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墨色
何侍卫红了脸,自觉有些急躁莽撞,对着颜若栩行了礼,又大步退下,和处事稳重的郑昊形成鲜明对比。
颜若栩笑着摇头。
长安大道上积了极厚的一层白雪,还未有人来扫除,马车的木轮子碾压而过,只听得咯吱作响,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两撇深痕。
已经落了雪,陆垣蛰却还穿得轻薄,里头只是夹了一层薄棉的黑色长衣,外面一件防风的披风,立在驿亭门口,人站的笔直,遥望着山野小路的尽头。
当那辆熟悉的车马出现在眼帘之中时,他凝定不动的身影终于晃了晃,踏步上前。
坠儿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刚才还晴朗的天空此时又落起飘洒的雪花,手中的油布伞刚撑开,身后一只手自然地握过伞柄,陆垣蛰微弯腰,握着伞为下车的颜若栩遮风挡雪。
在地上站定,颜若栩轻问:“人到了么?”
陆垣蛰点头,一边引着颜若栩往驿亭里面走去,边沉声讲道:“苏大人正在里面等候公主。”
他语气干净而疏离,刻意掺杂了几分距离感,眼神敛下来,对着颜若栩示意。
户外的风大的厉害,呼啸的北风呜咽,挂在脸颊上锋利的像刀子。
颜若栩仰头环视了四周的景色,皆是山石枯木,不见人烟,此处很僻静,她满意地走了进去。
苏全安此刻正坐在驿亭的小暖阁中饮梅子酒,透过开了几寸的北窗欣赏茫茫雪景,忽而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入京做官这几个月以来,苏大人当真是一心扑在国事上,平日几乎没有什么应酬,陆垣蛰邀他来此一聚时,苏全安的心情很复杂,在家中纠结了很久才决定赴约。
他在心中暗想,待会陆公子若是有事私事相求,他就立刻告辞!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皇家的差事,他必定不会罔顾法纪,和他人同流合污。
苏大人越是想得深,情绪越是激动,待扭头望见门外之人时,立刻呆住。
暖阁的窄门被推开,门外是个年轻明艳的女子,带着一身风雪的凌厉气息踏步而入。
“苏大人,好久不见,近日可还安好?”
颜若栩浅笑着凝视苏全安,安然而道。
“臣一切都好,劳公主记挂。”
苏全安急忙放下手中的杯盏,从酒案之后走出来,对颜若栩行礼。
“苏大人可不要以为方才我只是客气话,我是真心相问的,近日大人的心情怕是不佳吧。”
说着颜若栩坐下来,望着苏全安诧异的神色心中淡然,继续道:“钱氏在天牢里关了这么久,大人什么都没问出来,心里真的不急?”
苏全安沉吟不语,今日之行果然是暗藏玄机,衙门里的事情自有他们去管理,颜若栩虽然贵为公主,可也没立场插手这些事情,他们在背后有何党争,他一概也不管,只求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公主说得极是,苏某办事不力实在惭愧。”
说着苏全安再次一拜,“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苏某先告辞,公主请自便。”
颜若栩蹙眉,望着苏全安的背影幽幽想,当日一见还不知道他为人耿直厉害之处,今日算见识了,果然是为良臣。
“苏大人停步!本宫有个能助大人查明真相的好法子,大人愿听一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爱你们
第42章
苏全安的脚步应声停滞。
他出生在偏僻穷困的县郡中, 是靠着寒窗苦读挣出功名的寒酸书生,因出生卑微,见过百姓生活的种种艰难辛酸。
那些欺压乡邻的恶霸, 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是苏全安最瞧不起的人, 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收拾干净。
这回抓到的钱氏几人, 是他啃过最硬的骨头,任其软硬皆施, 那姓钱的就是不肯吐口,将所有恶行都揽在自己身上。
颜若栩看着苏全安凝固的背影,缓缓拿起案上温酒的铜壶,将温甜晶莹酒水的注入白瓷小杯,随着酒香四溢, 颜若栩道:“苏大人,外面天寒, 还是坐下来再同饮几杯吧。”
“按照大燕的律例,钱氏在盛州犯下种比种大案,该是杀头的死罪,多半还要罚没其家产, 罪无可赦的问斩, 家人则没入奴籍,苏大人,我说对了吧?”
苏全安一脸严肃之色,缓缓点头。
“横竖都是一死, 钱氏家主精明得很, 这是在为子孙打算呢!”
颜若栩目光微沉,注视着杯中酒水淡淡说道。
这个道理苏全安何尝不懂, 钱氏就是知其罪孽深重,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干脆将一切事情都揽下来,自然,这不是为了什么义气之举,而是去盛州查案前,钱氏的几个少爷便连夜出逃了,现在官府抓捕了多日也没寻到踪迹,想来是钱氏背后的靠山出力,护住了钱氏的几位少爷。
“公主说这些有何意?”
苏全安抬起头,笑道:“若是只为了与下官说这些,臣听完,也该告辞了。”
说罢再次要踏步离去。
颜若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提高音量道:“若是钱氏的儿女亲自去狱中求父亲,你说,那钱氏的家主是招还是不招?”
这一番话说得好似随意,却在苏全安的心中翻起来惊涛骇浪。
“公主是说寻到那些逃走的人了!”
苏全安说得激动,情绪转变突然,恨不得蹦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陆垣蛰脸上没绷住,看着苏全安滑稽的模样露出个笑,隔空和颜若栩对视一眼,眉梢微微一抬,显然松懈了一口气。
苏全安古怪的脾气在官场中人出了名,他办案从不准外人插手,也不往外透露案情,无论什么案子在只要到了他手里,不办成个铁案他就不姓苏,现在眼看苏全安愿意坐下来一谈,这事情就好办了。
“苏大人莫急,我也是一心为了求个公道,大人请饮此杯,听我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