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欣欣向荣
如今这席面才刚开头,叶全章便如此开门见山,且他眉宇间深沉的忧色,也不是作假,秦县丞反倒有些自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叶知县的确是一位心有百姓的好官。
想到此,开口道:“叶知县如此为百姓着想,秦某佩服。”
叶全章:“哎,秦大人如此,倒让全章越发自愧了,全章虽心忧百姓,奈何却无应对之策,只是自己在衙署里发愁,又有何用,知县知县,知一县百姓疾苦,方为知县,我这知县只知发愁却苦无良策救济百姓,实是愧对百姓。”
秦县丞:“大人也不用如此忧虑,这竹山县的境况由来已久,并非叶大人之过,说起来竹山县依山傍水,乃是不可多得的鱼米之乡,百姓应过得富足和乐才对,却被三害所扰,水里虽鱼虾丰足,却有猪婆龙危害,县里有良田可收稻谷,却又有水贼劫掠,便侥幸躲过这两害,却不定一场疫病便命丧黄泉,百姓这日子过的实在苦不堪言,虽地处鱼米之乡却要年年靠着朝廷救济,而我大梁地域辽阔,贫苦之地也不止一个竹山县,便有救济也不过杯水车薪,这些年都是靠着一些良善富户捐粮捐银,舍粥施米,熬过来的。”
叶全章道:“虽如此,可靠着救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秦县丞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当下的境况也没旁的法子。”
叶全章道:“我未进岳州之时便听闻了这岳州三害之名,实是为祸已久,若是能除掉这三害,岳州府便安生了。”
秦县丞:“这除三害之事也不是一两年了,朝廷的水军便驻扎在岳州,朝廷屡次遣水军清剿水贼,可岳州多山多水泽,水中地形复杂,朝廷清剿的时候,水贼便躲起来,待朝廷的收兵,便又会出来劫掠百姓,杀人越货,没了朝廷水军,就凭官府这些衙差,又能如何,再说那水里的猪婆龙,神出鬼没,一旦遇上不是被生吞下去,尸骨无存,便是重伤残疾,比水贼还要麻烦,再有就是疫病,隔个一两年便要发一次,朝廷的医官也派了几个下来,却也不见有用,只疫病一发,便到处都是死人。”
说到此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屏风道:“说起这个,倒让人愤慨,想我大梁朝君明臣贤,大好江山,怎么就没有比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呢。”
叶全章:“医术高超的大夫自是有的,只是并未寻到罢了。”
秦县丞道:“之前叶大人若说此言,秦某倒不以为然,如今却信了。”
叶全章:“哦?其中莫非有什么缘故?”
秦县丞:“是有个缘故,也不怕叶大人笑话,在下平日里有些嗜酒,也喜口腹之欲,饭食多肥腻,日子久了便积成了病,那日里忽然发病腹痛如绞,内人大急忙遣了老仆去请大夫,只是咱们竹山县穷,药铺子都要开不下去了,也没有看诊的坐堂大夫。”
叶全章被他的话吸引不禁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腹痛如绞,想是急症耽搁不得,若去岳州城寻大夫只怕来不及”
秦县丞:“正是这个理儿,若寻不到大夫,只怕我这疼也得疼死了,好在我命不该绝,老仆出了药铺便遇到了一位神医。”说着顿了顿,目光往此间儿挑了挑。
棠梨暗道,这秦县丞若不当官的话可以考虑去说书了,治个结石症都能让他说的跌宕起伏,惊险万分,只不过,说到这儿,棠梨倒是有些想不通秦县丞的目的了。
先头棠梨以为他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可这身份依然确认过了,怎又跟父亲提起自己给他看病之事,且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只怕是要戳破自己大夫的身份,他这么做并不合常理。
虽心中疑惑棠梨却并不着急,已经说到这儿了,那就等着结果吧,果然便宜爹道:“既是神医想必药到病除了。”
秦县丞点头:“当真是药到病除,医术之高乃是我生平仅见,我当时便想,若这位神医肯留在咱们竹山县,便再发疫病,想来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便宜爹眼睛一亮:“秦大人此言极是,敢问这位神医如今在何处坐诊,待本官亲自去请他。”
秦县丞:“这,却有些难。”
便宜爹:“有何难处,秦大人只管明言?”
秦县丞:“这位神医治好了我的病便走了,虽我一再相问,却也并未告知何处坐诊?只留下了这个药方,叶知县请看。”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药方子来递给了叶全章。
叶全章接过一看,便知今儿秦县丞请自己一家子过府饮宴,并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上官,而是因自己的闺女。
叶全章是个聪明人,既知道了秦县丞的目的,也并不扭捏,开口道:“小女胡闹,倒让秦大人见笑了,棠儿还不出来给秦大人见礼。”
第115章 又见玉牌
棠梨站起身, 苏氏下意识要拉住女儿,棠梨笑了笑:“娘, 我去去就回。”抬脚出去,屈身行礼:“那日来竹山县, 凑巧遇到贵府的老家院,听说是急症, 若去岳州城请大夫只怕来不及, 便随老家院走了一趟, 因方便行走惯做男装打扮, 并非故意隐瞒, 还望秦大人莫怪。”
秦兆忙道:“叶大夫客气了, 若非叶大夫妙手回春, 我这条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了, 救命之恩尚不知如何回报, 怎会怪罪。”
棠梨:“既得秦大人称呼一声大夫,治病救人便是为医者的本分,何谈回报二字。”
秦兆哈哈笑了起来, 竖起大拇指:“叶大夫虽年纪不大, 这份胸襟气度却有大医风范,我大梁有叶大夫这般神医,乃是百姓之福。”
叶全章:“她不过胡闹的看过几本医书, 哪禁得住秦大人如此夸赞, 若传出去可不定成了大笑话呢。”
秦兆摇头道:“哪里是笑话, 叶大夫的医术在下可是亲身体验, 真是药到病除,神奇非常,这诊病可不似旁的,半点做的假。”说着又道:“在下今日于大人一见如故,若大人不嫌在下高攀,咱们也别如此客套了,日后便兄弟称之如何?”
叶全章正想着怎么跟秦兆这个县丞打好关系呢,虽说自己是上官,可秦兆在竹山县当了十几年县丞,是个实打实的地头蛇,若秦兆与自己政见不合,这个竹山县的知县只怕当得难上加难,自己难些倒也不怕,可知县县丞不合,所出的惠民政令便不能顺利实施,若果真如此,吃亏的却是百姓,竹山县如今的境况,百姓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如今秦兆主动示好,自己哪有不接着理儿,遂斟满酒盏举起道:“我年长一岁,日后便称呼一声秦兄弟了,这盏酒愚兄敬秦兄弟。”
秦兆忙举起酒盏:“应弟弟敬兄长,叶兄。”两人酒盏一碰,一饮而尽。
秦兆放下酒盏:“既如此,往后也不是外人,不若请出嫂夫人,重新见礼。”
叶全章点点头,请出次间的女眷,彼此见礼落座,棠梨也上前给新出炉的叔叔婶子见礼。
秦夫人还给了见面礼,却是一块玉牌,棠梨微微一怔,这个见面礼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乍一看跟庆福堂那个玉牌有些像,仔细端详了端详,样式是有些像,却并未寻到字,只是在被面刻了一把小伞,想来这玉牌大都是随身之物,刻的不是如意吉祥的花纹,便是家族徽记,便如庆福堂,一看便知是做什么使的,而秦夫人给的这方玉牌却刻了一把伞,伞谐音散,应该不算什么好寓意的物件吧。
大约知道棠梨的疑惑,秦夫人道:“我娘家是商户,当初起家的买卖便是卖伞,后家里兄弟争气,把生意做了起来,到如今也算薄有家资,便想着虽富了不能忘本,便在这玉牌上刻上了伞,你拿着这方玉牌,不管在哪儿,挂着常记招牌的铺子,只管进,瞧上什么就拿什么,不用一文铜钱。”
棠梨暗暗吃惊,依着秦夫人所言,凭着这枚玉牌可以随便进常记的铺子拿东西,如此贵重的玉牌秦夫人能随手当见面礼送给自己,这秦夫人跟常家究竟什么关系。
苏氏听了忙道:“这玉牌如此贵重,可收不得。”
秦大人笑道:“嫂夫人不用客气,这常记乃是贱内娘家开的,不过是几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罢了,故此这玉牌给侄女正合适。”
苏氏并不知常记的底细,一听说是卖胭脂水粉的,便棠梨真去拿些胭脂水粉的想也值不了几个钱,且这秦县丞夫妻都说了是见面礼,也不好推脱,好在秦家不是还有个小子们,等回头见了再给回去也就是了。
想到此,便跟棠梨道:“既是你婶子给的,便拿着吧。”
一听口气便知她娘的心思,棠梨暗暗苦笑,也不知她娘日后若知常记是岳州城的首富,这见面礼又该如何还回去。
只是娘发话了,棠梨也不好再推脱,心知这玉牌绝不是秦夫人送的什么见面礼,不过是常老爷借着秦夫人的手还的一份人情,是自己治好他家小公子的谢礼,而常记的铺子几乎囊括了衣食住行,这份谢礼实在有些太大了。
不能退回去,只得等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便是了,想到此便谢过秦兆夫妻,收了起来。
秦夫人跟自己丈夫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还真怕这丫头执意不收,自己便没法跟兄长交差了。
一时宴毕宾主尽欢,送了叶家三口上轿去了,秦夫人不禁道:“你说这丫头别是不知道玉牌的底细吧,若果真如此,这见面里岂不白送了,回头没法儿跟我哥交代啊。”
秦大人:“你呀就别操心了,这丫头可不是寻常的姑娘,你那玉牌一拿出来,这丫头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