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议论得人挺多,可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跑到顾邵跟前说什么。
于是顾邵便发现,这两日他身边的人都怪里怪气的。正待顾邵想要弄清楚这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小夏公公却忽然来了翰林院要请他入宫。
顾邵只好先放下这事,跟他一块进宫了。
殊不知太极殿内,皇上也在为了这事烦心。皇上这回也是从付公公那里听到的,不仅听到了旁人对顾邵的非议,还听到了罪魁祸首是哪个。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皇上当即对顾邵生了不少愧疚之心,只想着赶紧将人诏进宫来好好补偿一二。
等顾邵进了大殿之后,皇上面上的愧疚丝毫未减,几次欲言又止,看得顾邵半点摸不着头脑。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难道皇上忽然又不想他插手户部的事了,难道谁在皇上跟前告了状,是钱尚书?还是佟侍郎?
“状元郎啊……”皇上斟酌着开口,可怎么斟酌,都还是难以启齿,他要怎么说,难不成要说那些事都是他外甥女弄出来的,跟他没干系?
想了又想,皇上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这两天真是委屈你了。朕那外甥女实在不懂事,竟然在外头说那样的话!你放心,回头我一定狠狠地罚她,让她下回老实点儿!”
顾邵越发迷惑了,迟疑道:“您的外甥女说了什么啊?”
“你不知道?!”
“臣,确实不知道。”顾邵很想使劲儿挠头。他这两日都在跟户部的人扯皮,整天累得要死,晚上回去倒床就睡,哪儿有空管外头的事?
这回发愣的便是皇上了。
他正愁着该怎么跟顾邵解释这件事,后来还是付公公机灵,三两句将外头的事跟顾邵解释了清楚。
付公公说完,皇上仔细打量着顾邵,分辨着他有没有生气。要真生气的话,那他,那他就……好像也没什么法子,毕竟这事是他外甥女做的。
皇上这边也没理。
那些话搁谁身上都不好听,讽刺人家出身农家就算了,还嘲笑人家不会弹琴。皇上就怕顾邵因为这些话生了不悦,或者因为这些没头脑的话觉得自卑。那就真的罪过大了。
顾邵听完,简直目瞪口呆。只不过,有一点他还是需要澄清的:“皇上,臣出身农家是不假,可是臣其实是会弹琴的。”
皇上一怔,似乎没料到顾邵会是这个反应,随即打着哈哈:“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解释的啊。”
这还是个要强好面子的状元郎呢,皇上无奈地想着。
顾邵吸了一口气:“皇上,臣真的会。”
“好,好,你说会就会。”
第115章 初现琴技
顾邵怎么说,皇上都笑呵呵地回他两句,自始至终也没有反驳他,生怕伤了顾邵这份稍显敏感的自尊。
顾邵说得嘴巴都干了,也没见皇上相信,待扫了一眼之后,却见殿中一把琴也没有,连证明自己会弹琴的机会都不给他……算了,顾邵想着,下回再说吧,反正这件事如何证明,也不在于一时。
这日,顾邵在太极殿内收到了不少赏赐,里头全是皇上出于愧疚特意给他的。
顾邵离开之后,皇上还跟付公公说起了顾邵的玩笑话,想到方才顾邵的反应,皇上也挺乐呵的:“朕倒是没发现,状元郎还是这样一个较真的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果真是年轻人啊,耗面子呢。”
皇上也没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状元郎还挺新奇的。
付公公想着方才顾大人着急的样子,有点不确定地道:“万一人家真的会弹琴呢?”
“哪里会啊。状元郎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亦说过,前头十来年都没有碰过琴,等到后来认识晋安先生之后才开始学的。你仔细想想,他认识晋安先生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即便每日里勤学苦练,最多也不过是能弹出声罢了,哪里能算会弹呢?”
大齐士人好风雅,琴棋书画这些在他们看来是头等大事。不过皇上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执念,原先被先帝逼着学了不少,先帝去了之后,皇上也没怎么碰了,他可不觉得会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状元郎也真见外,不会就不会嘛,朕又不会笑话他。”
付公公见皇上说得笃定,便也不说话了。
只是皇上乐了一阵,忽然又想起来那些不中听的流言,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收了,带了些不耐烦:“这京城里的读书人也罢,当官的也罢,气量都太小了,小得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放不下。农家子出身又如何,高门显贵又如何?气量如此,还能指望他们成什么大事?不过都是,人云亦云的蠢货罢了,将别人当做笑话,殊不知他们自个儿,才是真正的笑话!”
付公公头低得更厉害了。
俄顷,又听皇上那头道:“还有嫣儿那边,也得给个教训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一点成算都没有?这事若不是她闹出来的,朕亦不会这般的里外不是人。”
这话付公公便更加不好往下接了,半晌只道:“许是高县主还小呢,分不清轻重也未可知。”
皇上眉头一竖:“及笄了还小?人家状元郎还没加冠呢!”
这话,叫付公公怎么反驳?只好保持一张笑脸,静静地站在皇上跟前。
“朕看呐,这嫣儿多半是被她娘给宠坏了,下回见到朕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将她的性子给彻底掰回来。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人家状元郎又没有惹到她,真是不懂事……”
絮絮叨叨的,说来说去还是顾邵。付公公站在那儿感慨,心说这顾大人幸好不是皇子,否则,朝中岂不是每日都得闹翻了天了。
另一头,捧着这些东西回了翰林院的顾邵也不大开心。
虽然付公公没有明着说,可顾邵还是能猜到外头的人究竟说了他什么。顾邵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招了这么多人的恨呢?
“宿主,你得习惯。”系统出声道。
“习惯什么,习惯让人骂?”顾邵气咻咻地抱着东西,一边走路一边在心里埋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闲,天天盯着我干嘛,我又没有招谁惹谁!”
“还有那什么高嫣,真是个麻烦精。早知道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该躲得远远的,晦气!”
顾邵说得渐渐起兴了,开始无差别攻击:“还有她那哥哥,也是个奇奇怪怪的,上回就他俩非得拉着我上酒楼。要是上回没碰到,说不定也不会有这次的事情。让我在坊间丢脸了不算,还在圣上跟前丢了一次,关键圣上还不信我的话。”
他多委屈啊!
明明自己会弹琴的,当初被系统逼着天天弹琴,还是在寒天腊月的夜里,写完了功课就被逼着弹琴,手都弹肿了才学会的。他都没机会显摆,如今却被人这样污蔑,最委屈的就是他了。
“宿主最近出尽了风头,有人见不得你好也是正常。至于那个高嫣……”系统犹豫了一下,最后道,“黄毛丫头罢了,蹦跶不了多高,也不必多作理会。”
顾邵还在那儿碎碎念:“我也没有出什么风头啊。”
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哪儿出风头了,就是正常做事嘛。
系统知道顾邵神经大条,也不跟他争这个,只道:“总之,你先沉住气就是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切莫叫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顾邵也是要面子的,明白这事没有澄清之前,万不能先叫人看了笑话。
尽管别人已经笑话了快整整两天了。
顾邵一边走一边琢磨,想着有没有一个众人都在,还能让他当众弹奏一曲的场合。若真的有那才好呢,待他一举破了这些谣言,往后便再没有人指指点点了。
什么事,都得放在人前澄清才有效果,才最直接,也最能堵住别人的嘴。
顾邵正烦着呢,可巧就有不长眼的人撞了上来。不看还好,一看顾邵就火大了。这人,可不就是这些日子频繁在边上对着他嘀嘀咕咕的那人吗?顾邵虽不知道这人是姓甚名谁,但是他知道,这人跟周伯琦是一伙的。
当下,顾邵便停下了步子,很是不爽地看了周伯琦一眼。
周伯琦被瞪得莫名其妙,抬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们什么意思呢。”顾邵炸毛了,只是他想起系统方才交代的,还是没有闹开,免得又惹了许多人过来看他的笑话。所以,顾邵即便再生气,也没有大声嚷嚷,“分明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呢,便先开始说闲话了。我跟你们有关系吗?用得着整日盯着我的事不放?有这个闲心,多去读两本书吧,长点学问,才不至于天天瞅着别人身后的烂摊子事,丢人!”
陶二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在说他,指着顾邵就要驳回去。可他还没开口,便被周伯琦拦下来了。
周伯琦脸色也不好。
只是顾邵也不怵他,反而觉得这人真假。说他闲话的这人整日跟在周伯琦身后,周伯琦会不知道?笑话。
“嘁,装模作样。”
周伯琦听到这话,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一跳。
顾邵也再搭理他们几个,嗤了一声,便抬脚离开了。
陶二本想上去理论两句,却不想那边的周伯琦比他更较真几分:“你先站住!”
陶二身子一僵,回头看时,只见到周伯琦整张脸已经冷下来了,莫名地叫人瘆得慌。他跟周伯琦关系一向不错,还从来没见他拿着这样的冷脸对着自己的。
“你在外头说了他什么?”
“我,我也没说什么。”陶二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周伯琦盯着他的眼睛,逐渐生了几分失望。他固然气顾邵方才说他的那句话,可是比起那句,他更生气陶二的所作所为。
背后说人,从来都不是君子行径。顾邵便是有了错处,可也轮不到他们来指指点点,更遑论这次顾邵并无错处。
“别再有下次了。”周伯琦一字一顿。
陶二咬着牙齿,许久,才彻底泄了气:“行了行了,往后我见到他就离他远些还不成么。”
说闲话的又不只他一个,怎么就他被骂了,真是倒霉透顶了!
顾邵回去的时候,依然在那边抱怨。他觉得周伯琦不可能不知道他那个小跟班都在外头说了他什么,方才在他跟前说那些,一准都是装出来的。
“看着是个人模人样的公子哥,没想到心眼儿这么小,他肯定是嫉妒我抢了他的状元……”
系统默默地听了一会儿,也没有打扰,决定任他说去吧,反正被骂的是周伯琦也不是它。
无所谓了,宿主开心就好。
这日晚上回去,陈金莲夫妻俩再一次被顾邵带回来的东西给惊到了。顾邵本来打算跟往常一样将这些东西摆到书房里头,可后来一想,御赐的东西,可不就得摆出来才能让人知道这是御赐的吗。是以,顾邵将东西全都弄到堂屋去了。
陈金莲可宝贝这些东西了,再三叮嘱两个孩子不能碰,连靠近都不能靠近。可她越是这样说,顾礼越是管不住自己的爪子,这会儿已经是第三次上手摸了,被陈金莲逮住之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顾大河在边上杵着,却也一点没有上来说情的意思,要他说,应该再打狠点儿,免得这臭小子不长记性,真碰了御赐的东西。
虽然他们家御赐的东西还真挺多的。
顾礼眼泪汪汪地看向大哥,结果他大哥瞥到了这一幕,竟然耸了耸肩就离开了。
哇——
顾礼一下子就嚎开了,他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已经一降再降,如今已经不知道跌到哪个角里去了,他太惨了!
翌日去翰林院,顾邵还留了个小心思,将晋安先生送给他的那把瑶琴给带过去了。虽说琴上有布罩,可是从外头依然能看出这东西是什么。不少人看在眼里,也在心里默默地猜着顾邵带了一把琴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被嘲狠了,想要从头开始学?那也不能在翰林院里头学吧。
顾邵猜懒得跟他们解释呢,琴放在那儿,等两日后再次进宫的时候,顾邵便理所当然地带着琴一块儿去了。
惊讶的不止是翰林院一众人,连太极殿里的皇上都被顾邵惊到了。尤其是顾邵还说,要给他弹一首的时候。
皇上本能地不大想听。可碍于顾邵越发敏感的自尊心,皇上还是同意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即将听到的会是一段天魔音,已经做好了捂住耳朵的准备了,结果——好像有些不对。
半晌过后,皇上愣愣地看着旁边弹琴的状元郎。单看架势的话,还挺像一回事,比文人雅士还要文人雅士。至于琴音,皇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挺好听的。”
顾邵忍不住得意了一下。他的琴虽然没有晋安先生弹得好,但也还算不错了,连系统那个小垃圾,都挑不出什么刺来。
一曲罢了,顾邵以手抚琴,止住余音。
皇上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又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惊讶的付公公,这才确定了自己方才是真的没有听错。他凑了上去:“状元郎你竟然真的会弹琴啊。”
顾邵有些小骄傲:“微臣从不会说谎话。”说完,他看了皇上一眼,“更不会对圣上说谎话。”
“好,极好!”若不是顾忌着形象,皇上都想狠狠地鼓两下掌,“状元郎啊,你可真是让朕意外。你跟着晋安先生这才几个月啊,竟然能弹得这么好。”
皇上虽然不爱弹琴,但是鉴赏水平还是有的。这曲子他之前没听过,初若飘飘,后遂霏霏,令人心驰神往。这曲子,多半是顾邵自己自创的,“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会?”
顾邵自然不敢应这样的话:“只是练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哪里能什么都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