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行
“这场比试,是县主赢了。”孟岩便是再想偏心自己的弟子,也判陈乐赢。更何况除了选曲外,纯安县主无论是指法还是技艺都不输陈乐,甚至还更高一筹。
“承让。”陆若华不顾陈乐难看的脸色,对着陈乐点头道。
“接下来是书的比试,不如就以德政为题,双方各写一篇文章,时间为三炷香的时间,你们可同意?”有了上次的教训,便是孟岩也不敢随意偏心了,选择的题目也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这个题目,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却是科举中的热门话题,前人的锦绣文章不知凡几,所以想要写出不一样来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三人中这次下场的是杜华,比起厉祥的紧张,陈乐的嚣张,杜华显得有礼有节,气度平和,对着孟岩和陆若华一礼后,便起身来到了早已由小厮备好的案桌前。
陆若华看了杜华一眼,似笑非笑,也不说什么,对着孟岩一礼后,也起身来到了案桌前。
三炷香的时间很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一篇文章,既要条理清晰,又要有心意,还要将主旨讲明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坐在案桌前的一刻起,陆若华便屏气凝神,将心思沉静下来,专注于自己的文章上,不被外界所影响。
三炷香后,陆若华和杜华同时停笔,,两份文章被摆在了孟岩面前。孟岩先看到的是杜华的文章,总体脉络清晰,在短短的三炷香的时间内写出这样的文章已经很让他满意了,孟岩高兴地捋了捋胡子。然后才拿起陆若华的文章。
不同于杜华文风的稳扎稳打,陆若华的文章更加笔锋犀利,大开大合。这让孟岩难以相信这样气势雄浑的文章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整篇文章用词质朴,简洁,却明晰有力,让人读起来心神激荡,极为带动人的情绪。毫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一篇佳作。
如果拿杜华的文章和这位纯安县主的文章作对比,那就是一个是还需要老师指导的优秀学子,一个却是可以在文坛上有一席之地的大家。
孟岩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陆若华,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友只要一写信,就跟自己炫耀这个女弟子,这若是他的弟子,他甚至要比老友更夸张,走哪炫耀到哪。
“你的文笔很像你师父。”这样的文笔,他只在年轻时的老友身上看过。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友的性子沉稳下来,没有了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文章都显得沉稳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意气飞扬的文章了。
“师父说我是女子,在文章上难免过于秀气,这样并不适合策论,所以在文章策论上我下了不少功夫,文笔上也多仿老师年轻时的文章。”陆若华点头道。这样的文章写多了,她的性子也变得更加大气。有时候文章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这场比试,是县主胜了。”孟岩看了一眼杜华,叹了一口气道。
孟岩看着杜华有些僵硬的样子,心中微叹,杜华看似没有陈乐那样自傲,甚至还谦虚平和,但是他这个当老师的知道,杜华的傲气是在骨子里的,那是来自杜家百年底蕴培养出的继承人的自矜和傲慢。
说实话,他觉得杜华输一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杜华从小走得路太顺,心中的傲慢确实需要人打击一下,以免以后栽个更大的跟头。
杜华握住拳头的手慢慢松开,脸色有些铁青地对陆若华道:“县主的文章可否借在下一观?”
“可。”陆若华没有拒绝。在比试之前,她就看出来杜华并未将她放在眼中,杜华看她的时候,眼底中隐藏的傲慢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杜华这样的人在吴州城可能不常见,但是在世家云集的京中,杜华这样的世家子弟她见得太多,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性子。京城的那些世家子弟相互之间还有较量的对象,性子虽然自傲,但有自知之明。而杜华在吴州就是因为没有对手的原因,日子太过安逸,性子也就过于骄矜了。
杜华拿到陆若华的文章,随着观看的时间越长,铁青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苍白。
“我输了。”杜若话喃喃自语道。
和杜若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杜华旁边一样的陈乐,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靠取巧获胜的这位县主有着他不能比拟的文笔,这样的锦绣文章他写不出来。
孟岩看着两个大受打击的弟子,将希望放在最后的厉祥身上。
第79章 警醒
比起杜华和陈乐的自傲,厉祥有着明显的紧张, 甚至还有些自卑。这也许就是寒门子弟和世家子弟的底气不同所造成的性格上的差距。
“上面两场的规矩都是老夫定的, 这场县主来定如何?”孟岩还是要两面的,他已经占了两场比试的先机,由他定下规则, 本以为可以先发制人, 却没有想到依旧是输的彻底。
这最后一场比试, 赢与不赢都注定他的弟子要输给纯安县主了, 唯一的不同是输的有面子,还是输的没面子。但是就算是在想要面子, 他也没有脸面让自己制定这比试的规矩了。
“依照我看, 不如就我和厉学子各出一题,对方解答,答出来为胜, 答不出来为败, 若是双方都能答出来, 那就再加试一轮,先生看如何?”陆若华点头道。
“此法公正。”孟岩看了陆若华一眼,点头道。
“那就由厉学子先来出题吧。”陆若华对着对面的厉祥请道。
厉祥虽然有些紧张, 但礼节还是在的, 对着陆若华道:“县主请听题:今有客马日行三百里。客去忘持衣,日已三之一,主人乃觉。持衣追及与之而还,较家视日四之三。问主人马不休, 日行几何?”
说完后,厉祥还体贴的问道:“县主可要纸笔?”
“多谢好意。”陆若华说完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笔墨。厉祥的这个问题出自《九章算术》之中,是均输问题,在这个时代看起来不容易解答,但是作为学过方程的她,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回答出来的。再加上她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算,所以并不用笔墨也能解答。
“七百八十里。”陆若华颔首道。
“县主回答正确。”厉祥对于陆若华回答的如此迅速,又不用笔墨的做法,实在是有些震惊,但缓过神来,还是道:“请县主出题。”
陆若华出的题目也是《九章算术》中的题目,是商功问题。
“今有阳马,广五尺,袤七尺,高八尺。问积几何?”陆若华问道。
不同于陆若华的心算,厉祥是要用笔和纸的,但是所用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九十三尺、少半尺。”和之前的紧张不同,进入了答题时刻的厉祥,有了几分从容和淡定,面对题目也不慌不忙。
一来一往,两人大概互相出过四五题左右。陆若华也明白,面前的这位寒门学子确实在算学上造诣颇高。
“既然你们迟迟不能分出胜负,就算你们是平局如何?”孟岩看二人耗费时间颇长,最终建议道。
陆若华看着孟岩眼中闪过的狡黠的,笑道:“就如先生所言,算做平局。”虽然她可以出前世的奥数题,甚至是高数题来压制厉祥,但是她无意用后人的智慧来压倒前人。
这在她看来是意见极为不道德的事情。后人的智慧,是建立在前人无数次的探索上的,用后人的成果压制前人,这是对先辈的愚弄。
再者,今日她已经胜了两局,而且是儒家重视的乐和书二项,可以说她已经大获全胜,最后留一个平局,也是给孟岩这个前辈面子。
而且,从今天的接触中她能看出来,这位当世大儒还是很在乎面子的。
两胜一平局,她可以说是完胜。
“如今看来,若论教书育人,我还是远不如你师父啊。”孟岩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三个弟子,又看了看神色依旧的陆若华道。胜不骄败不馁,只论这点他的弟子就不如纯安县主。
“先生弟子数百,精力分散,难免有顾虑不周的地方,这是人之常情。”陆若华劝解道:“先生为大燕教育众多的进士举人,先生教书育人的能力天下共睹,怎可因一次比试而让先生丧失了信心,若是如此岂不是纯安之过?”
“非你之过,是吾之不足也。”孟岩到底是当世大儒,比起杜华和陈乐,他敢于正视和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份胸襟和气量,天下少有。
“今日县主也是给我书院的学生上了一课,从此也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孟岩对两败一平的结果,虽然生气自己的学生不争气,但并不避讳,“我会以此激励学子,让他们戒骄戒躁,争创佳绩。”
孟岩说完后,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弟子,道:“回去将你们今日的比试讲给书院的同窗听,然后每人写一篇感悟和心得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