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欣欣向荣
苏氏愕然,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家常话儿呢,怎么就成看病了,这王氏可是二品大员的夫人,便身上真不好了,还能少了大夫不成,怎的这般儿戏,竟让棠梨给她诊病。
苏氏想拦却晚了,棠梨伸出的三指已经搭在了王氏的手腕上。
棠梨的手指一搭在手腕子上,王氏便知周婆子说的不错,这丫头的确是个内行,虽只三根手指搭脉,可这轻重上也能感觉的出,跟那些老太医的手法一般无二。
棠梨诊了左手又仔细诊了右手,两手脉诊统共诊了有半刻钟,方抬起手来,略沉吟道:“若我所料不错,夫人这病有两年了吧。”
棠梨一开口,王氏夫人心里不免震惊,暗道这丫头竟真是个高人不成,不然如何知道这些的,莫非老爷这病急乱投医却歪带正着了,且慢,还需再试探试探才行。”想着给旁边的王妈妈使了眼色。
王妈妈会意忙道:“敢问棠梨姑娘,我家夫人是什么症候?”
棠梨却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从脉上看这病的症候该是月水前皆会腹痛数日,而后月水方行,且多紫黑血块。”
棠梨一出口,满屋皆惊,这屋里都是王氏近身伺候的,主子这些私密事自是知道,尤其王妈妈是王家的家生奴跟着王氏陪嫁过来的,夫人这病更是一清二楚。
两年前夫人身子不适,月水前开始闹肚子疼,每每都要疼上几日,待月水来了方见好,那月水却有许多紫黑血块,请了郎中来瞧,说是寒气淤住了,待吃药散了寒气,血气一通,这病自然就好了,哪知,这药吃了十几剂下去,却并不见效,牵牵延延的到如今已有两年了。
这个病说大吧,也不当吃当喝的,说小吧,每每到了那几日却又难熬的紧,只是若平时也瞧不出异样来,想不到这小叶大夫,一搭脉就看出来了,且连什么时候得的病都说的丝毫不差,若非医术高明,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于这样的妇人病又怎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
提起这个症候,王氏夫人想起每月那几日的难受,不免有些心有余悸,忙道:“棠梨姑娘说的不错,我这病却又两年了,也瞧了不少大夫,都说是寒气,开了散寒的药,那苦药汤子不知喝了多少,却只不见好,到如今我都觉的这病大约是好不了了。”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棠梨道:“若照着寒气来治却不切症,药不切症,便喝多少也是无用的。”
棠梨这句话听在王氏夫人耳中,顿觉有种醍醐灌顶之感,是啊,这药不对症,自己别说喝两年,就是喝一辈子也白搭啊。
王妈妈忙道:“可那些大夫都说夫人这是寒极血淤之症,小叶大夫可有旁的说法?”这会儿王妈妈可是真信了,连称呼都改了,从棠梨姑娘变成了小叶大夫。
棠梨道:“寒气虽能制血瘀之症,但若热极而火不化,一样可制血瘀,且夫人这症候虽应在血瘀腹痛却非寒气,而是肝火。”
王氏道:“此话怎讲?”
棠梨:“肝属木,其中有火,疏则通畅,郁则不扬,月水欲行而肝不应,抑其气而生疼,以至月水满而不能行,恰肝中郁火盛,逼的月水强行,火也随之而泄,便凝成了血块,这些紫黑血块却非寒气血瘀而是水火两战之象。”
棠梨说到这儿却忽想起那日在山上冷泉遇到的那人,暗道那人的病虽跟这王氏夫人不同,却也有些异曲同工,那人是寒热相战,王氏夫人是水火两战,皆因寒遇热,水逢火而起,只是王氏夫人这病较那怪人好治的多。
棠梨这番话说出来,王氏夫人最后一丝疑惑也消弭无形,暗道,看起来这医术高不高真不能看年纪啊,这丫头年纪虽小,可听听人家这说的明白清楚,比那些开口云山雾罩的所谓神医名医不知强了多少。
王妈妈一听棠梨的话心中欢喜,忙着让人去备了笔墨纸砚道:“还请小叶大夫开个方子,我家夫人这病折腾有两年了,每月那几日都难熬的紧,早些好了也能爽利些。”
棠梨倒也不推辞,过去略思索,提笔便要开方,却给她娘拦了,苏氏这会儿方回过神来,虽刚听见女儿说中了王氏夫人的病症,可开药方岂不荒唐,忙道:“你也不是大夫,哪里能开方子,不许胡闹。”
她娘这般一说,棠梨这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一时倒犯了难。
王氏岂非不知苏氏担心什么,忙道:“是我让棠梨姑娘开方子的,便真不见好也绝不怪责她,更何况,我瞧棠梨姑娘的医术高明的紧,夫人不必忧心。”
棠梨见娘不拦着了,才下笔开方,得意于中医世家的传承,棠梨这繁体书法是自小开始练的,到如今虽不成大家,却也颇拿的出手,也多亏如此,到了这里才没变成文盲。
苏氏却仍是担心,一等棠梨开好了方子,便忙着寻个由头拖着女儿告辞去了。
她们娘俩刚走不一会儿,叶全丰便迈了进来,一进来便问:“如何?”
第14章 无上妙方
王氏道:“真真谁能想到这安州的驿馆里竟藏着这么一位医术高明的女神医呢。”
叶全丰:“这么说,这驿丞家的姑娘真是大夫,若真如你所说医术高明,怎竟没一点儿名声。”
王氏:“老爷可是糊涂了,虽她医术高明,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能到处给人瞧病去,这回若不是周婆子碰巧遇上治了她的老病儿,咱们哪能想到这寻了一大圈,真佛就在眼皮子底下呢。”
叶全丰:“就见了一面,便说是真佛,夫人这话是不是有些早了。”
王氏却道:“虽只见了一面,我却信她。”
叶全丰颇有些讶异,夫妻这么多年,秉性自是清楚,他这夫人可不是轻易就会信人的,今儿倒是有些不同往常,想着挑了挑眉:“夫人如此,想必是有缘故了。”
王氏点头:“先头刚见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虽这姑娘模样生的好,可年纪到底在哪儿摆着,这看病也不是谁都能会的,便让她给我诊了诊脉,本想试试她的深浅,不想这一试着实惊的不轻,不禁说出我身上的症候,连病了几年都说的一丝不差,我这病老爷也知道,这两年里不知寻了多少郎中,就连太医也来过几个,方子开了,药也吃了,却总不见好,我还说这病治不好了呢,哪知竟是让那些庸医误了,若不是小叶大夫一语道破,那没用的苦药汤子我还不知得吃多少年呢,想想都让人生气。”
叶全丰愣了愣:“庸医?我记得上次贾太医言道你这病是寒凝血瘀之症,是体内寒气太盛以至凝血不化,因而每每腹痛,怎么这叶家姑娘有不同的说法?”
王氏哼了一声:“岂止不同,是根本南辕北辙,小叶大夫一搭脉便说我这腹痛不是寒气而是肝火,因肝气郁结而生火,对了,她是这么说的,肝属木,其中有火,疏则通畅,郁则不扬,月水欲行而肝不应,抑其气而生疼,以至月水满而不能行,恰肝中郁火盛,逼月水强行,火也随之而泄,便凝成了血块,这些紫黑血块却非寒气血瘀而是水火两战之象。”见老爷疑惑的神情,王氏干脆把棠梨的原话说了一遍。
叶全丰听了,略想了想,越想越觉这些话真是十分有道理,若如先头那些大夫所言是寒气血瘀,怎么这散寒祛瘀的药吃了两年也不见好,可见那些药是不对症的,不然这病早好了,又哪会迁延至今。
叶全丰又问:“这叶家姑娘可开了方子?”
王氏知道丈夫平日也会翻翻医书,虽不能说通晓岐黄之术,审个方子却不在话下,便让王妈妈把棠梨开的方子拿来递给了丈夫。
叶全丰一接方子,尚没看清开的何药,便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好字,清隽却不失风骨,笔风遒劲却又藏着几分飘逸出尘之态,若字如其人,这姑娘倒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子。
再看药方,白芍,当归,丹皮,山栀子,白芥子,柴胡,香附,川郁金,黄芩,生甘草,此方用药倒是面面俱到,补肝之血而解肝之郁,利肝之气而降肝之火,真真好一服宣郁通经汤,若夫人的病真如她所言,是肝郁气滞而至水火不容,这方子着实是一服增无可增减无可减的无上妙方。
因侍母甚孝,加之母亲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康健,叶全丰便时不时翻翻医书药书,更兼生性谨慎,每次那些来给叶府看病开方的大夫,叶全丰都会把方子上的药问的清楚明白才作罢,日子长了,便不是大夫也能一看方子便知遣药的高低,而这叶家姑娘的确是个中高手。
只是即便探出了底细,这位到底不是大夫,今儿夫人能试出深浅,是寻了借口,若直接请她给母亲看诊却有些麻烦。
想到此,不免皱了皱眉,王氏自是知道丈夫的心思,便道:“老爷可是发愁不好请这小叶大夫去给老夫人瞧病?”
叶全丰道:“若是外头的大夫,只拿着我的名帖去请来便了,可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咱们跟人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这内宅的姑娘哪是说请就能请的,更何况又是给母亲看病。”
王氏却道:“谁说不沾亲了。”
叶全丰一愣:“夫人此话何意?”
王氏:“今儿早上听王妈妈说这安州驿丞叫叶全章,我便觉得奇怪,怎的跟老爷一个排行,便叫人去查了查,这才知道咱们两家祖上竟是联过宗的,虽说早几代就不走动了,到底也算沾着亲的,若真论起来这小叶大夫该着叫老爷您一声伯伯呢。”
叶全丰倒真有些意外:“当真沾亲?”
早上王妈妈来回的时候,王氏就打算好了,若周婆子说的不切实,这门亲戚自己连提也不会提,可若这小叶大夫果真医术高明,那便认下这门亲戚也没什么,横竖叶家族里大了去了,旁支远系的亲戚数都数不清,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无妨,况这么一个医术高明的亲戚,对叶家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