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嫣梦轩
刘波这会儿哪还有心思跟他说这些,点点头就拿起一棵开始查看,“徐老板,你们这次带来的参都是这样的吗?”
徐朵刚要点头,金老四忍不住插嘴,“怎么可能?她这两车参,估计就这袋最好。不就是想卖个高价,故意把最好的放外面给人看吗?谁看不出来啊。”
“你这么清楚,经常这么干吧?”徐朵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转头指了卡车跟刘波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随便挑几袋打开看看。如果有哪袋比这个差,我送给你。”
“徐老板好大的口气,到时候可别反悔。”不等刘波说话,孙强笑了笑,率先翻上了车。
他按照经验,从车斗靠里的位置翻出来一袋参,费劲儿地挪到车边。
金老四那边没受多少伤的立马接手,帮他抬了下来。
孙强熟练地解开麻袋,嘴角已经挂起冷笑。
收了这么多年药材了,他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放东西的?只要从这袋底下掏……
手才扒拉到一半,他突然愣住,呆呆拿起一棵人参。
这……这个得有半斤多沉了吧?
怎么这袋里装着的,看着比刚才那袋还大还好?
孙强不信邪,又上另一辆车搬下来一袋,依旧没看到他想象中的小人参。
总、总不能她这两车参都是这么好的品相吧?她到底怎么种的?
孙强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望着徐朵冷笑,“六年参能个个都长这么大?你用啥不该用的药了吧?我们厂可不收这种不合格的药材。”
不用看,他都知道金老四收上来那些参完全不能和这些比。为今之计,就只能咬死他们这参有问题,坚决不收了。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药能让人参长这样?”徐朵好整以暇。
这个孙强哪知道,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问:“哪里来这么些好参?”
孙强一愣,刘波已经转回头,“苗主任。”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朝刘波点点头,径直来到包围圈中间看起那些参来。
他将参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又掐下一小点参须放在嘴里尝了尝,点头,“药性很足,是好参。”说着,抬头望向明显被拱卫在中间的徐朵,“这参咋卖?”
“按市价卖。”徐朵一笑,说。
男人沉吟,“十块钱一斤,怎么样?”
十块钱一斤!
不仅金老四那些人,孙强刘波都吃了一惊。
这才刚改革开放,工资物价还没怎么涨起来,十块钱一斤,已经是不能再高的高价了。
孙强忍不住开口,“苗主任,这……”
苗主任却看也不看他,“这已经是最高的价了,我还是看你这参药效好,才给这么多的。”
徐朵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他这话没掺水分,点头,“行。”
苗主任就把手里的参重新丢回麻袋,拍拍手,“小刘,你带他们进去称重。”
“好。”刘波赶忙应声。
“主任!”眼见这笔买卖要成,孙强急了。
苗主任听到,突然笑了,“小孙,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收手吧,别等哪天后悔。”
孙强的脸,一下子白了。
徐朵开过来两辆轻型卡车,一共是八吨的人参。按照每斤十块钱算,就是十六万。
别说几个跟来的参地工人了,就连两个司机跑南闯北,也没见过这么些钱,当时眼都直了。
有个参地工人还死死掐了同伴一把,掐得对方嗷一嗓子叫出声,见众人都闻声望来,又捂住嘴小声哔哔,“你掐我干嘛?”
他旁边的人一脸恍惚,“会疼,看来我没做梦,老板真一下子就挣了十六万。今年起的参这才卖了一半,要是那一半也卖出去,岂不是得三十多万……”
某无辜被掐的参地工人:“……”
就算真的很令人震惊,你能掐你自个儿吗?掐我是咋个意思?
正无语,旁边一个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的司机突然一拍大腿,“卧槽!十六万都够我三百多年的工资了!别说这辈子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加起来,也挣不了这么些钱啊!”
在一群人怀疑人生的时候,苗主任亲自带人到财会那边支出了十六万块钱,“你们点点。”
说完又打量徐朵,“徐老板,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的确是见过。”徐朵笑出颊边两颗梨涡,“四年前您去杨树村找我买熊胆,可惜没买到。”
“原来是你,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苗主任了然,“还要多谢你当时跟我说有几样药材能代替熊胆,我妈的眼睛已经好多了。”
苗主任还有事要忙,说了几句就走了。
徐朵将点好的大团结拿出一沓递给刘波,“刘哥辛苦了,我那还有好几百亩参地,以后还要多麻烦留哥。”剩下的全犹庄振宇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皮箱。
一行人离开药厂,徐朵又塞给杨硕一沓,还给两位司机和几个参地工人发了大红包,“辛苦几位了,给大家买酒买烟的。”
杨硕没全要,只随手抽了一小半留下,“以后我去你们村买米买面,你可得帮我行个方便。”
眼见已经是下午了,晚上路不好走,几人决定在安江市住一晚,明天起早回去。
庄振宇则想得更多,“朵朵,要不明天让杨大哥他们跟车回去,咱俩去坐火车?”
开车前往招待所的路上,徐朵又晕车了,这会儿脸还有些白。
徐朵没反对,反正不管坐什么车回去,都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的小钱钱。
她深吸了一口冰凉的清新空气,“振宇哥,我还有点儿难受,你陪我在外面走走呗。”
“行,正好我刚才在附近看到一个小市场。”
两人和杨硕他们说了一声,去了附近的小市场。结果刚进去没多远,就齐齐愣了一下,“她怎么在这儿?”
第94章 医院
自从铁柱妈带着家里值钱的东西改嫁,徐朵和庄振宇已经足有两年多没见过她了。
只是两年时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多少痕迹,铁柱妈却皮肤黝黑满面风霜,看起来老了近十岁。
她正堆起讨好的笑,热情地跟来人推荐:“都是今年才下来的核桃松子儿,这核桃仁儿我自己抠的,你看抠得多完整,绝对值这个价。”
东北山区的野生核桃,核桃仁油大、味香、营养足,很适合做核桃酥月饼之类。
只是这核桃皮十分厚,并不能手剥,要用锤子敲开,拿锥子将仁儿抠出来。抠核桃是个繁琐又需要耐心的活儿,也很累,一斤才能出一两三到一两四的核桃仁。
铁柱爸有工作,人也勤快,家里的日子并不算难过。两家近二十年邻居,徐朵从来没见过铁柱妈抠核桃,更没见过她大冷的天儿蹲在外面摆摊卖东西,何况……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粗糙无比的手上,眼尖地看到了上面细细密密的伤口。
铁柱妈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只欣喜于自己刚又卖掉了一斤核桃仁。
她将收到的钱整齐地码在一堆皱巴巴的零票中,刚要收起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声从旁响起,“今天卖了多少钱了?拿来给我。”
铁柱妈一惊,赶忙把钱往怀里藏,“没卖多少,天冷,买卖不好。”
“还没卖多少?你当我眼瞎啊!”男人才不听,伸手就去抢钱。
徐朵看得眉头一皱,刚要上前阻止,被一个大娘拦了下。
对方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姑娘,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外人不好管,小心伤着你。”
家务事?
徐朵一愣,那男人已经抢到钱,一面低头数着一面头也不回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原地只剩下被推了个屁股蹲的铁柱妈,坐在冰冷冷的地面上捂着脸呜呜哭,“个杀千刀的,他怎么不死?天天要钱要钱,他都把钱拿走了,日子怎么过?”
有那于心不忍的,上前安慰,那大娘也叹气,“一天天啥也不干,除了喝酒就是耍钱,要钱不给还打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摊上这么个男人。”
看到这些,徐朵没上前,从一边默默绕了过去。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低声和男人嘟囔:“也不知道她当初走的时候,想没想到会有今天。”
这两年,杨树村的村民腰包越来越鼓,除了生活所需,几乎家家户户到年底都能存下点钱来。
铁柱妈不在,李家几个孩子也迅速成长起来。就连铁柱和李二丫,今年参地起参后也跟着姐姐帮忙洗参,赚到的钱全交给李大丫做家用。
铁柱妈要是当初没走,累是累了点儿,却绝不可能过得这么惨。
“谁知道呢。”男人不在意地一笑,问徐朵:“要你是男人,你会娶一个丈夫刚死了不到一个月,就丢下三个无人照料的孩子改嫁的女人吗?”
“我不会。”徐朵摇头。
所以说,铁柱妈早该知道,那男人敢娶她,估计也不是啥好东西。
临近十一月末,安江已经下过几场雪,空气干冷干冷的。
庄振宇怕徐朵冻着了,陪她在外面转了会儿就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司机把他和徐朵送到火车站,一行人兵分两路回了山城。
徐朵和庄振宇一在山城下车,就直奔银行将皮箱里的钱存上了,只留了一万来块在手里。
山城这么个小地方,谁见过那么多钱。
当时整个银行都轰动了,经理亲自带着人帮忙数钱,连数两遍才给他们开好存折。
回村后,徐朵做主,给了村里一万块,“王叔联系人,明年暖和了,就把咱们村的路修上吧。山路还是太难走了,咱们村要想富起来,路不好怎么行。”
王书记那个感动,老眼里险些飙出类花儿来。
“好,好!明年开春我就去办这事儿,保准你回来能看到崭新的马路。”
“直接修水泥路吧。”徐朵说,“到时候要是钱不够,王叔你再找我要。反正我运参,路不好也不方便,这路修了对咱们村对我都有好处。”
王书记当即表示这两年村里也有钱了,等实在不够用了再说。转过头就广播表扬了徐朵一心为村子的善举,还吹吹打打送了个牌匾过去,挂在徐家门上。
这年代农村娱乐少,过年时来个秧歌队,全村老小都能跟着围观一路。
送牌匾的队伍一从小广场那边出发,就陆续有人跑出来看热闹。
“这是要干嘛这么热闹?”
“说是给老徐家送牌匾,那做牌匾的木头就是我们家老何挑的。”
“原来是给老徐家送的,送得好!咱们村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还多亏了他们家朵丫头。再说朵丫头还给村里捐钱修路,她为村里做了这么多,该给这个牌匾。”
也有人不无羡慕地感叹:“老徐家祖坟冒青烟了啊。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
“可惜啥?”旁边的人不乐意听了,“你们家十个小子加一起,能赶上她一个丫头?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朵丫头有钱了都能想着咱们村子,还能不想着爹妈?老徐家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