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这是当时的淮安府也算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了,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顾邵本来名声就挺大的,经过这件事之后,名声更大了几分。
也为了这个,郑远安还生了好一阵子的气。
原本他也打算给顾邵取字的,顾邵的名字是他爹娘取的,如今等到了字,郑远安觉得自己这个做干爹的也有资格取上一取。字都想好了要定下来了,可偏偏遇上了要送礼的皇上,这取字一事自然也就黄了。
顾邵的字只能用圣上取的,就叫元直。
如今君臣见面,听到这一声之后,顾邵才想起了先前这些往事。
两人坐下之后,皇上深深打量了顾邵一眼,见他虽然没有黑,但却瘦了许多,当即大为心疼。毕竟在皇上看来,元直过去可都是为了他做事儿。要不是为了他,元直又怎么可能这般劳心劳力,都把自己给累瘦了。
“元直啊。”皇上忍不住感慨,“一晃竟然都三年过去了,你在外头也受了三年的苦,朕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要不是当初他没有说过工部的那些人,元直也不会被弄到淮安府那鬼地方去了。
顾邵安抚道:“淮安府虽比不得京城,但也是个好地方,臣在那儿没吃多大的苦。”
“胡说,单那次崔镇决口一事就受了大罪,怎么能说是没吃苦头呢?如今回来了正好,这回回来了,往后都不必再出去了。”
顾邵也不想出去,可他也知道,世上之事总是变化莫测,如今圣上这样说,可若往后遇上了什么事情得他出去,那也是非去不可的。
只是这么扫兴的话,顾邵又怎么可能会说呢?
从前顾邵来太极殿的时候,就是为了给圣上说故事的,一别三年,顾邵说故事的本事有增无减,挑拣着他在淮安府时遇上的稀奇事儿给圣上讲了两件,几句之后,圣上便听进去了,直听到了晚上还津津有味,不肯放顾邵离开。
要不是付公公再三提醒,说不得皇上还得继续听下去。
顾邵离开之后,皇上还坐在那儿感慨来着。感慨了一会儿,待看到付公公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皇上十分不快,冷哼了一声过后:“怎么,见不得朕对状元郎好?”
“奴才哪儿敢呢。”付公公心道,即便我真见不得您还不是一样看重顾大人么。那在意的模样,得亏顾大人不是皇子,要不然这宫里还斗个什么劲儿哦。
付公公嘴上不说,可皇上也能猜到他的意思:“你们越见不得,朕越要对元直好,越要重用元直!”
随你的便吧,付公公想着。
皇上还有愤慨:“……你们一个个的,都以为朕是瞎子,以为看不清好坏,可事实上,再没有人比朕看得更明白的了。”
这话说着,付公公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可劲儿地附和着,不让圣上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离开太极殿之后,顾邵直接出了宫,却在出宫的路上碰上了正好往这边走的大皇子。
大皇子见到顾邵,起初也是惊讶了好一会儿,待算算日子,知道顾邵三年任满了之后,这才点了点头:“一别三年,顾大人别来无恙啊。”
毕竟有过数面之缘,且在大皇子看来,他跟顾邵的缘分还挺深,往后必定还有更深的交集,所以大皇子看到了顾邵,便很熟络地攀谈了起来。
顾邵也客气,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则,大皇子说什么他就应付什么,每每说得滴水不漏。一时又听大皇子问道:“这阵子也没听到顾大人回京的消息,这是刚回来的?”
“确实,今儿早上才回得京城。”
今儿早上才回了京城,眼下从宫里出来,可想而知他那位父皇对这顾邵是有多重视了。大皇子顾不得酸,只笑着道:“从前只觉得父皇看重顾大人,如今才知道,父皇看顾大人只怕离咱们这几个皇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顾邵心中一个咯噔,立马跟着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圣上是个念旧的人,我从前在太极殿里讲了几个月的经,这便让圣上给记下了。”
“顾大人无需谦虚,你能得父皇看重,我也替你高兴。”大皇子说着,忍不住拍了一下顾邵的肩膀。
没等顾邵有所反应,大皇子又道:“说起来,这次顾大人回京,父皇定然会给你挑一个好职位。就是不知道这职儿能有多好了。”
这话里带着些许试探。
顾邵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几位皇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这大皇子跟三年前比起来,差别真不是一般般的大。起码三年前的大皇子,不会问这么讨人厌的问题。
顾邵也没得罪人,只是大皇子所有的问题他都避重就轻地回答了。
大皇子在顾邵这边问不出什么,自然也就歇下了再寒暄的心思。他跟顾邵告辞了之后便准备进宫,只是才转过头,他又想到了一件事,转身与顾邵道:“瞧我这记性,顾大人任满回京,是件喜事儿,回头我差人送些贺礼去顾大人府上。都是薄礼,顾大人可不要推辞。”
说完,大皇子便快步离开了。
顾邵留在原地,瞧着大皇子的背影,面上浮现一抹忧色。良久,他问了系统一句:“这几年里头,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系统懒洋洋地道:“有不少事儿,你要听那个?”
“跟大皇子有关的都说一说。”
那就多了去了,系统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算。大皇子在众位皇子里头排行最前,自小行事也稳妥,颇得圣上看重。随着大皇子年纪越大,在朝中也越发地有分量了起来,对比其他几位皇子,大皇子无疑是地位最高的。
信心也好,盲目自信也罢,总之大皇子一直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中宫无子,他这个皇子之首,不正是最好的选择么?
只可惜,皇上也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朝中要求立太子的折子分明都已经那么多了,皇上却愣是一回都没有接招。从前大皇子年纪轻,还不觉得有什么,这几年年岁渐大,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父皇不立他,莫不是要立底下的几个小的?
这么一想,大皇子哪里还能坐得住。可就在他着急的时候,身边的人却一个跟着一个折了下去。先是李侍郎,纵容手下草菅人命,被罢了官,直接送出京了。而后吏部改制,大皇子又赔了不少人进去。
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大皇子渐渐慌了。
所以这回碰上了顾邵,大皇子才这般热情。别的人也就算了,如今碰上了这么个简在帝心的顾邵,大皇子自然不愿意再放手。
顾邵听了系统的话,顿时无语到了极点:“他就是赖上我?”
“答对了。”系统毫无感情的回答了他一句。
顾邵揉着眉心,只觉得心里烦得不行。他好不容易弄完了治水的事,原以为能轻轻松松的回京城做官,以后再没有什么烦心事,可一转眼,这麻烦又跑到跟前来了。
烦人!
还有一件事,顾邵这才想起来要问一问系统:“你说李侍郎是大皇子的人?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顾邵惊疑道,“怎么联系你也不提醒我?”
系统还是那句老话,说得顾邵恨不得掐死它,“你有没有问我啊,我干嘛要说。”
这欠揍的语气,除了系统顾邵有没有再见过别人能欠到这个程度了。
事情是挺麻烦的,可顾邵回去之后却并没有在家人面前表露什么。外头的事只在外头烦,到了家里来,只要高高兴兴就够了,只有高兴了,他们才能放心。
晚上没能去郑府,可等到第二天,一家人还是起了个大早去了那边。郑远安是早就见过的,可老夫人却一直没见到,顾邵得带着秀娘前去请安。
三年过去,胡老夫人身子骨还是一样的健壮。
其他人都差不多,只除了郑嘉树,这家伙两年前娶了妻。如今正是该长大却又没长大的尴尬时候,看得出来,郑嘉树比之前要长进多了,言行之中都尽量往他大哥那边靠拢。可不靠谱是天生的,即便要改,也得再花上好几年的功夫。装了半天的郑嘉树,一看到顾邵便破功了,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咋咋呼呼:“顾兄,你怎么来得这么迟,我昨晚晚上就在等着你了!”
“胡闹,还不赶紧坐好!”郑尚书板着脸发了话。
“这不是过来了吗,催什么。”郑嘉树皱着鼻子,垂头丧气地回去。
郑尚书犹在教训:“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看看人家元直,再看看你!”
顾邵汗颜,还有些愧疚地看了郑嘉树一眼。
郑嘉树反而没当做一回事:“知道了知道了,整日念叨。”
他倒是不在乎亲爹拿着他跟顾邵比,他在乎的是他爹老是这也不满,那也不乐意,骂得他心中郁卒。没成亲前是被爹娘管着,原以为成了亲之后爹娘会让他松快一些,没想到一切都是他的妄想,成亲之后爹娘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鼓动着他娘子对他严加看管。如今管着他的人,比从前又多了一个,郑嘉树每日过日子都是水深火热一般。
譬如眼下,他才坐下之后,便被自家娘子横了一眼。
郑嘉树半点不敢反抗,耷拉着脸坐下来,一副小媳妇儿模样。
顾邵还不等坐下来,就被胡老夫人叫了过去一通盘问,等盘问了过后便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了,若不是意识到时间过去了不少,只怕胡老夫人远不会放人走。
顾邵回去之后,秀娘也跟着他一道儿坐好。
郑嘉树看着秀娘跟在顾邵后头亦步亦趋,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忍不住道了一声心酸。
他在读书上是比不得顾邵,这他也认了,毕竟脑子是天生的,没得选。结果在夫纲上,自己竟也比不得顾兄,他怎么那么惨呢!
郑嘉树瞅了瞅自家娘子,再瞅瞅人家的,心里委屈极了。
只是谁也没有搭理郑嘉树,毕竟他不靠谱惯了的。
顾邵在尚书府向来自在得很,因有郑远安这个干爹坐镇,尚书府里的下人对他一向是客客气气,奉若上宾。一家人在尚书府吃了饭回来,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
都是胡老夫人硬要塞过来,说是给秀娘补身子的。老人家对孩子看得重,生怕顾邵那边东西少了不够秀娘吃的,这点胡老夫人跟陈金莲一拍即合。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陈金莲还在跟秀娘念叨着:“我方才看这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回头我都炖了给你吃了,这可都是大补的,吃了总不错。”
顾邵代着秀娘直接应下来。
大补的东西,那他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陈金莲顿时更高兴了几分:“行,那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做去。”
一把推开门,只见红香愣愣地站在院子里,院子中间还放着一个盒子,看样子应当是别人送的礼。
看见他们过来,红香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第172章 户部侍郎
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大皇子差人送过来的。来的人像是特意挑了时间一般,顾邵他们一出门,他们便上门送礼了。
红香不敢接,他们索性将东西放到院子里就离开了,跟土匪似的,红香拦都来不及拦。
秀娘看到顾邵拧着眉头,也走过来瞧了一眼。
红香赶紧将盒子打开,只略看了一眼,众人便看到的盒子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这大皇子应当也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送的都是些书画,一卷一卷地放在盒子里头,约莫有二十来卷。
这东西,放在一般的文人家里头,肯定是分外稀罕,可是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啊。从前顾邵给圣上讲经的时候,圣上时不时地就会赏赐些东西让他带回来,这赐的最多的就是书画了。
书房里头都挂不完,外面也挂了许多。那东西就放在外头,一开始顾大河夫妻俩还对着它们顶礼膜拜,跟稀罕什么似的,后来东西太多了,也就没了稀罕的心思了。物以稀为贵,反之,则无人在意。
如今大皇子又送了这么些过来,连老两口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秀娘于是道:“若是相公绝命不妥,不如退回去如何?”
“他这是找上我了,铁了心想让我入他麾下,退,恐怕是退不回去的。”
“这个怎么好?”秀娘听了也犯起了愁。
陈金莲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听他们说这玩意儿是大皇子送来的,陈金莲便有些意外:“要说这位好歹也是个皇子呢,不仅没架子不说,还这么爱凑到旁人跟前。这都好几次了。”
顾邵闻言,立马问道:“他之前也送了?”
“可不是么。头一回就是你们成亲的时候,几个皇子都送了东西过来,后来你去淮安府,治水治出了成绩,传到京城来之后,这大皇子也派了人过来送礼。我和你爹记着你之前的交代,没敢收。可他们第二日又送了过来,叫我们俩没了法子,又怕得罪人,只好请了你干爹过来处理。也不知道你干爹跟他们怎么说的,反正那次过后他们是没过来了。不想今儿又这么没皮没脸地非得送东西来。”
陈金莲叨叨完了,瞅了一眼自家儿子不悦的脸色,道:“要不还请你干爹过来?”
“不用。”顾邵吩咐红香道,“将这些东西收下去吧,单独放着,切莫跟其他东西弄混了。”
红香抱着盒子下去了。
陈金莲原先对着秀娘带着一个丫鬟十分不乐意,如今却也没有再说什么闲话了,不仅如此,她还生怕丫鬟年纪轻不懂事儿,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所以每每亲自动手,服侍秀娘。
秀娘哪儿敢让她做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