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这样矫情的人,顾邵是没空搭理了。
那边鲁齐林也生着闷气呢,如此一日过去,他都没有再找上顾邵,原先准备吩咐顾邵做的事情,也都由他自个儿去做了。因为手头多了件不好做的事,所以鲁齐林今儿愣是没能按时散值。等翰林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将自己的事儿做好,收拾了东西,慢悠悠地出了翰林院。
结果也是巧了,没走几步,竟然在外头看到了他的妹夫。
李侍郎也不知是碰巧与鲁齐林遇上,还是刻意在这儿等着,见了鲁齐林之后,便邀他一块儿去吃晚饭。鲁齐林与这个妹夫一向亲近,听他这么多了,便立马应下了。
不过路上,李侍郎一直在问翰林院的事儿,准备地说,是一直围着顾邵的事儿在问。初初问起,鲁齐林还能按着心里的烦躁回他两句,可问得多了,耳边全是顾邵的名字,仿佛苍蝇的嗡嗡声一般萦绕在耳边,叫鲁齐林听得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老提他做什么?”半路上,鲁齐林终于发飙了。
李侍郎皱起了眉:“姐夫为何如此焦躁?”
能不焦躁吗?整日对着顾邵那张脸,心里攒了多少的火气,却迫于现实愣是没处发,要说难受,谁比他更难受?而这一切,似乎都应该归结于他跟前这个妹夫,“还能因为什么?倘若当初你不与我说那些,如今我也能少些焦躁了。”
李侍郎听着,心里渐渐有些不舒服了,只是对着鲁齐林他也没有发火,只是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我是说了什么话,惹得姐夫困惑了?”
鲁齐林本想旧事重提,可是话到嘴边,愣是不想再说顾邵的名字,便摆了摆手,不耐道:“算了,不提了不提了,往后都不必再提了。那些,我也只当做没有听过罢了。”
他知道李侍郎肯定能懂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李侍郎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再往前走的时候,便没有再提顾邵的名字了,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教给鲁齐林些法子。两人都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只是李侍郎心中再清楚不过,他这姐夫,是不顶用了。
这些,顾邵便不知道了。他今儿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等到傍晚回去了之后还一直在盯着门口,生怕错过了什么,引得陈金莲他们以为倍感奇怪。可这般盼着,却一直没有盼到那位邓管家的人。
最后,顾邵也放弃了。
翌日是难得的休沐日,之前那次已经说好了,这日顾邵得去尚书府同先生他们商议事情的。所以一大早,顾家人吃完了早饭便准备去尚书府。
两个小孩儿因为要出门,所以都欢喜地不得了,兴致十足。反观陈金莲,却有些不大想去,若非顾邵和顾大河都开口说了,只怕陈金莲是要留在家里跟别的夫人侃大山的。陈金莲也不是不想去尚书府,而是单纯地不想面对今儿的事情。
必定事情若真的定下来了,往后便不好反悔了不是?
等到了尚书府,顾邵带着家人熟门熟路地进去后,便被带到了上房里头。等他们过来的时候,上房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李氏母女两人正坐在胡老夫人跟前说笑,当下也不知道李氏说了什么,惹得胡老夫人大笑不止,顾邵踏进门槛儿之后,看她这样子,生怕她笑岔了气。
好在胡老夫人没多久便看到顾邵他们了,也渐渐地止住了笑意,冲着顾邵招手让他赶紧过去。
陈金莲落后了一步,再看到儿子和那一对母女坐在一块儿的时候,心里再次哽了一下。她摸着胸口,觉得自己今儿还是少看一些,少听一些吧,免得实在心疼难受,直接倒过去了。
陈金莲知道,今日过来,是为了说定亲事的。
这事没法儿避。
寒暄了几句之后,郑先生秦先生便直接与顾邵切入正题了。这回上京,陈秀才并没有跟过来,但领走之前,两位先生已经同他商议过了。这两人都是顾邵的先生,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兼之顾邵的爹娘,瞧着又不是个十分靠谱的,所以两人便将担子揽了过去。
要郑远安说,再没有人比陈家这位姑娘适合顾邵了。
不会拖后腿,不会落人把柄,这性子,更不会与那小子产生什么冲突。说句不要脸的,如今这小子正是御前红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这婚事,自然也该谨慎着些,但凡有了悔婚的苗头,别说皇上会不会多心,单就那些御史都能参死他。
是以,这亲事非结不可!
顾邵也没有什么想法,两位先生怎么说,他便怎么应。
郑秦两位虽是顾邵的先生,如今却明显是替陈秀才在说事儿,故而每说几句,便要往顾大河那边看一下,瞧瞧顾大河是否有别的意见。
试问顾大河又岂敢?
他上京之前,兄长便已经耳提面令了好几日,让他千万别没事找事。再说了,顾大河对上这两位先生的时候,本来就有些心虚气短,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顾大河都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倒是陈金莲心中不满,几次想要顶回去,可是想想如今儿子的那屋子,愣是忍下来。
俄顷,又见郑先生转向顾邵:“你呢,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顾邵一愣,旋即摇头。
他哪儿还能有什么要说的,如今他只想着挣钱,毕竟往后他便又多了个妻子要养活,这都是开销啊!
郑先生见他如此不上道,连在岳母面前表示一二都不知道,顿时连连摇头。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还是不必问他了,反正他的意见也不重要:
“……那便这般说定了,过些日子陈家在京城将嫁妆置办整齐,两家便开始走六礼,少说也得四五月的功夫,待到下半年十一月,便能成亲了。明日我叫人挑一下十一月份的黄道吉日,挑好之后,若是你们两家没有一异议,那婚期便这般定下了。”
说吧,郑远安又看向李氏:“置办嫁妆一事,嫂夫人也无需着急,我会派府里的管家帮您一块儿置办的。”
“那便多谢郑先生了。”李氏起身行礼。
于她来说,有郑远安这句话,也等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京中我亦不是十分熟悉,尤其是往后还得买一处宅子,更不知道在哪儿买才好,有贵府管家帮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陈金莲听到宅子两个字,瞬间坐直了身子。看样子,这陈秀娘的嫁妆听着还不错的样子?可转念一想,再不错,哪儿能跟人家县主比啊。
宅子就宅子呗,买个宅子不是应该的,否则按着他们家如今的地位,哪儿能配得上他们邵哥儿?陈金莲理所当然地想着。飘了一阵之后,陈金莲直接就没听往后这些人说了什么了,反正等她开始觉得不耐烦的时候,便已经见众人站了起来,准备出去了。
这是……结束了?陈金莲有些傻眼,悄悄问了顾大河:“后头又说了什么?”
“我哪儿知道。”顾大河其实也没怎么听呢。
陈金莲怒了:“你一个当爹的,怎么一点儿不上心?”
“那你一个当娘的,不也不上心?”顾大河说完之后,又安抚了她两句,“行了,我们俩便是记住又能顶什么用呢,儿子记得住不就好了?”
反正顾大河是看出来了,儿子的婚事啊,这两位先生比他们还在意了,只怕到时候,也不需要他们如何费神呢。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儿子娶媳妇,顾大河哪儿还能不满足?
不满足的那个是陈金莲,出了屋子之后,看到低着头坐在那儿害羞的陈秀娘,陈金莲便更不满意了。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陈秀娘比不上人家县主。彼时,陈金莲全然忘记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瞧不上人家县主来着。她心里不舒服,一时间连认干亲的念头都忘了,生了半天的气,到离开尚书府往家里赶的时候,才猛拍大腿想了起来,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顾大河知道她的心思,心中对此也挺赞同的:“别急,往后有的是机会。”
“下回见胡老夫人,你可得提醒着我点儿。这干亲,还是早点定下来为好。”陈金莲想着尚书府的权势,觉得自己一定得给儿子争取一下。
回想着方才胡老夫人对儿子的态度,以及郑先生送儿子的这套房子,陈金莲觉得,这事儿有戏!
尚书府送他们回来的马车,只在冬青巷口便停下来了。众人下了马车,一路往家里走。顾邵满腹心思地跟在后面,还没到家呢,忽然听到他爹娘怪叫了一声:“咦,邵哥儿快看,咱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呢!”
顾邵一听,赶忙扒开他爹娘往前看。
这一看,顾邵连着两日的郁闷,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那个冤大头,竟然真的回来了!
第109章 银子到手
来人还是那日的邓管家。
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好半天了,却一直没有等到顾邵的人。问了隔壁的人家,才知道人家顾大人一早就出门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邓管家原想着再等一会儿,若是还等不到人便回去好了,谁知道一晃神的功夫,便看到顾大人走过来了。
“邓管事?”
“难为顾大人还记得我。”邓管家满脸堆笑着走了过来,态度很是亲近。
顾邵望着他的笑脸,便知道对方所求了。有所求不怕,怕的是对方连求也不求一下,那他的字画还怎么卖出去?顾邵忐忑了一整日的心,因为邓管家如今的态度,瞬间定了下来。
他觉得这次应该稳了,顾邵赶紧开门,又将这邓管家请到了屋子里说话。
才坐下,系统便又蹦了出来,言语之中不乏鄙夷:“现在放心了?”
顾邵忙道:“信了信了,那这回?”
“还是不能答应。”
顾邵笑意一垮,正想劝系统两句,可是转念一想,系统应该也不会害他。这人瞧着态度殷切得很,他能来第二次,未必不会来第三次。若他真的不来第三次,那……那他就找系统要钱。
反正他不亏。
转念间,顾邵便有了成算,端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言语之间亲和归亲和,却没有透露半分要卖字画的意思,一副清风晓月的模样,将那邓管家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甚至觉得自己在顾邵跟前提金银,都是玷污了这位状元郎。
人家顾大人视金钱如粪土,有如朗朗清风,皎皎明月,反观他则一身铜臭,还妄图用金银收买人家,真是令人愧疚!
等到他被顾邵婉言送出去之后,邓管家才猛地拍了一下手,反应了过来:“瞧我这脑子,怎么就出来了呢!”
今儿老爷交代的事情,还是没有办好。
自冬青巷里头出来之后,邓管家又紧赶慢赶地回去跟自家老爷禀报了。他今儿可是做了不少事,去之前拜访的那几位官老爷家里送钱,又带回了他们许诺的字画,也就在顾邵这儿,再次犯了难。
邓管家将那些字画带回去之后,邓老爷迫不及待地打开,铺在跟前一一欣赏。他看得认真,但是否真的看进去了,是否能看懂几分,更甚至,是否真的认得齐上面的字,都还不好说。
看了半晌,邓老爷才慢悠悠地问道:“那顾大人还是没同意?”
“没呢,顾大人跟旁人不一样。”说起顾邵,邓管家那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佩服来着,“我也去了顾大人家里两次,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情况,那样一处宅子,想来是耗费了家里不少钱财的,顾大人家本来就不富裕,如今一家人又都住在京城里头,靠着顾大人那一点俸禄过活,可不得过得紧巴巴么。若是旁人,听到能卖字画,还能以如此高价卖出去,一早便答应了。可顾大人却没有半点动心,他既看不中金银,更不想从别人手中白拿钱。”
这样的人,如何能叫人不敬佩呢?更何况还有人在前头对比着,更衬得顾邵与众不同了,“老爷,我觉得这几位加起来,或许都比不上一位顾大人。”
邓老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深思:“真有这么厉害?”
“那可不,况且您没听说吗,连圣上都对这位顾大人赞许有加,明摆着前途无量,再穷又能穷几年?咱们要是不抓紧着点,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岂不可惜?”
邓老爷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你不是说他视金钱如粪土么?”
那他要怎么送钱去?
邓管家也在愁着这个事,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忽然灵机一动:“顾大人在意名声不肯收金银,咱们可以换个名头啊。”
反正都是送钱,不如换个好听一点的由头来,再将姿态放低一点,这事儿应该就能成了。邓管家见了顾邵两次,深深觉得与其在其他几位身上花钱,还不如在顾邵身上花钱呢。
起码他觉得,在顾大人身上花钱值!
邓老爷见他这样一说,便立马问起了他有什么主意。主仆两人想得也差不多,没有其他的心思,就是钱多了烧手,想要资助一下未来的“大官儿”,押不中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有钱;可倘若被他们押中了,那以后便多了一个路子。
哪怕对方不帮他们办事,可是认识一位说得上话的官老爷,比什么都有用。
主仆两人琢磨了好半天,最后终于敲定了主意。
两日后,邓家老爷亲自上门拜访,对方放出的名目,则是为自己即将过六十寿辰的老父求贺礼。因老父平生最喜字画,字画之中又独爱欧阳先生的字,多番打听之后,知道金科状元,如今的编修顾大人极擅长欧体,所以特意前来拜会,请顾邵赠予字画一副。
这消息一放出去,两方都有了脸面。
邓老爷也是个客气的,尤其是上门之后,见到顾邵是个这样年轻有为,仪表堂堂之人,更是客气到了十分。
顾邵端着态度端了这么多日,如今总算是等到系统松口,所以在邓老爷登门半日之后,才不不慌不忙地松了口,应了邓老爷这出于孝心的请求。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润笔费的事。
顾邵是不好意思提,且他也知道,邓老爷不会不给;邓老爷是生怕自己提了之后惹怒了顾邵,决心等到顾邵写完之后,再寻个由头悄悄地送。
又过了两日,邓管家趁着顾邵散值之后来取字画。与此同时,还带来了一封厚厚的润笔费。邓管家按着老爷的交代,打算在离开的时候赶紧塞给顾大人,可顾大人的动作比他还快几分,才沾了手便立马又还给他了:
“说了是赠予,怎可再收什么钱?”顾邵说得义正言辞,坚决不肯收钱。
邓管家好说歹说,顾邵愣是不接,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将钱扔到院子里头,拿起字画便赶紧跑出去了,头也不回一下地奔出了冬青巷赶紧跑掉了,生怕人家顾大人追出来还钱。
这人啊,太爱钱了不好,太瞧不中钱了,也惹人愁,送钱都送不出去?邓管家跑了许久之后,还在那儿感慨着。
实则,顾邵看着人跑出去之后,便停下来步子,转过头看着院子里那钱袋子,露出了称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