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欣欣向荣
尤其竹山县还有非常现实的困难,有山但山里有虎狼作恶,有水却水里有猪婆龙伤人,这让渔猎为生的百姓何以为继。
棠梨却也没想到竹山县是这么个境况,难怪老夫人要拦着自己呢。
棠梨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就是个大夫,若看病再难的症候她也敢迎难而上,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不能治的病,哪怕癌症她也曾治愈过不少病例,但竹山县的境况,却让她无所适从,她想帮爹爹,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让她很是挫败。
却忽然想到,叶大人绝不会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些的,他既说了必是有法子解决,至少能指一条明路,想到此,蹲身一礼:“请叶大人指点。”
叶全丰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聪明,不过几句话便看出了自己是有意提点,便也不再打哑谜,开口道:“这竹山县虽穷却是个人杰地灵之地,据我所知,有位劲节先生便在竹山县隐居,此人有圣贤之风救世之才。”说到此顿了顿又道:“只是近日听闻先生身染重疾,请了不少大夫去瞧都言不可治。”说着看向棠梨,颇有深意的道:“先生大才如此陨落实在可惜。”
言下之意,棠梨自是明白,若此时自己出手治好了,就等于救了这位劲节先生的性命,以这位先生的秉性,救命之恩自会报答,过后爹爹去请,自没有请不来的。
棠梨实在佩服叶大人的心计,想来能做到封疆大吏这样品阶的都不是寻常之辈,这心计更是深沉难测。
棠梨都再想是不是从安州自己治好老夫人病的时候,叶大人便开始计量安排了,有道是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病的,尤其这位劲节先生有了年纪,这病就更不稀奇了。
想必叶大人早就遣人暗中盯着,要不然怎会如此巧,劲节先生这一病就让自己赶上了。
不过叶大人如此算计也是为了竹山县的百姓,且若能请出劲节先生出山,对爹爹这个即将上任的竹山县知县也大有好处。
想到此,棠梨便道:“如此,棠梨明儿一早便去竹山县。”
待棠梨告辞出去,王氏才道:“ 你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棠丫头能听明白吗?她可没说去给那位先生瞧病。”
叶大人:“只怕可着大梁也找不出比这丫头更聪明的了,可惜之鸿已定了亲事,不然……”
叶大人话未说完就被王氏打断:“老爷可真是糊涂了,慢说之鸿跟青岚是自小定下的亲事,便没这桩亲事,棠丫头祖上跟咱们家联过宗,虽远也是一个姓儿,哪能成婚呢。”
叶大人点头:“倒真是我糊涂,忘了这个。”
王氏:“我看老爷是看医书看的,盼着家里头有个神医呢,是也不是?”
叶全丰:“这歧黄之术当真有意思的紧,若非为官,我倒想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说着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王氏柔声道:“妾身记得《国语·晋语八》中文子曰:‘医及国家乎?’对曰:‘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可见这医国比医人要难的多,以妾身愚见,若能为医国的上医,惠及万千百姓,不是比悬壶济世更有意义吗。”
叶全丰略沉吟半晌,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倒是我糊涂了,从此丢开医书,去医万民方是正道。”
王氏暗松了一口气,这几年丈夫看医书看的都快入迷了,自己还真怕他哪天想不开非要去当大夫了,那这么一大家子人该仰赖何人。
不提王氏慧语劝说丈夫,再说棠梨,转天一早便启程往竹山县去了,道儿远自不能再骑毛驴,套了马车,梅婆婆赶车,棠梨坐在旁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出了岳州城,风景越发绮丽,远山隐在碧波间,水汽蒸腾,波光袅袅,如一幅长卷的水墨画在棠梨眼前缓缓展开,意境高远美不胜收。
只可惜沿途的百姓却并无和乐之态,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却都带着困窘绝望,对周围的美景视而不见,这也怨不得他们,连最基本的温饱生计都不能维系,哪里还有闲心欣赏什么风景。
进了竹山县,寻人扫听劲节先生,那人奇怪的打量了棠梨两眼,仿佛棠梨不知劲节先生住哪儿,很奇怪似的,往山上一指道:“先生这些年一直在上头的老君观里修行呢。”
棠梨愕然,这位劲节先生竟是个老道吗?
第44章 绝非死症
沿着山道拾阶而上, 不大会儿便瞧见隐在青松翠柏中的一方古刹, 也不知多少年了,观前的石阶已磨的圆润光滑, 透出一种玉质的细腻, 映着爬满墙的苍苔, 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厚重。
站在石阶上棠梨抬头,上面有块古旧的匾额,年代久远风雨侵蚀, 匾额上的字已褪的几乎看不清,需仔细辨认才能认出是老君观三个字。
两扇门半掩着,从门缝里看进去, 颇有些冷清, 不像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道观,可从刚问路那人的反应看,这位劲节先生应是竹山县一位人尽皆知的人物,他的修行之所怎会如此冷清?
正纳闷呢, 门从里头开了,出来一个眉目清秀十二三的小道士,看见棠梨几个揖了个礼道:“施主若是来求药的, 还请改日再来,我家师傅如今病着, 看不得诊。”
棠梨更为讶异, 叶大人说这劲节先生有圣贤之风救世之才, 到了这竹山县才知竟是个出家人, 如今这小道士却又说他家师傅看不得诊,既能看诊必是大夫了,怎会病的如此严重。
那小道士见棠梨并没有走的意思,以为她仍要求药,又道:“我师傅病的极重,已有许久不看诊了,施主若是求药还请去旁处吧,也免得耽搁了病患。”
棠梨方道:“我不是来求药的,在下闻听劲节先生贤名,特意前来拜访。”
那小道士道:“刚也说了我师傅病重,实不宜见客,施主请回吧。”说着又揖了一礼。
棠梨目光一闪:“不瞒小师傅,在下也是大夫,既先生病了,可否让在下进去瞧瞧?”
那小道士愣了愣,打量棠梨一遭,眼里尽是怀疑之色,想必是觉得棠梨这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怎可能是大夫,即便是大夫,这么点儿年纪,医术又能高明到哪儿去,前头来了那么多郎中大夫,可都说师傅这病不可治了,这小大夫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摇摇头:“施主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棠梨上前一步挡住道:“小师傅,不试试如何知道我不能治,更何况,你家师傅如今已经病成这般,便再坏也不过如此了,让我试试若万一治好了,岂不是救了你家师傅一命。”
那小道士觉得棠梨的话有些道理,师傅如今都吩咐他们准备后事了,还能坏到哪儿去,便打开了观门:“那,你进来吧。”
棠梨迈步走了进去,进了老君观,棠梨暗暗松了口气,头一次知道给人看病还得费尽口舌。
老君观里不大且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之相,但观中古木参天,松涛阵阵,倒是颇负意境,棠梨跟着小道士直接往后院中行去,一进后院便见院子里搭着木架子,架子上都是晾晒的药草,棠梨便忍不住吸了口气,这股草药的味道实在太熟悉了,看起来这位劲节先生还真是位大夫。
棠梨跟着小道士正要进屋,却见另一个小道士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棠梨皱了皱眉:“清风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师傅病了不能看诊也不能见客吗,怎么又把人带进来了。”
清风?棠梨忍不住想笑,想来这个说话的小道士该叫明月才是,正想着,便听清风道:“明月,他说他是大夫,知道师傅病了,来给师傅瞧病的。”棠梨暗道,果然让自己猜中了。
明月眉头皱的更紧,扫了棠梨一眼道:“他是大夫?”语气很有些不屑。
清风凑到那明月耳朵边儿上低声嘀咕了几句,想必是说服明月,让棠梨给他们师傅看病,毕竟这时候死马的当成活马医,万一治好了呢。
那个明月虽不信任棠梨的医术,却被清风说动,不情不愿的让开身子让棠梨进屋看诊。
棠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军总医院炙手可热的中医科主任,竟也有如此不受待见的时候,搁在前世自己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屋里的摆设不似出家修行的,若非墙上挂的老君像,棠梨还以为自己进了药房呢,整个一面墙的药柜足有两人高,上面标注着药的名称,旁边的长案上秤药捣药的家伙什,一应俱全。
靠窗的炕上躺着一人,棠梨进来他也没什么动静,躺在哪儿一动不动仿佛死人,清风低声道:“这便是我师傅。”
棠梨近前,见炕上躺了有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年纪瞧不大出,但面色萎黄,瘦弱不看,闭着眼眉心皱的紧紧,若非气息短促,还真不像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