冷笑道:“不止如此,只怕要您三邀四请,给足了脸面,她才肯回来。她昨晚上自荐带少爷逃走,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乔兰却说:“不对劲也没办法,太太,阿远少爷是因少爷受的伤,奴婢以为,还是派人再接一次的好。”
她细细说道:“我们昨晚出府,街面上也不太平,遇到几波盘查的,有衙役,有锦衣卫,还有不知哪里来的官兵,有人认出奴婢,就问抱着的是不是少爷。奴婢正不知怎么应对,何妈妈抱着阿远就逃,口中还喊什么保护少爷,引得那些人去追,奴婢和少爷才得以脱身。”
赵瑀默然半晌,叹道:“我知道了,我亲自去接。”
莲心仍旧不服气,“留在府里什么事都没有,她这是给阿远少爷铺路呢!”
“不为她,只为阿远,再这样下去,那孩子就让她教废了。”赵瑀面上淡淡的,吩咐道,“莲心收拾间屋子出来,阿远以后养在我院子里,再准备一百两银子。乔兰,备车,跟我去接人!”
很快,赵瑀接回了阿远,打赏何妈妈后,以受惊为由,让她回老家休养几个月再回来。
何妈妈当然不愿意,口口声声说阿远离不得自己。
莲心冷哼道,“阿远少爷是太太的养子,正儿八经的少爷,还离不得你一个奶嬷嬷?太太体恤你,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何妈妈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不明白,自己和阿远分明对少爷有恩,可她们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罪人?
还是乔兰事后提醒她,“你那点花招,也就骗骗两位老太太,别看太太面善,谁好谁坏心里一清二楚,你呐,还是回老家待几个月再说吧。”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她回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妈妈弄巧成拙,只得拿着赏银和积攒的家当,悲悲戚戚离了李府。
至于她后来如何,赵瑀没有多做关注,她现在关心的是皇上对齐王的处置,是否会责怪李诫擅离职守。
她没有宫里的人脉,好在有蔓儿这个耳报神,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其中内幕。
皇上真的遇刺了,没有受伤,但受惊不小,或者说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毕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刺客竟是皇后安排的。
皇上没有赐死皇后,只把人打入冷宫。
齐王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皇上才召见他,听说皇上的怒骂声,都快传到宫门了。
而齐王出来的时候,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还挂着几片茶叶,一看就知道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赵瑀便知道,齐王无碍,皇上更不会追究李诫的过失。
也许还会嘉奖李诫,若不是他,齐王也许真的反了。
但皇上并未将此案明示天下,或许是太过伤心,或许是觉得有损天家颜面,他一直缄口不言,最后朝堂上竟无一人敢提起此事。
直到小年夜那天,宫中传出皇后病死的消息。
随后,武阳的死讯也传开了——伤心过度,呕血身亡。
欲盖弥彰!然无人敢说,只规规矩矩的进宫哭丧,做足表面功夫。
真正伤心的恐怕只有齐王一人而已。
惨淡的年节过后,皇上仍以皇后之礼将其厚葬,不过没有葬在帝陵,远远的葬在一处青山,旁边,是武阳的陵墓。
二月二,是李实的生辰,赵瑀并未大肆操办,京城风波初平,她不想招人注意。
但京城始终是权力漩涡的中心,几乎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二月十五这日,皇上一道圣旨,追封秦王的生母为皇后。
秦王由庶变嫡,至此,皇上属意哪位皇子,已然昭然可见。
登时,秦王变得炙手可热,每日求见的人都能排出去二里地,而人们忽然发现,温钧竹竟不用排队就能率先进府。
原来人家早就和秦王搭上线了,
谁都知道温钧竹和李诫不和,不少被清丈土地的人都兴奋得搓手:这下李诫要倒霉啦!
然到了三月,李诫捷报传来,河南、安徽等地民乱已经平息,只剩几股小势力负隅顽抗,不足为患,预计四月可完成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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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阳春三月,暖意融融, 李府后园子一池湖水碧波荡漾, 沿岸柳丝吐绿, 杏蕊染白,端得是一片醉人春光。
临湖凉亭中,赵瑀端端正正坐着, 正在抚琴, 案前没有燃香炉, 只在雨过天青长颈瓶中插了一支杏花。
对面的张妲还穿着厚厚的冬装, 斜靠在大迎枕上, 倚柱而坐,聆听着琴声, 望着赵瑀身后碧湖,目光幽远又安详。
她的脸色苍白, 不时轻咳几声, 看样子身体还未大好。
一曲终了, 张妲笑道:“真好,往后我心烦, 就来你这里听琴, 心里空明, 立时松快不少。”
赵瑀知道她在烦什么,殷芸洁那一刀,虽没要了她的命,可伤了身子的根基, 在子嗣上头不免有些艰难。
殷家满门抄斩,殷芸洁生生受了剐刑,张妲嘴上说出了气,但赵瑀看得出,她还是郁郁寡欢的。
好容易她才抛下过去,尝试着和齐王开始新生活,可这一刀,又将张妲推回了原处。
齐王二十多的年纪,他们感情原本就不深厚,不可能只守着张妲一人,待孝期一过,只怕后院就要添人了。
思及至此,赵瑀暗自唏嘘不已,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笑着安慰她说:“王爷没受牵连,你娘家也稳稳当当的,不是挺好的?我知道你忧心后院,可王爷身上还三年孝呢,你好生将养身子,三年过后,准能一举得男。”
张妲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起来,咳得脸色潮红,赵瑀忙给她捶背,却被她摁住手,摇头喘息道:“我是不想了,能有孩子是我的福气,没有,也就那么回事……你不知道吧,昨日我娘来看我,带了四个丫鬟让我挑。呵,我不是傻子,我心里都明白。”
赵瑀不知说什么好,无法生养的主妇将妾生子养在膝下,此举固然为张妲不喜,却是当下许多当家太太惯用的手段。
她斟酌着劝道:“你母亲大概是想给你添个助力吧,毕竟家生子比外头来的更中用。你不喜欢,打发了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犯不着心里怄气。”
张妲苦笑道:“我知道……可我现在不信他们,就说表哥,什么时候攀上的秦王?这么大的事,他们没一个人和我提过,他们见机倒快。看王爷不行,立即投靠秦王,现在这两家是重新抖起来了,可他们利用了我,坑了王爷!”
张妲的目光很冷,“别看王爷面上不显,心里恨着呢,还有我,他们可否想过我这个出嫁女?就不能暗地里提醒一声?真是提起来就生气。”
这又是一笔扯不清的帐!赵瑀对温钧竹也是颇为忌惮,李诫两次受挫,都与他有关,本以为温家就此没落,却不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抓住一个机会,登时又活过来了。
好在李诫就快回来,温钧竹再能耐,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皇上也不会容许温家再做大!
赵瑀因笑道:“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皇上还是心疼齐王这个小儿子的,爵位俸禄一样没降,还单另划了片皇庄赐下来,圣眷犹在,你就安心和王爷过日子吧。”
张妲面色霁和,“父皇是警告那起子别有心思的小人,不让他们作践王爷……有父皇这一层意思在,以后秦王登基,大概也不会为难我们王爷。只是王爷这段日子太消沉,心里毕竟拧了疙瘩,和父皇也有些疏远。”
赵瑀暗叹,这是难免的,任凭谁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往后的日子还长,只盼齐王能想开点。
“对了,李诫的火器营,在父皇那里过了明面,已编入王府的护卫。王爷说这事必须谢谢李大人,等他回来,俩人要好好喝一顿。”
“四月里差不多就能回来,到时咱们……”
二人正兴致勃勃说着话,乔兰小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太,老太太叫你赶紧过去,大舅爷回来啦!”
在外游历两年的赵奎回京了。
他并非一人归来,身边带了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面相老实,挽着妇人头。许是乍然来到富贵之所,她举止十分拘谨,手脚都不知往那里摆。
赵奎直言道:“我已与柳氏成亲,她男人为救我丧命,无依无靠的一个女人家,我不能看着她活不下去……朝廷也鼓励寡妇再嫁,索性跟着我,好歹有口饭吃。”
别说王氏,赵瑀看大哥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这还是她那个循规蹈矩,把名节名声看得比天大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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