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周修远你究竟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弟媳,这是被女色糊了心,连人伦道理都不顾了吗!”长安心中惊恐, 蜷缩着腿窝在浴桶中, 整个人绷直得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弓。眼睁睁看着周修远缓步靠近,她厉声呵斥道,“你身为一国之君,理当做天下表率!这般小人行径,就不怕宣扬出去为天下人耻笑吗!”
“弟媳?”面对长安的指责,周修远根本不为所动,“你如今是丽妃, 将会入住翠平宫。是朕新得的爱宠,丽妃娘娘。”
“住口!”长安怒急,慌张地便四处翻找。
然而净室里除了些换洗的衣物,盛香薰的器皿, 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长安左右看,胡乱地抓起一旁架子上正在燃着的香炉便狠狠冲周修远掷了过去。
鎏金的香炉加杂着火星,咣当一声砸在周修远脚下。火星子溅出来,燎得周修远龙袍下摆都烧出几个洞。宫人们瞬间跪了一地,周修远却盯着浴桶中惊慌失措的美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以为是个温顺兔子,没想到脾气还挺大。”
周修远不仅没生气,反而弯腰去捡起翻了的香炉,转身轻飘飘地放到长安的手边。
缩进了水中长安双手抱胸,死死盯着他,一双美眸都喷出火来!
周修远不以为意。他垂眸,眼睛凝视着长安,绕着浴桶缓慢地走动:“莫要闹脾气了。今日你才醒,初入皇宫又遭遇了变故,闹点小脾气,朕不与你计较。往后就安心在朕的身边待着。至于十九,你莫要惦记了。”
“你这是何意?!周和以他如何了?”
“如何?”周修远脸上露出类似畅快的笑意,“玉门关那等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身中剧毒,你说他如何?”
长安的心仿佛被捏住一般,眼睛都红了:“周修远!”
“安心呆在宫里,朕会好好待你的。”丢下这一句,周修远大笑着走出了净室。
长安在宫人战战兢兢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浑浑噩噩地被扶出来,孙太医早早在外头候着了。等宫女传唤,背着药箱躬身进来。
软榻上的美人,太医们自然都认得。那日宫变,长安率领三万精兵及时解困之事是众目所睹的。孙太医瞧着如今面色惨白的溧阳王妃,小步走近。宫人随侍在一旁,将长安的腕子递出来。太医心里不由地一阵叹息。容色太盛,易招祸患……
他两指搭在长安手腕上,凝眉号脉。
须臾,孙太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王妃,请您将另一只手递给下官。”
“什么王妃,这位是丽妃娘娘!”长安还没开口,一旁小宫女立即纠正道,“孙太医你如何能唤主子……”
“闭嘴!”长安出言打断,将另一只手递给孙太医,“太医。”
孙太医看了一眼涨红了脸的小宫女,垂眸,凝神继续号脉。他一声不吭,殿中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须臾,他突出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宫人。
长安会意:“你们先退下。”
“太医,娘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小宫女犹豫地不想退,“陛下忧心娘娘身子状况,正等着脉案呢。你可别隐瞒!”
“退下!”长安厉呵,“叫你退下听不懂?”
小宫女吓了一悚。
扭头对上长安的眼睛,缩缩脖子,犹豫地退下了。
人一走,孙太医压低了嗓音便直言不讳道:“王妃娘娘,脉象有些微弱,但下官决计不会诊错的。娘娘您的腹中如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昨儿脉案上没写明,给您诊脉的那位太医怕是也诊出来了。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没直言……”
长安瞳孔剧烈一缩,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身孕?一个多月?”
“嗯,”孙太医点点头,“用了太多安神散,有些伤。”
长安微微睁大了眼睛,手轻轻放到腹部,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孙太医这会儿也看出了长安处境窘迫。好好儿的溧阳王妃,本该随溧阳王一道前往北疆,却在溧阳王离京的两个多月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宫中。且不说其中曲折如何,溧阳王妃腹中又有了身孕,这都是要造孽啊……
“安神散是什么?”长安恍惚了片刻,立即问道。
孙太医叹气:“致人昏睡的药。一般剧痛难忍之时,开一些,叫人忘记疼痛的。”
长安立即懂了,就是迷.药一类的东西。算算路程,从玉门关到京城,至少一个半月的路程。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周修远为了叫她不挣扎闹事,居然给她用了这么久的迷.药!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不就是丧心病狂吗?孙太医摸着长安的脉象,这孩子如今还留得住,当真是命大。
“王妃娘娘预备如何?”孙太医叹气,“脉象已经很微弱了。救不救得了另说,便是救下来,往后孩子身子骨儿也弱……”
“救!”长安不等他说完,一把抓住孙太医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必须救!便是用最珍贵的药也得救!”这是她跟周和以的孩子!
孙太医被她抓得一愣,“王妃?”
“太医,”长安这一会儿从惊惧愤怒到惊喜愕然,心思高低起伏,又迅速冷静,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奢华的宫殿叫人无所适从,但抚摸着腹部,长安做了决定不过一瞬的事儿,“这件事,你先瞒着,莫要透露出去。”
孙太医绝世久经内宫,长安这番心思转变,他立即明白了。
想着溧阳王与溧阳王妃伉俪深情,这番变故,怕是御前那位垂涎溧阳王妃这弟媳的美貌了。说是造孽,还真是造孽,圣上未登基前就因女色闹出过事儿,果不其然,改不了。心思几番捻转,他点了点头:“王妃放心,下官省的。”
翠平宫这一番变故,远在北疆的周和以是不知的。
青纱帐中,一动不动仿佛死人的周和以眉头蹙了蹙,平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指抓了抓被褥,终于睁开了眼睛。屋子四处的帷幔垂下来,遮得四处无光。周和以动也不能动,躺太久,身体僵硬得仿佛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来人啊……
太久没有动嘴,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周和以艰难地敲动了床榻一边的柱子,发出轻微的哒哒的一声响动。安静得仿佛死了一般的屋子这一瞬间活过来,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期间碰倒了椅子,发出嗞啦的刺耳声响:“主子,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是方自仲,他早一步来到北疆,安顿好一切。日盼夜盼两位主子的到来。结果等了一个月,却等来了差点断气的周和以,女主子不知所踪。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哇,您可算是醒了!”
方自仲多老沉持重的一个人,扑到床榻上便哭天喊地起来。他怕啊,他是真的怕!周和以被带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十几个大夫没日没夜地拔毒诊治,耗费了一个多月,才堪堪将主子给救过来!
若非夜枭用特殊古法吊着,就差那么一点,人当真差点就没了……
周和以嗓子里犹如火在烧,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方自仲哭了半天想起来,连忙去桌边倒水,又跌跌撞撞跑回来扶着周和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接连喂了四杯水下去,周和以才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