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妈呀!那个人还真的在看他,吓死人了。
顾邵暗暗掐了一把自己不听话的手,明明说好了要慢一点写的,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写完了呢。
看这个架势,没准他又是整个考场里头最先写完的一个。
顾邵自以为自己太过招摇,被考官们锁定了,接下来的时间也都跟第一场的时候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连挪一下都不敢挪。
如此挨过一天,顾邵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作废了。
认真考的时候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间第二场就这么结束了,第三场就这样突然地开始了。
乡试的第三场,考的是时务策。
顾邵再扫完五道时务策之后,忽然眼睛骤亮。
五道题里头,有三道他都看到过!
哪怕不是完全一样,可是中间并没有差多少。这最后一道题,跟他昨儿晚上看到那套试卷上头的时务策,根本相差无几!
顾邵又兴奋又后悔,兴奋自己竟然真有这样的好运气,后悔自己昨儿晚上为何不再多思考思考。要是昨天晚上认真想了,今儿不知要省多少事。
可惜,世上难买早知道。他昨儿晚上做卷子的时候,可是一边做一边在骂着系统呢。
如今,却只能在这儿埋怨自己做得不仔细,可知有些事,就是造化弄人。
不过有印象总比没有印象的好,况且顾邵这些日子跟着郑远安学正史,学时务策,在县衙里头抄邸报,还每日被迫做卷子,凡此种种,都起了效果。比之旁人,顾邵对这些题目也算是做得得心应手了。
拟好了大致的思路之后,顾邵便开始在稿纸上成文了。
他写得太认真,以至于到后来压根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王翰林只是下来看看。
他对这个每次都能头一个写完的学生很是好奇,终究还是没忍住,在最后一场乡试中走下去细看了一眼。
只这么一下,便让王翰林对顾邵彻底改观。
他驻足片刻,将顾邵的稿纸扫了大半之后,方才微微颔首,转身走开了。
旁边的考生并不知道这位主考官亲自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看到他的时候难免有些紧张,有的竟然连笔都拿不稳了。
王翰林看到这些人的表现,又想到方才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不由得摇了摇头。
江南文风是盛,只是才气二字,却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起的。
乡试最后一场,就这般结束了。
翌日走出考场的时候,顾邵回头看了一眼,尚且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他竟然……真的考完了乡试。
原先在家中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只做个秀才。说起这个秀才的名头,顾邵总是不很愿意细想。
实在是,他这个秀才当得有些名不副实。
那次科考,顾邵本来只是随便考着玩玩的,谁想考前的几日,他却半路上捡到一张被人漏下的纸。
顾邵本想捡起来交给失主,可是一抬头,那人便不见了。
等到顾邵回头细看那上面的内容的时候,整个人却都呆住了。
那上面,竟然是考题!
鬼使神差得,顾邵就认定了这必定是童试的考题。
怀里揣着这张纸,顾邵胆战心惊地回了家。他犹豫了一晚上,想着要不要再偷偷看几眼?原本他也觉得这样做很是不对,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还是拿出来看了看。
是以最后,顾邵成功地得了一个秀才的名头。
即使是最后几名,不过仍然是个秀才。鉴于这秀才来得不光彩,顾邵一直讳莫如深,连县学也没有去。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一次,他是光明正大,抬头挺胸地从贡院里头走出来的。
忽然间,顾邵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唤的正是他的名字。
顾邵抬头,就见先生领着两位师兄,快步朝他赶来。
第28章 放榜之日
回了秦府之后,顾邵便彻底地放松下来了。
他是放松了,可苦了别的人。
秦先生远没有他这样想得开,他心中担忧,却又不好问出口来,憋得很是辛苦。毕竟,秦先生也是经历过这等事的人,知道即便是考完了,总还是不希望别人问长问短。有些事情问得多了,便更容易胡思乱想,扰乱心神。
秦先生按住了想要打听的念头,一个劲儿地给顾邵添菜。
没多久,顾邵面前的碗已经堆的跟个小山似的。
“这个味道不错。”
“这个大补,最适合你了。”
“多吃点,我瞧着你这几日都瘦了。”
顾邵眨了眨眼睛,问了系统一声:“我真的瘦了?”
系统嘴角一抽:“既然你先生觉得你是瘦了,那就瘦了吧。”
反正它是没有看出来。
顾邵也没有看出来,只是先生的美意他也不得不受。所以,即便顾邵方才灌了几碗凉茶,这会儿肚子还撑着,却依旧忍着将那些菜都吃进肚子里。
秦先生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仍旧在夹菜,“这个也补身子。”
秦家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印象中,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给他们夹过菜。这可真是……令人嫉妒了。
晚饭过后,秦端处理了书院那头带回来的杂事,便一个人回了屋子。
秦端的妻子柳氏正在屋子里算着账本,她手底下的嬷嬷也在跟前。两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顾邵头上。
那嬷嬷道听途说了一嘴,如今正在学给柳氏听:“前几日我听到有个小童说,他去顾公子房里送吃的,进去的时候顾公子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在说着梦话。好像再说什么下次再也不考了,一边说,还一边哭呢,想是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考不中了。”
柳氏问她这话是真是假:“真的哭了?”
“真,怎么不真?”老嬷嬷拍着胸脯,说得笃定,“好几个人都看到他在哭呢,哭得可惨了。”
柳氏听着,心中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老嬷嬷继续道:“您说老太爷那么看重这个顾公子,等过些日子放榜了,知道他没有考中,那得多难受啊。这可是老太爷头一个带到府里来的学生呢,本来还是以为是个年少有为的,谁知道也是个绣花枕头。”
柳氏正要说话,就听到丈夫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谁是个绣花枕头啊?”
老嬷嬷赶紧捂住了嘴。
柳氏挥了挥手,让她顺势下去。
那老嬷嬷赶紧起身,朝着两人行了礼之后便立马退下去了。
屋子里头没了人,柳氏才问道:“晚饭都吃完了?”
“早就吃完了。”
“跟父亲,还有那顾公子一道吃的吧?”
秦端点了点头。
柳氏眉头深锁:“夫君不觉得,父亲对那顾公子,着实有些太好了吗?”
秦端摇了摇头,无奈地坐了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父亲人在金坛县里头,身边就只有顾公子这么一个小辈,又深得他心,会说机灵话,父亲看重他些也是情有可原。”
柳氏也坐到他身边,将身子探了探:“我不是怪父亲对顾公子太好,只是担心父亲对顾公子太上心,日后恐怕……”
她欲言又止。
秦端眉心一蹙:“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柳氏这才道:“方才嬷嬷过来,同我一件事。却原来,早在第一场考完之后,便有几个小童听到顾公子说梦话,说着说着竟然还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秦端忙问:“那他都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他考不中,愧对旁人之类的话罢了。”柳氏想着嬷嬷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故而又道,“他自己都这样想了,那说明真的没有考中的希望了。”
秦端面色沉重。
他对顾邵的学问,其实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几次想要从父亲那边打探一二,也无一不是被怼了回来。久而久之,秦端也放弃了。
“这顾公子,可是父亲头一个关门弟子啊。”
“谁说不是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场乡试也就同闹剧一般了,最惨的是。他们父亲是真入了戏,也是真上了心。
柳氏微叹:“真不知道,父亲那边该怎么收场才好。”
秦端也愁,不过他也知道,乡试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过的。白发童生都大有人在,顾邵年纪轻轻能考中秀才,也算是不容易了。纵然这回没有考中,不是还有下次吗?
他道:“这些日子,我先劝劝父亲几句,希望他别再这般执着了。”
“也就只能这样。”想着,柳氏又再三叮嘱,让他劝的时候千万注意着点儿,毕竟在她看来,父亲这回可算得上是信心满满了,应该不会喜欢听这些丧气话。
这日过后,秦家上上下下几乎已经默认了顾邵考不中这件事。
只是众人也知道老太爷喜欢这位顾公子,所以即便他们对顾邵考不上这事心知肚明,是没有一个人敢因为这件事而看轻了顾邵,也没有一个人敢给他脸色瞧,只是偶尔目光划过的时候,总归是带着一丝怜惜的。
一个两个这样也就罢了,可府里人人都这样,这就叫顾邵不得不深思了。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儿:“系统,我没有得罪过他们吧?”
系统也万分不解,它时时刻刻盯着顾邵,对其他的事没有太过关注:“应当是没有的。”
“那他们怎么都这样看我?”
这事系统也解释不清。
一人一系统,就着这件事,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出来。最后,只得放弃。
日子总该还要继续过下去的,至于这些人的眼神,忽略就好,顾邵安慰自己,反正他也不会在秦府里待多久,等放榜的日子过去,他就打道回府。
秦府这边暂且无事,贡院这边,所有考生的卷子已经检查完了,墨卷脏污不堪的直接被刷了下来,只留下那些较为端正的。待誊抄完毕,糊了名字,方才呈送到考官面前。
同为乡试的考生,有的能将一张行文规规矩矩,有的却写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